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倪磐追問:“怎么說?”
小同事雖然年少氣盛,但也不是色令智昏的傻B,畢竟倪磐是對于他來說是個陌生人,此時,他臉上有了防備之色。
倪磐見他不說話,看了一眼他胸前員工牌上的名字,語氣放低了些:“小吳哥,說來聽聽嘛,中午飯我請客?”
吳浩舔了舔嘴唇,不為所動。
倪磐靈機一轉:“剛才我們一組關經理說了馬上會上一個石油巨無霸的項目,我剛好被選上了做合并部分,聽關經理說還缺幾個一年級二年級的,你有沒有興趣過來試試。”
吳浩眼前一亮:“真的?石油組的項目可挑人了,不是理科背景的都不收。”
倪磐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道:“原本是這樣,不過我跟關經理關系處得還可以,跟他提一下問題應該不大。”
倪磐露出個“你懂的”笑容。
吳浩手指揮了揮,嘴角兩邊揚起:“原來是前輩,小弟失敬。”
倪磐回了個抱拳:“互相關照、共同進步。”
吳浩臉色一轉,回頭警惕地看了看身后是否有人,一手擋住嘴邊,壓低聲音道:“這里說這里散啊!”
“整個公司沒人不知道倪磐這人一向自以為是剛愎自用,平時就一副“全世界就她懂”的模樣,一到項目就變成“老娘是上帝”的架勢,總是揪著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沒完沒了。”
“客戶見到她就想躲,我們見到她就想跑。要不是證監會那班人喜歡她,范爺老早就把她開了。”
倪磐嘴角扯了扯,繼續耐著性子聽著。
“誰不知道盤點就是走走過場,她倒好,以為自己是女柯南,硬要跑去別人家物流公司湊熱鬧。”
“羅哥說了,就是因為她冥頑不靈跑去人家物流公司盤點才會搞出這么多麻煩。”
“太極電器是什么,巨無霸啊。審計費天文數字。她一言不合就把太極老大送進警察局,害得公司丟了個大項目不止,還害了咱們。”
“我收到風,公司沒了太極撐著很快就會現金流短缺,說不定很快就會裁人,你說那個女人是不是凈干些損人不利已,害街坊的事。”
說到這,吳浩似乎也不在意會被人聽到,聲量提高了不少:“全公司上下,現在沒有一個人不討厭她,大家都巴不得警察把她也一起帶走。”
倪磐的嘴角上依舊掛著淡淡的微笑,但她的臉色明顯暗了幾分。
見倪磐臉色有變,吳浩以為她聽到“裁員”是嚇怕了,又安慰道:“你也不用這么擔心,既然關經理看上你,要裁員也不會裁到你頭上。”
倪磐點了點頭,正要說話時,資料室門口走出來個中年女人,見到倪磐,女人頓時喜出望外:“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倪磐微笑:“美麗姐,好久不見。”
吳浩看了看美麗姐,又看了看倪磐。
倪磐把手中的便利貼遞給她:“麻煩你幫我找一下這些檔案。”
美麗姐:“好啊,這么久不見,中午一起吃飯。”
倪磐笑著點頭。
美麗姐補充道:“喊上峰子一起。”
倪磐:“當然。”
倪磐轉過身拍了拍吳浩的肩膀:“中午你也一起來。”
美麗姐看向吳浩笑道:“哎呦,小吳你好福氣,倪經理一回來就請你吃飯。”
吳浩眨了眨眼睛,嘴唇微微張開:“美麗姐,你剛才說誰回來請我吃飯?”
