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羽這幾天一直恍若置身云端，腳踩兩朵七彩祥云飄來走去。在工作途中，做家務途中，有的沒的會不自覺開始哼歌。

　　這飄飄然的感覺，導致那天晚上的演唱會印象都不夠深刻。腦海里反復輪回播放的，盡是商徵那句話，和那晚在休息室的一幕幕。

　　系領帶。擁抱。“半”表白。

　　商徵交待負責人員帶童羽到舞臺右側。

　　那里有個凹口，是介于舞臺和搖滾區欄桿之間最寬敞的位置。

　　工作人員也不知童羽什么來頭，只知道，商神對她非常照顧，極其重視。

　　常人都會往“女朋友”、“曖昧對象”方向想，但是放在商神身上，周圍人都猶豫該不該往這個方向想……

　　那晚，脂粉圈內討論熱度最高的就是：

　　商嫂：“誰能告訴我為什么今晚商神的走位怎么如此不一樣！”

　　商徵正牌女友：“我記得這首歌的舞臺明明不是這個走位！打歌那幾場我早看得把走位都背出來了！我就是沖著這首歌買的座位！誰知道他不按常理出牌！【內牛滿面.jpg】”

　　徵寶yyds：“若以后每場都是這個走位。那姐妹們請記住，買舞臺右側！是面朝舞臺，右側！右側！右側！”

　　還有直接火出圈的動圖和短視頻——商神對著臺下笑了。

　　熱搜標題：#商神在線索命#

　　yu先森：“臥槽草草曹艸槽。我一個男的看了都頂不住！”

　　瓜田李下一只猹：“嗚嗚嗚嗚嗚嗚，我沒了。”

　　一只檸檬鯨：“路人表示已在坑底躺平。”

　　錢都到我這里來：“商徵的音樂我欣賞不來。（是我個人原因不喜歡黑炮。但是商徵的顏我可以舔一輩子。”

　　還有一批不知該表揚他“人間清醒”，還是“出來找罵”的：

　　沫沫Momo：“只有我覺得他的眼神非常曖昧，像是在看戀人嗎？”

　　底下回復：

　　胭脂紅：“對的，只有你。”

　　粉黛Daisy：“是的，只有你覺得。”

　　商niangniang：“你好棒棒，賞你一丈紅。”

　　另外有給女友粉潑冷水的。

　　小zhi寶寶：“莫不是商神在右側粉絲中看到了理想型。”

　　商騎LT:“樓上這位，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我的樓永遠不會塌：“翠兒，掌嘴！”

　　眾多喧鬧中，有一微弱的聲音，關注的人很少，但是一旦看到的，注意力多少都被奪了去。

　　蘿卜兔：“商神有沒有理想型我不知道，但我差點被掰彎。”

　　下面配圖，是童羽的側面照。

　　童羽進入后臺后就將棒球帽塞回雙肩包。開場后，又因為情緒過于激動全身燥熱，便將頭發隨意綁一個馬尾。

　　她臉部側面線條很好看，眉骨，眼窩，鼻梁，鼻尖，下顎線，該挺拔的挺拔，該凹陷的凹陷，線條流暢，弧度精致好看，完全是亞洲人的長相，卻絲毫沒有顯現出黃種人五官扁平的缺點。

　　還有自然卷翹的長睫毛，因為是側面照，再加上周圍昏暗臺上燈光耀眼，對比之下睫毛和眼睛都像染上了星光。

　　她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被偷拍，畫面中正目光熾熱虔誠地注視著臺上。

　　圈圈圓圓圈圈：WOC！！！哪位神仙小姐姐！求電話！請問她是如何把英姿颯爽和閉月羞花如此完美和諧地結合到一起的！！！

　　奶酪味棒棒糖：這位小姐姐是不是在舞臺右側？？？啊？？？@蘿卜兔

　　考滿分：突然覺得神仙姐姐這個稱號到易主的時候了。這是純天然？混血吧？

　　蘿卜兔：@奶酪味棒棒糖是在右側。怎么了？

　　奶酪味棒棒糖：媽媽救我！WSL！@蘿卜兔下面評論，自己慢慢品。我哭去了（這不是真的//@商徵正牌女友：我記得這首歌的舞臺明明不是這個走位！打歌那幾場我早看得把走位都背出來了！我就是沖著這首歌買的座位！誰知道他不按常理出牌！【內牛滿面.jpg】

