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于自己父母的壓力,童羽最終還是沒能成功拒絕宋元的手鏈,以極度別扭的心情把這個礙眼的盒子裝在包里帶回家。
她怕是從此之后對大名鼎鼎的T家首飾再無好感。
她借口前陣子過于勞累導致身體不適,提前開溜。一回到家,將手鏈盒隨意放在玄關處的鞋架上最不起眼的位置,心里才稍微好受了那么點。
幾小時前一陣沖動給商徵打了電話,現在可好,明天商徵這尊大佛要光臨她的寒舍。
她環顧四周,還算整潔,但還沒達到接見愛豆的水準。
原本兩周一來的阿姨被她軟磨硬泡,以薪酬翻倍的條件叫過來。打掃衛生是小事,請教做飯才是大事。
童羽并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而是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家常菜、日料、韓料都會做一二,紅燒肉、西湖醋魚、牛肉面等接地氣的硬菜也不在話下。
但她常年一人食,在時間和飯量有限的情況下,以簡餐居多。廚藝的退化程度,她自己無從知曉。
雖然從宜曦那里得知商徵喜歡吃港式糕點,但恕童羽能力時間都有限,不到24小時內絕對做不出腸粉、蝦餃、蛋撻、叉燒包等一系列精致美食。
阿姨好心提醒她,最保險的就是做自己最拿手的。投其所好,但味道不在線,弄巧成拙,白忙活一場。
童羽最終決定做還算拿手也不容易出錯的pizza,以香腸、番茄、蘑菇、甜椒和羅勒葉為配菜,做了一款迷你版,和阿姨品嘗探討之后,又來一款改良版。
這么一來二去就吃飽了,剩下一些pizza她便送阿姨,給她打包帶回去。
“明天有重要客人?”阿姨是過來人,而且認識秦晴。她未曾見過童羽這般花心思。
童羽說,是非常重要的客人。
重要到,她要去苦惱糾穿什么。
別看童羽每天穿著都是光彩照人,給人精心打扮的感覺,實則在衣服搭配上不花超過十分鐘。
有品位有眼光就是這么任性。
但是當晚,她在衣帽間磨蹭了整整一個小時。
思來想去,她決定不做“妖艷賤貨”,也不做“職場麗人”,就做回最“真實”的童羽。
既然商徵在追她,她也不是沒有想過與他在一起。與一個人想要長久的在一起,那必須相處自在,所以最自然的一面能夠互相吸引,那才是真的互相吸引。
雖然童羽沒談過戀愛,大道理還是懂的,而且平時沒少聽秦晴這個經驗不算太豐富的過來人嘮叨。
施晚總是說她,少在外面吹噓,能跟初戀結婚的那是鳳毛麟角,秦晴唯一的“經驗”就是沒頭腦,運氣好。
于是,周日當天,童羽一件藕粉色綢緞吊帶連衣裙,外面套一件韓版灰色帶帽衛衣,長發用卷發棒打理成可愛減齡的蛋卷,頭頂扎起一撮,非常有“心機”地用了從媽那里找來的紅色糖果發繩。
當商徵照著她發的地址,一大早從N市過來,踏入童羽家時,整個屋子已經充斥著芝士混著面粉香腸在高溫烘烤下的香味。
童羽系著紅白格子圍裙,防燙傷手套也是同款花紋,跟頭上的糖果意外和諧。
“烤了Pizza,配果蔬salad和青檸蜜,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商徵垂眸看了她一會,用低沉的嗓音吐出兩個字:“喜歡。”
可能是商徵過于長在童羽審美點上的緣故,他隨便一個動作,一句話,總能讓她臉紅心跳。
為了掩飾自己火速升溫的臉頰,童羽轉身就進廚房,給他泡咖啡,為自己找事做。
家里收拾的干凈整潔。童羽似乎沒打算掩飾自己的“迷妹”身份,商徵的海報、照片、手幅、專輯,原來在哪,今天還是在哪。
墻上、柜子上、架子上,無一不有商徵的身影。
她不是沒打算收拾。而是,根本不可能收拾完,于是放棄。
當年她拿著第一筆巨額獎金毅然決然買房,搬出父母家的最主要原因就是為了能夠“解放自我”,愉快追星。
奶牛將自己蜷到商徵懷里,發出高興的呼嚕聲撒嬌。
童羽捧著咖啡走來,商徵無情地將奶牛抓起放到地上。
“奶牛有沒有給你添麻煩?”
