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他們斗嘴斗得熱火朝天，陸云舒把茶水喝了個底掉，便開始盯著翠綠色的茶盞，仔細看杯底，還能看到一點點模糊的人形……嗯，杯底應該還有點茶。
要不要喝掉呢……
糾結了半晌，這杯底的一點點水快要被屋內的熱氣給蒸發了，那邊兩人終于停止了無聊的爭辯。
魏莫：我欲在大夏建一聯盟，效仿從前的平衍司，為天下仙門世家定下規矩。
鐘贖：有點意思，定哪些規矩？
魏莫：還沒想。
鐘贖：滾！！！
“您別生氣啊。”魏莫笑道：“只是有個粗略的想法，所以不好與您老說而已。”
“嘰嘰歪歪。”
魏莫深吸一口氣，道：“仙門世家如今散落大夏各處，如今看上去還好，此次高車入侵，大部分仙門世家也都派人過來援助……但這種情況長久不了，您應該比我清楚。”
鐘贖沉默良久，幽幽一嘆，“老夫本以為大夏早已是口蜜腹劍、厚顏無恥的小人遍地走，沒成想……此次北境高車之戰，讓老夫甚為歡喜。”
“可是世間始終的是需要規則的。”魏莫道：“這一點，身為大夏曾經的相國的你，比誰的清楚。”
“大夏的良心都去了江湖，難怪朝堂上有那么多的敗類。”鐘贖嗤笑，“好吧，你說的事情，我答應了。”
“還有你，丫頭。”
陸云舒：“……是，前輩有什么吩咐？”
鐘贖沉吟片刻，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冊子，推了過去，陸云舒不明所以，接過。
“你那兒子，老夫見過，先天不足，壽數難長……你夫妻二人的天賦資質根骨都是一絕，按理說孩子應當也是如此，可惜樅兒母胎內受到大創，筋骨未長成，恐怕修煉一途，不好走啊。”
陸云舒眼神黯淡，這個她當然知道……否則，阿樅天資聰穎，在修煉上定然一日千里，自身靈力修為身后，或可滋養自身。
“我前些日子去見過你兒子，身體逐漸長成，然身體肺腑卻無力承受，大約也就這一兩年了。
這本書上面，或有辦法滋養樅兒的五臟肺腑，讓他有辦法修行，或可延長壽數。”
…………
六年后
“咳咳咳……”
蕭淵面色沉重的端來一碗藥，想了想，又扔在了地上。
發完脾氣又是微微一嘆，“喝了也沒用，還不如吃顆糖。”
即便是虛弱的差點連手都抬不起來，顧樅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那您還不趕緊給我找顆糖去。”
蕭淵沉默片刻，從懷里掏出一把糖果，放在床頭，又親手剝了一顆，塞進顧樅嘴里。
甜滋滋的味道頓時彌漫在口腔之中，常年布滿苦味的喉嚨難得甜蜜這么一回，顧樅瞇起眼睛，很是愉悅。
他常年蒼白的臉上難得露出了些許血色。
“這幾年，一直拖累蕭叔叔了，一直呆在臨眺陪我，連鳴珂的事務都耽擱了。”
蕭淵心下不忍，剛要開口安慰，就被打斷了。
“好在我身體也撐不了多久了，總算是……”
后面的話顧樅沒有說，蓋因不管說是“自己解脫”，還是說是“這些年陪自己一起受折磨的長輩解脫”，對彼此而言，都是一句痛苦的話語。
但這么多年了，他有父母長輩的疼愛，見過世間許多風景，去過平衍司、住過初峘，見過澹明，已經比許多壽終正寢的人強多了。
“真想出去看看啊……”
清醒的最后時刻，顧樅喃喃說道。
蕭淵輕聲輕腳的出了門，不出意外的在門口看到了陸云舒和顧掩。
這一兩年，顧掩和蕭淵一樣，在臨眺扎了根，蕭淵是在做徒勞功，顧掩是在陪兒子走最后的時光。
蕭淵沖他倆搖了搖頭，低聲道：“就這一兩個月了。”
顧掩臉色煞白，就在昨天，清川也給出了一樣的結果。
今年，他的樅兒將將十二歲，剛過了生日半月不到。
這一生，就要走到了盡頭。
陸云舒此刻卻平靜的很，右手里緊緊握著那本鐘贖給她的書。
下定決心。
書房內，只剩下陸云舒和顧掩兩人。
陸云舒把書攤在桌子上，翻至最后一頁。
推到顧掩的眼前。
“今天聽到樅兒說想要出去看看……只有這個方法了。”
顧掩伸手摁在書上，聲音低啞，“你不必多說，我明白的，這件事我來做。”
陸云舒極緩慢的搖了搖頭，“我的修為比你高，該是我來。”
“保護孩子是父親的責任。”
“母親也有一樣的責任與義務。”
“不必多說了，你既也想，那今晚一起過來。”
顧樅從沉睡中醒來，這一兩年里，他幾乎有一半的時間都是睡著的，蕭叔叔說，這是因為他的身體太虛弱，所以自激保護，用沉睡來減少消耗。
他轉了轉脖子，長時間的沉睡讓他的身體有些酸痛，就算每日有人過來幫他按摩也是一樣。
看到床邊站著兩道身影，他有些吃力的想要做起來，不出意外的被人扶住了，然后就靠在母親的懷里。
甚至還有心情調笑，“一睜眼看到父親母親站在床邊，還以為見到鬼了。”
陸云舒手指觸到了兒子的額頭上，最后還是沒忍心下重手，只輕輕揉了揉。
燈光亮起，顧掩甩了甩手，轉過身來。
陸云舒溫聲道：“我和你爹爹今天一起陪你。”
顧樅乖乖點頭，見他爹也走了過來，坐在床邊，“你不是想出去看看嘛？明日就啟程好不好？”
“？？？”顧樅腦袋里冒出了大大的幾個疑惑，但他精神實在不支，便想當然以為他爹娘要帶他出去走走，這也是極好……強撐著跟爹娘又說了幾句話，迷迷糊糊的又睡著了。
陸云舒小心翼翼把兒子放在床上躺好。
不容置疑的定下先后順序，“我先來，你等著。”
雙手結印，瑩瑩白光將陸云舒一雙手印照的仿佛透明，陸云舒一運功，本該這一方天地的靈氣都會涌來，此刻此間屋子內涌動的靈氣卻都是出自陸云舒體內。
這就是鐘贖給的方法，用別人的靈力的滋養身體，減輕臟腑的負擔……
有用，但是治標不治本。
那本書的最后一頁上還記載了一種飲鴆止渴的方法。
那就是度修為……短時間內被度修為的人可以簡單的調動大量靈力，強身健體自然不在話下。
但靈力運行根本在于筋脈根骨，不靠自己修煉，根骨自然不強健，難以承受這樣強大的靈力流轉，無需多久，筋脈承受不了，還是一個死字。追根究底，還是先天不足導致的，這是一道無解的難題。
只是，他們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