“腦子短路拉,你們二組經理倪磐啊,剛才她不是喊你一起吃飯。”
吳浩雙膝一軟,連忙扶住了柜臺,弱弱地扭頭,倪磐已經不見蹤影。
中午那頓飯吳浩沒來找她。
她其實還挺希望他會來找她,言行一致,敢說敢做的人是她最欣賞的,哪怕那個人是針對她而來。
倪磐告訴了周峰這事,周峰說那小子就是羅開的一個小跟班,沒腦子。
與陌生人隨便議論上司確實是沒腦子,可是他說得每一句話不見得就是沒腦子的話。
相反,倪磐覺得很真實。
大馬路上車水馬龍,上懷的交通堵塞已經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車頭燈光聚集起來可以把黑夜照亮。
倪磐放眼看去,燈光四散,層層疊疊,仿佛堆積起了一個海市蜃樓。
她停住了腳步,忽然有一種從未有過的迷茫。
包里的手機響起了鈴聲,是湛宇打來的。
倪磐拿起電話貼到耳邊。
湛宇正站在云寧市公安局的籃球場內,聽筒里傳來嘈雜的聲音:
“這么吵的,你在哪里?”
倪磐看向路邊商鋪,有個小面館,她大聲喊:“你等會啊。”
她加快步伐,走入小面館,在對著玻璃門的一張小桌子坐下。
“現在好點了嗎?我剛在路邊,準備走去地鐵站。”
湛宇不滿:“怎么又擠地鐵。”
倪磐聽出了他的嫌棄:“怎么啦,地鐵得罪你湛三少了。”
“那種地方人多擁擠,你以后下班打車。”
倪磐一愣,好氣又好笑,他湛大少爺摩托車黨當慣了,忘記了堵車人的可憐。
她眼簾掀起,剛好對上一位女孩從路邊跑過去,鉆進了一部私家車。
倪磐嘆了口氣:“沒辦法啊,我又沒有男朋友開著私家車停在樓下等我,只好依靠偉大的公共交通工具。”
服務員走過來:“吃什么。”
倪磐想起電話里的人,說道:“一碗面兩個蛋,加兩條青菜。”
湛宇:“你現在又在哪里?”
“剛好路邊有個小面館,先吃點再回去。”
湛宇皺起眉心:“吃碗面就飽了,晚上還是要吃正餐比較好,而且路邊的檔攤不干凈。”
倪磐嘴角帶著笑意,她裝作哀怨道:“不吃面還能吃什么,我又沒有男朋友帶我上餐館吃牛扒,看著別人你一口我一口,我是消化不了。還是面館好,都是單身狗。”
湛宇揉了揉眉心:“說點人話行不。”
倪磐笑:“你那邊事情進展怎樣了。”
湛宇抬腳沿著籃球邊框線往前走:“還行。”
倪磐握著手機的手抖了抖:“他們的事情都查清楚了嗎?”
湛宇“嗯”了一聲。
倪磐知道李輝和關麗的死因都是警方的機密,她也沒有追問。
兩人沉默了片刻。
湛宇:“經過調查,他們兩人的死確實屬于意外。”
倪磐“哦”了一聲。
“你有懷疑?”
倪磐:“嗯,不過是經濟犯罪,關麗為什么要自殺。”
“還有李輝,我知道他作息規律,不像會是…”
“倪磐!”湛宇打斷了她的話。
“這件事在你這里已經結束了,你是受害者和目擊者,不是責任承擔者。”
湛宇:“至于關麗,就算回到過去,你也幫不了她。害死她的不是旁人,是她自己。”
服務員端來一碗面條,熱氣從晶瑩的蔥花湯飄起。
倪磐揉了揉眼睛。
湛宇轉了個話題:“回公司還順利嗎?那些人有沒有難為你。”
倪磐夾起一戳面放進嘴里:“你怎么總覺得有人難為我。”
湛宇自小在勾心斗角的環境長大,自然不相信倪磐的話:“你們公司是去年才搬進去金融圈辦公,那時候應該是你們剛接手太極的項目,沒有了這個項目對你們影響會很大。”
倪磐正咀嚼著面條,聽湛宇這么一說,才想起了公司發展這些年的歷程:“你了解得還真清楚!”
湛宇沒說話。
倪磐在職場上打滾摸爬了這么些年,閑言閑語已經聽得麻木,工作的煩惱事她也從不向外人吐槽。
也許是因為有了湛宇,她一向淡薄平穩的情緒有了些許的波動。
“阿宇,你什么時候回來。”
“怎么,想我了。”
筷子頭豎起插進湯面碗里,倪磐抬頭看向玻璃窗外一閃一閃的霓虹燈。
“嗯,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