“沒有。奶牛很乖的。有他陪著,下班回家沒那么冷清。”
“那讓他繼續呆在這里?”
童羽很是意外,瞪了瞪眼睛,有神的忽閃忽閃,自帶放電效果。奶牛可是商神心尖尖上的“家人”啊。
別人直播自己,商神直播奶牛。別人曬自拍,商神曬奶牛。別人在演唱會上面對粉絲拋上舞臺的禮物,會挑自己的周邊、玩偶撿起來賣個萌,商神只把奶牛的玩偶撿了帶回家……
“我當然沒意見啊。我怕奶牛不樂意。”
“不會。我下周還是有行程。阿姨帶他總有些不開心。”
奶牛在商徵腳邊四仰八叉躺著,面對主人如此冷酷無情的行為,一個翻身起來,尾巴翹得老高走出客廳。
居然要靠一只貓來追女生。
“還有十分鐘出爐。”她在商徵一旁坐下,補充道:“我不是有意要讓你看到這些……實在是……來不及收拾。”
她注意到商徵的目光在自己的各種畫報間游走。
“我沒說介意。”甚至還很高興。
比童羽獨立得更早,商徵一滿十八周歲就搬出去自己住。對喜歡清靜的他來說,多一個人都覺得聒噪。
但是今天,童羽讓商徵感受到——家里的確是需要一位女主人。會溫馨、有人情味許多。
深思熟慮之后:不是需要一位女主人,怕是需要童羽。
目光再次落向童羽。
坐著也是商徵比她高出約摸半個頭,自然而然地,商徵看到她頭頂的紅色糖果發飾。
他早已確信。只是不確定這樣黑暗的記憶,能否直白地和她提起。
商徵從口袋掏出另一個紅糖果發飾,放到童羽手心。
“物歸原主。”
童羽手很明顯抖了一下,被商徵有力地握住。
她睫毛輕顫,不敢和他對視。她怕一撞入商徵深邃柔情的眼眸,眼淚就要決堤。
“二十一年前,是你,對不對?”童羽垂著頭問他,發繩在兩人交疊的掌心中間,手上力道不自覺加重。
“嗯。H市,老城區車庫。”
童羽整個人抖得厲害,商徵將她環到自己懷里。有力地握住她肩膀。
“陰天,毛毛雨。后來停了。那天你是白色毛衣,紅色格紋馬甲裙。”
童羽沒再忍耐,掙開被握住的手,繞過商徵精瘦的腰將他抱住。
他頓了一下,雙臂將她環抱,溫柔地撫摸她頭頂。
擁抱總是能給人力量。
烤箱傳來“叮”的一聲。
沒人理會。
童羽情緒起伏過于厲害,說不出話。就連商徵都能感受到她劇烈的心跳。
“我在酒吧就認出你了。只是當時不太確定。在香港相遇,便確定是你。”
“機場嗎?”童羽悶悶的聲音從他懷里傳出。
提到機場童羽就不滿。如果說都認出她了,那還“撩完就跑”?甩手就走?
“不是,后來在泳池。”
機場偶遇時商徵依舊不太確定,但心里多少已經有了譜。不然也不會出于保護她,順手把她也帶進去。
“你怎么認出我的?”
