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買來的東西分好類擺好,又做了一遍徹底的清潔工作,諾亞想現在大概可以請她來一起打游戲了……這大概是借口,她可能也不會喜歡,但是他還是想試一試。畢竟在這樣緊張的環境之下,這是為數不多的不錯的排解手段。
沒想到她竟然也很痛快地答應了。盡管是相當有年代感的雪人兄弟,不過他們因為之前沒玩過,依然玩得十分開心。琉瑠甚至因為太投入,都忘記了要吃飯了。直到雪人救出公主,變回王子的那刻,她的肚子才發出咕咕的響聲。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抱歉。”他第一次看到她害羞的表情,結果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還記得那次旅游活動么?”他想了很久,終于找到了一個合適的話題。
“是啊,大家當時去了十區的大峽谷,在夜里一起燒烤……據說最早的人類就是那么吃東西的。”
“還要吃燒烤么?現在會餓了的話,吃起來應該更香些。”
琉瑠痛快地答應了。在一起吃烤串的時候,諾亞恍惚中有一種不曾體驗過的的幸福感。比起之前的人類,現在的他們太過于追求個人的自由,好像人與人之間并不是彼此需要并且依賴的。琉瑠之前是被家族所需要的人,而只有當被需要時,才能與父母見上一面。而諾亞從記事起,就沒有見到過自己的父母。他被托管給了一個機器型模擬體,教會了他基本的生活知識之后,那個模擬體就被回收了。對于他們來說,這樣溫馨的共同相處的時間是如此新鮮而難得。也許塊區的崩壞并非是壞事……諾亞驚訝于自己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又有一人死亡。現在還剩98人。”他們兩人一時之間都聽到了這個聲音而愣住了。他看見琉瑠悲傷的表情,眼睛里閃爍著淚光的樣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打算把自己的秘密說出來,來給她一些安全感。
“琉瑠。”他起身站在她的旁邊。
“啊……抱歉……我走神了。有什么事么?”她依然嘗試著掩蓋發生的事情。
“我和你一樣,都是編號者。”
她的眼神亮了一下,不過她的笑容有些苦澀。“謝謝你安慰我。沒想到啊,明明一共只有一百人,我們這里就有兩個了。”
“所以你不用害怕的。我會保護你……”他說這話時,心里其實有些發虛。他也不知道,在實際面對危險和死亡時,他會不會逃掉,甚至出賣或者用她做擋箭牌。而在學校時,琉瑠作為班長,總是保護著每個人的。
“你們殺人的速率真是太慢了啊。所以我打算給最后的十個人獎勵。只要活到最后,我就會滿足他的一個愿望。怎么樣?想要無限的金錢,不老的容顏,或者無上的地位,甚至于超能力,我都可以滿足。請各位努力吧!”討厭而冰冷的聲音又一次響起,給游戲追加了一項條款。
琉瑠看著諾亞的眼睛。“你有什么想實現的愿望么?”
“我的話……”他也許想到了一個,但是他不能說。“還沒想過吧。”
“我其實有過一個愿望。可是在現在這個悲哀的世界里,的確難以實現了。現在我想換一個愿望了。”諾亞明白她曾經的愿望是什么。不過他很好奇她現在又有了怎樣的愿望。
我的愿望是,成為超越姐姐的那個人。可是那個人應該根本不可能存在吧。父母所夸贊的,中城公司的繼承人,比我高兩厘米,大一歲的,在受選者中作為31號的我的上位的30號。全都是她。
當美雪對我說,我會保護你的,美嘉的時候,我的心里卻全是自卑和痛苦。自己能做到的事,什么都沒有。中城公司的余下人手所剩無幾,除了父親的幾個忠心耿耿的家臣仍舊跟隨以外,其他人早就鳥作獸散。聽命于我的人,實際上一個都沒有。
所以我要活下去。這樣就能比她更強了。這樣我的愿望就能實現了……
這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當時的我,上課總是沒有心思。我總是偷偷地裝作在記筆記,去寫構想好的故事情節。但我寫好的故事卻沒有人愿意去看。現在的人早就缺乏閱讀的耐心了,即使能把干枯的文字寫得如清泉般滋潤,能流傳的范圍也僅僅限于“有時間和興趣閱讀的人”。想要把自己想要傳達的東西擴散出去的話,就得依靠更能被廣泛接受的方式……想到這里,我認識的人里,恰好有一個喜歡畫畫的人。
他看了我寫的故事之后,當即就同意了為這個故事作畫。我們兩個當時都不過是學生,卻抱著一腔熱情,創作了一款轟動一時的游戲。而那時我們可能不會想到,那竟然成為了我們成立一家游戲公司的基礎。
之后我遇到過太多比他更為優秀的畫師了。但是我始終覺得他才是那個真正懂我的人。于是他死后,失去知音的那個我,再也創作不出任何東西。即使前面一切再美好不過,后面我也會把它寫成爛尾或是be。因為在我眼里,那才是現實,現實的一切都充滿遺憾。
所以我的愿望是,讓他回來。我們兩個人再創作一次。就我們兩個人。
即使是這樣美好的世界也會有如我這般不幸的人。剛出生的時候,我就遭遇了一場跨片區搶劫事件。歹徒拿到家里準備的贖金之后,竟然打算撕票。他們把我丟在一處深不見底的地井里等死。我被救出來時,一部分身體數據受到了永久性的缺失性損壞。盡管被醫治得看上去與常人無異,但我卻再也無法站立。多么想站起來,走到海邊去散步,用我的腳掌感受沙粒的冰冷與溫暖。
我想看到。我想回到過去。我想見到她。
所有人都有非活下去的理由不可。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