金光還未消散,斗技場忽然顫動,主峰前后的樹林中飛出無數鳥群,如烏云一般遮天蔽日。
陳見慈落地那一刻,手中現出一把長刀,刀身泛著薄薄一層寒氣,石臺四周的人群但凡看過一眼,都感受到了來自心底深處的森森冷意。
張窈窈臉色一變,察覺到了烏雪帶來的威脅,迅速合掌結印,數百張黃符憑空出現,符紙上的朱砂字跡紛紛剝離,凝成一股繩索。
狐月真君暗道不好!
這扶光派一向以符入道,門內弟子均被外人稱作符修,最擅長各種狠毒的符術,但他們并不會輕易展露,若非被逼到絕處,斷然不會采取這個法子。
可陳見慈半點靈法都不會,哪來那么大威脅。
“我就知道這個女娃還藏著一手?!痹茪q附在陳見慈耳邊嘀咕,爪子緊緊攀住她的耳朵,如一個精美的耳飾,未被任何人發現。
陳見慈“嘖”一聲,忍住胸口碎裂般的痛意,朝天舉起長刀。
張窈窈的符術已編織成網,半圓形的大蓋子罩在陳見慈頭頂,朱砂像血一般流動,隨著施術者逐漸增加靈氣輸入,顏色愈發鮮艷詭異。
周若凝是識得這個符術的,她曾在藏書閣的一本《符道》中見過,它是一種極為歹毒的術法,通過符紙上所寫的咒語為縛,將惡咒刻與施法對象的身體內。
只要施術者實力足夠強大,那他所詛咒的對象便會生不如死,永生難以逃脫。
陳見慈根本無力抵抗這個符術!
張窈窈露出一個勝券在握的笑容,再度推入靈力。
她要讓陳見慈明白,不知天高地厚的下場是什么。
鮮艷的朱砂咒語已經快要貼在陳見慈的肌膚上,滿場映照著令人發憷的紅光。
千鈞一發之際——
陳見慈高高舉起的長刀終于落下,裹挾著瘋狂躁動的靈氣,劈在正前方那張符紙上。
動作之輕松,讓石臺邊圍觀的人以為她在切一個西瓜,勢如破竹,毫無阻攔。
符術被破,蠢蠢欲動的惡咒連連退后好幾步,沒有設防的張窈窈悶哼一聲,吐出一口黑血,她萬萬沒想到陳見慈能越級打破壓制,術法反噬,給了她一記重創。
緊接著,陳見慈利落揮刀,逐個擊破周身的符紙,站在石臺上,單手結了一個引氣入體的法印,將蜂擁而來的靈氣一股腦填進了烏雪的刀身里。
天地之間忽然出現異象,那群鳥兒凄厲啼鳴,不安的來回盤旋,掉下顏色各異的羽毛。
陳見慈腳下一點,奔至張窈窈面前,對準她的心口,帶著金光殘影的長刀毫不留情地刺了過去,縱使她已經足夠快速的撐起防御術,卻仍然抵擋不了上古神兵——烏雪的攻擊。
細長的刀刺穿了她的胸膛,卻不見血液流出。
陳見慈瞇起眼,手腕一轉,面無表情的用刀刃在她的傷口里扭了一圈。
但張窈窈的身體依舊像是一個填充著稻草的假人,半滴血也沒有滲出,反倒是散發著一股奇異的濃烈花香。
只見面前這個桃夭般儂艷的女子微微一笑,一把拽住陳見慈的衣領,湊近她的耳畔,吐氣如蘭道:“是不是很驚訝?可惜已經晚了,恐怕你再也沒有機會得知事情真相了。”
她一說完,雙臂如鐵鏈一樣纏住陳見慈的肩膀,胸口那股異香愈發濃郁。
最先出現反常的是扶光派的弟子們,一個個像喝醉了酒似的,眼神迷離,手腳不聽使喚,嗅著香氣,三五成群爬上石臺,圍在張窈窈和陳見慈的身邊。
云歲本就是天地滋養出來的云龍族佼佼者,很快認出了張窈窈的真實身份,詫異道:“她居然是妖族的妙香藤!”
妖族?
陳見慈恍然,再看四周那些失去意識的扶光派弟子們,心中的一個想法漸漸成型。
她不再和張窈窈糾纏,直接松開了烏雪,勾唇一笑,“你以為這樣就能困住我?”
在她話音落地時,一直插在張窈窈心口的長刀剎時化作滿天流光,飛在石臺上空,隨著陳見慈輕輕一勾食指,瞬息之間,變作數千把一模一樣的狹直長刀,疾速射向那群扶光派弟子。
陸玄聲終于坐不住了,臉色陰沉,一揮衣袖,腳下踏著飛劍沖進刀雨之中。
可惜,他沒有烏雪的速度快。
數十名扶光派弟子被射成了刺猬,發著白光的長刀以各種角度穿透他們的身體。
并散發出與張窈窈身上一模一樣的異香,頓時飄滿整個斗技場。
他們全都是妖族的妙香藤。
張窈窈眼看自己的身份再也掩蓋不住,仰天一嘯,調動渾身妖力,在她腳底猛地探出無數綠藤,張牙舞爪地纏住了那些“扶光派弟子”的尸體,綠光一閃,當做自己的養料供給吸了個干凈,徒留一具具空殼。
這個場面令很多人聯想到那些夏蟬蛻去的外殼,薄薄的、脆脆的,輕輕一捏便會碎成粉末。
“嘔——”有人被惡心到了,俯下身子吐了一地。
陳見慈已經不受張窈窈的控制了,抓住橫沖直撞的粗壯綠藤,輕盈跳躍,和她拉開距離。
陸玄聲剎住了釋放防御術的手,轉而降落在陳見慈身邊,一把提起她的衣領,無情地丟到幾位真君所在之地,自己飛到張窈窈面前,右手一晃,拿出一把青銅色的古樸長劍。
“今日我便替天行道,將你們這群妖物斬殺干凈?!?p> 這是他說的最長一句話,字字清晰,語氣冰冷而沉重,張窈窈聽來卻覺得十分好笑,當即揮舞著那些綠藤,擰成尖銳的錐形,半句廢話都不說,直接攻向陸玄聲。
她已經吸收了數十個同類的內丹,實力暴漲,達到了金丹后期的深厚妖力,竟與元嬰中期的陸玄聲勢均力敵,不落下風。
陳見慈才看了幾眼,胸口突突一痛,上半身仿佛被一柄大鐵錘結結實實砸透了,內臟碎成渣,朝天噴出一大口混雜著黑色血塊的鮮血。
云歲在她耳邊驚慌失措,不斷呼叫烏雪。
青蘅真君立刻施展療愈術,淡青色的靈力順著血管經脈流進她的胸腔。
陳見慈睜大了一雙黑眸,死死咬住嘴唇。
在她體內,五臟六腑不斷重復著“破碎”“復原”這兩件事,一直以來并未和小乞丐肉身融合完全的神魂也有了脫離的跡象。
就在這時,狐月真君突然收到了李聽寒的回信。
“見慈,堅持住!載陽真君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