“童羽,你知不知道,你看人的眼神總是很有穿透力,有股審視的力量?”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秦晴跟她說過,她看人的眼神,讓人很有壓迫感。想必除了秦晴,那些跟她算不上熟的,在這目光的壓迫下根本沒膽量去說這樣的話。
“你當時怎么發現我的?你應該一直在N市長大。”
“我哥哥早就搬去H市。我在那里住過一個月。當天正巧在附近閑逛。”
那天是商玨生日,來了不少親戚朋友,商徵最受不了人多的熱鬧場面,一個人出去閑逛。逛了一會后,陰沉沉的天終于兜不住這潮濕開始下雨,商徵便抄近道走了小路。
當時他看到一位穿黑色連衣裙的女人,在小路上徘徊,身后的一排老舊車庫,傳來小女孩驚恐的呼喊聲。
那女人轉身進去,哭喊聲便停住了。
本該轉身逃跑的商徵,莫名開始擔心被關在里面的小女孩。
那年他才十歲,力量無法與一名成年女子抗衡。他給哥哥打過電話后,鼓起勇氣捶開車庫門只身闖入。
那個年齡的孩子還無法判斷眼前的危險程度是否會危及生命,一旦沒了安全感,就容易想到死亡。
他就怕,在外頭等著救援,里頭的小姑娘會被這個變態女人提前奪去性命。
他挨了那女人兩腳,在緊握住小童羽的手,告訴她“哥哥帶你出去”的時候。
女人瘋了一樣掏出一把水果刀,商徵護著童羽來不及躲閃,在衣服被她劃破之后,左側肋骨至腹部,被刀拉出很長一道口子,傷口不淺,但不幸之中萬幸,沒傷到內臟,最深的地方,到真皮層。
所以商徵后來在肋骨處有大面積紋身,是一只蝎子。
這只卷著尾巴,斜向他下腹伸出毒鉗的蝎子總能引起人無限不健康的想法。誰也不知道這只蝎子是這么來的。商徵紋它的目的并不是撩人。
商徵全身上下對童羽的吸引力都不小,但一定要評出一個“最”,那非這只蝎子莫屬。
沒人清晰地見過這只蝎子的真面目,雖然造型師多次想把它展現出來。商徵最大程度的妥協,就是穿半透視上衣,若隱若現露出一點。
這已經足夠讓全球的脂粉為之瘋狂。
童羽在今天之前渾然不知,原來這只蝎子的誕生,與自己脫不了干系。
面對原來總能使自己“發/春”的東西,突然就有了負罪感。
“我那天,原本是外婆接我。可是放學人好多,都打著傘,我看不清,也不知怎么的,牽錯了手,等到發現時已經晚了。
“你出現在車庫門口的時候,宛若天神降臨。要不是你,我可能已經沒了。”
商徵輕吻她發心。有股好聞的茉莉香味。
“所以上次我們意外睡一張床,我是說了夢話對不對?你也說了。”
那天因為商徵誤入,把房間燈都關了,導致童羽做了噩夢,遙遠又熟悉的恐懼和無力感席卷全身,睡夢中她斷斷續續不利索地說著“我要回家”。
“半夢半醒。”商徵回答她。
那天之后,童羽和二十一年前的小姑娘是同一個人,商徵對此已經確認無疑。
“有沒有抓到綁架我的女變態?”
現在回想起那女人黑色的高跟鞋和連衣裙以及陰陽怪氣的笑,童羽還是忍不住一身雞皮疙瘩。
商徵家里勢力不一般,這寶貝孫子出了這么大的事,想必商爺爺不會輕易放過肇事者。
但是。
“抓到了,又放了。因為有精神疾病證明。而且,背后有人,其他信息至今一直查不出。”
今年,在再次遇到童羽后,商徵在幾個月前已經再度對當年事件展開調查。商爺爺表示支持。但目前仍無半點消息。對方不簡單。
“沒事。你那么忙,別在這事上費精力啦。”
商徵沒說話。有什么能比查出當年傷害童羽的人更重要?音樂事業都是其次的。
“那次之后,我就有了怪毛病,不能和別人牽手。”
商徵松開她,和她對視。
這讓他有些意外。因為兩人多次牽手,童羽無任何異常。
“你是第一個。”
“你上次跟商玨握手的。”商徵的記憶比童羽想象中還要好。她原本沒打算提。
“我懷疑是因為你們手的觸感有些許相似之處。不過,還是有點不適。只是沒和其他人握手那么反應劇烈。”
“下次跟他,也不用忍耐。不舒服就別握。”這相似之處,他不要。
“挺麻煩的。我跟爸爸媽媽,好朋友,都沒能牽過手。”
商徵注視她的雙眼,格外認真:“從今往后,你牽住我一個人的手就夠了。”
童羽心跳漏拍。臉不爭氣地紅了。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商徵,你救了我的命。兩次。”
一次是小時候在車庫。一次是在無邊泳池。
“那你要怎么報答?”商徵目光一直落在她明媚的臉上,不曾離開。
對女性從來都毫無感覺的他,卻總對童羽,認為她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怎么看都看不夠。每次對視,都能讓他心情大好。
童羽想了一會,一個不成形的想法卻在緊張間脫口而出:“以身相許,你要不要。”
問完之后她驚覺這句話有多么的不矜持。
但眼前這讓她日思夜想的人回答是:“求之不得。”

五號薰衣草
秦晴:童羽!跟你說過多少遍矜持?!!! 童羽:沖著這“源遠流長”的緣分,再磨蹭就是做作。 商玨:商徵這一年笑的次數比之前三十年加在一起都要多。 商徵:少廢話,多做事。查出綁架真兇了? 五號熏:遠在天邊,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