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磐笑瞇瞇地看著他。

　　哈啾！

　　她突然打了一個大噴嚏，

　　兩人距離很近，倪磐的唾液飛沫全噴到湛宇的口罩上。

　　她捂住鼻子：“對……”

　　哈啾！

　　又是連續幾個哈啾。

　　倪磐揉著鼻子：“現在去哪，能順路帶我回去么。”

　　他的大衣內不斷傳來信息的提示聲。

　　一陣寒風吹過，倪磐整個人哆嗦像個上了拉鏈發條的玩具。

　　他坐在車頭、頭低垂著，口罩遮擋了他的臉，倪磐辨認不出他的情緒。

　　半天不吱聲，大概是不愿意了。

　　也罷，他送外賣的，應該要趕著回去送餐。

　　倪磐左右看了看，判斷酒店應該就在前面右拐彎處。

　　不遠，自己走回去吧。

　　“我叫倪磐，住在濱江大酒店1208房，你還是到醫院看看，醫藥費什么的回來找我，我都會負責。”

　　“記得存我的號碼啊！”

　　湛宇依舊保持剛才的姿勢，倪磐轉身正要抬腳走。

　　“我送你回去。”沉默的人突然開口。

　　“好啊。”

　　倪磐心頭一熱，眼睛都冒出了淚光。

　　“等會。”

　　？

　　湛宇從摩托車上下來，側身扭動車鎖處的鑰匙，“啪”一聲，黑色漆皮座位彈了起，與車身拉開一條縫隙。

　　湛宇打開車座，從里面取出一個粉紅色的頭盔遞給倪磐。

　　“帶著。”

　　她接過頭盔套上腦袋。

　　“你還挺有少女心。”

　　湛宇：“這車不是我的，是我同事。”

　　因為在室外停留太久，指頭早已凍僵，倪磐嘗試了幾次把扣兩邊套上，都沒成功。

　　帶著黑色手套的手指伸了過來，把她下巴處的扣子合上。

　　湛宇拉開身上黃色外套的拉鏈，干凈利落地把外套脫了遞給她，

　　“穿上吧。”

　　倪磐沒接：“你怎么辦。”

　　黑色口罩上的一雙杏眼微彎：“我身強力壯，你和我比？”

　　倪磐的身子一直在抖，寒風像密集的細針一樣穿過她單薄的衣服和皮膚，刺入她骨頭里面，女英雄也不得不承認真得好冷。

　　倪磐盯著他身上單薄的黑色毛衣。

　　始終沒有伸出手。

　　她不好意思，也不忍心。

　　哈啾！

　　黃色大衣披在了她的后背上。

　　“穿上吧，會感冒的。”

　　深沉輕柔的聲線如一縷暖流流入倪磐的耳內。

　　鼻水已經在鼻腔內流轉，再推遲也就做作了。

　　她雙手插入衣袖，拉上拉鏈。這大衣又大又寬厚，身子很快便暖和了幾分。

　　湛宇又要脫下手上帶著的黑色手套。

　　倪磐連忙阻止道：“手套你帶著，你看你這大衣的袖子都可以當我的手套。”

　　倪磐舉起臃腫的雙手在他面前揮動，女人頭頂粉紅色安全帽，上身穿著黃橙橙的大棉衣，衣角一直蓋到大腿膝蓋上。

　　圓圓鼓鼓地，像個檸檬。

　　他提了提與比肩膀略高的毛衣的領子：“上車吧。”

　　倪磐站在那里，身體有些搖晃。

　　冷風在耳邊呼呼，倪磐的鼻尖冷得發紅，臉頰上有絲絲的裂痕，嘴唇早已干裂見血。

　　湛宇側目：“還不走？”

　　“走，當然走。”倪磐腦袋一晃，剛要抬腳，覺得平日輕飄飄的腳仿佛有千斤重。

　　她咬著牙，抬起腳跨過摩托車。

　　男人扭動鑰匙，引擎發出轟隆隆的聲音。

　　倪磐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謝謝你，有什么事需要幫忙盡管開口，年前我都在云寧。”

　　女人的聲音柔柔糯糯，像雪一樣融化在他的耳膜內。

　　男人耳尖微紅，不起眼地抽動了一下。

　　寒風聲在耳邊呼嘯呼嘯，倪磐沒有聽到他的回應，以為是風聲掩蓋了她的聲音。

　　這是典型的女裝摩托車，座位前低后高，腳踏處放著一個與腳踏板大小剛好的保溫黑箱。

　　男人一米八的身高屈身坐在上面，占了座位前端的大部分的空間。

　　倪磐雙手緊握身后鐵架，臀部盡量往后挪，平視前方，是如夜空一樣漆黑的秀發。

　　他的毛衣屬于中領，齊整的發腳與毛絨低口領之間露出了發亮的肌膚。

　　這么低的溫度，他應該也覺得冷吧。

　　他為什么要出手幫自己，是不是他也看不過眼李大山的行為？

　　可是他好像……

　　思緒有些凌亂。

　　迎面吹來一陣冷風，眼皮子的重量愈發加重。

　　體內有一股熱氣，又有一股冷氣。

　　兩股氣同時涌起，又互相沖撞。

　　眼前的景象起了重影。

　　倪磐松開欄桿，身體順著車前行的方向，貼上了湛宇的后背。

　　湛宇身子微顫。

　　后背部有輕微的摩擦感。

　　湛宇：“你怎么？”

　　話音未落，車身往一邊側去，湛宇手臂往后一擺，托住身后快倒下的人。

　　他抓住她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腰間，然后握住她的手。

　　“抓穩了。”

　　沒多久，他聽見了身后傳來斷斷續續的夢囈般的聲音。

　　“還有多久到啊。”

　　她的聲音很輕，冷風一吹來，聲音也隨之消散在夜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