　　奶酪味棒棒糖就這么火了，下面都是：巧合。巧合+1。巧合+2。巧合+10086……

　　但是童羽這張側面照就這么帶著不大不小的熱度被一圈人掄起來。

　　有真情實感的贊美，也有心底里服氣，嘴上忍不住酸幾句的。

　　不過這些童羽都不知道。

　　她知道的是，商徵自從那天說了在追她后，就沒了半點動靜。

　　電話沒一個也就算了。連微信都沒有一個。

　　請問這是追女生正確的打開方式？

　　童羽從小到大沒少被追，追她的排成隊，方式千奇百怪，她見怪不怪。

　　商徵這樣的，她著實第一次見。而且。挺震驚的。

　　在對所有追求者中，她第一次有了“歡迎你來追我”這種態度，而不是：別來煩我，離我遠一點。

　　但商徵這算什么？

　　撩完就跑？這是不負責任的態度！

　　熬了一周后，第二周，童羽開始懷疑自己當時出現了幻聽。

　　第三周，商徵全球巡回演唱會第二站，在S市開唱。

　　童羽沒時間去，商徵也沒主動問她要不要去，更別提什么給門票。

　　工作開始忙碌起來，童羽徹底不再去想那晚的事。

　　當然，商徵那句話，她跟誰都沒提過。只是在頭兩個星期，夜深人靜時自己回味。

　　她目前，手上在給商氏集團旗下最大的工廠——器械零配件制造廠寫方案。

　　商氏集團涉及領域無數，酒店、餐飲、服飾、化妝品，銘歐零配件制造，是所有產業里，最“重工業”的一項。

　　公司領導本打算讓童羽帶商念一起做——自家產業，想必做起來更有動力，更上心。

　　沒想到商念百般拒絕。

　　商念的理由是，這十幾二十年聽夠了爸爸和哥哥討論商家大業，耳朵都起繭子了。

　　無數應聘者對商氏集團趨之若鶩，許多都抱著不管夠不夠門檻，簡歷投了再說的僥幸心里。

　　“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商念，對商氏企業，避之如耗子見了貓。

　　這些童羽都不知道。宜曦和商念參與項目上的安排，都是董事長親自過問。

　　童羽現在了解的，就是這兩女孩多少都有點背景。但至于是什么樣的背景，多大的背景。她不得而知。也沒興趣知道。

　　宜曦主動向董事長提出要參與這個項目。

　　她對這個項目格外熱情，工作投入程度也比之前強了不少。

　　童羽從沒興趣花時間去琢磨宜曦的小心思。既然宜曦“不計前嫌”，那就認真配合完成工作。她不想和宜曦有過多瓜葛。

　　在上一次出差時發生意外扭到腳后，宜曦休養了一段時間。

　　回來上班，宜曦對待童羽的態度反而比之前恭敬熱情不少。

　　童羽和她說話依舊是公事公辦的態度，和先前無半點差別。

　　今早她接到通知，這周五做一次方案的初步匯報：計劃、安排、分工和預期成果等。

　　只剩下兩天時間。

　　關于這個項目要如何展開，工作進度上的把控和預期目標等，童羽心里早就有了打算。但是要將這些以嚴謹、專業卻又讓外行人也容易理解的方式呈現出來，在匯報材料上還有很多功夫要下。

　　她把宜曦叫到辦公室安排完工作，馬上著手準備匯報材料。

　　整整一天，她喝水、去洗手間都是爭分奪秒一路小跑。

　　手機震動了幾次，她都沒時間看。

　　快到晚上八點的時候，她正準備收拾東西結束加班，有電話進來。

　　童羽一手整理筆記本電腦，一手去拿手機，沒看來電顯示直接接起。

　　“你好。”聲音干練，不帶絲毫溫度。

　　“幾周不見，就生疏了？”商徵低沉溫柔的聲音從聽筒傳來。

　　童羽心跳漏了幾拍。

　　“我……沒看來電顯示。”她聲音瞬間就軟下來。

　　商徵在那邊勾唇，眼底柔波流轉。

　　“很忙？明晚，有空嗎？”

　　“明天要去N市匯報。說來，是你們商氏的項目。”

　　“嗯？那跟我無關。明天我也在N市。”

　　童羽：“……”（那你“嗯”什么。搞得我還期待了一下。）

　　“明晚有活動？”

　　這是終于要拿出實際行動追她了？童羽不免有些激動和期待。

　　“本想來H市見你。那不如，去看看奶牛？”

　　“好耶。”童羽都沒有“矜持”地猶豫哪怕是一兩秒。“不過……”

　　“不過什么？”

　　商徵的聲音溫柔得過分。

　　童羽巴不得求他別用這種聲音和她說話。她都要化作一灘水了。

　　“不過我沒有給奶牛買禮物。”

　　“不用。你去看他是他的榮幸。”

　　童羽：“……”

　　她沒有記錯的話，商徵曾在采訪節目中表示，他生活中最重要的人是奶牛。

　　當時場面一度很尷尬。名嘴主持人一時不知該怎么接話。

　　為制造話題，藝人會說對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人是初戀。

　　為建立模范伴侶、深情人設，已婚藝人必定說是自己丈夫/夫人。

　　為建立乖巧、孝順人設順帶感動一下路人和粉絲，那必定要說是自己父母。

　　還有什么老師、導演、啟發自己的朋友等等等……

　　總之，不是充滿八卦的味道，就是充滿正能量的言論。

　　哪有商徵這么……還把貓當成人。

　　所以剛才他說了什么？是奶牛的榮幸？童羽表示受寵若驚。她不是名嘴，她更不知要怎么接話。

　　還好商徵也沒等她接話。

　　“明天發定位給我。我去接你？”

　　“屬于你家集團的企業，銘歐制造的會議室。”

　　商徵頓了一會：“記得發定位給我。”

　　童羽：“……”

　　行吧。好。

　　隨后她意識到，商徵這是要接她去他的私人住宅！！！

　　明天有必要非常認真用心地打扮一下。

　　今晚不宜熬夜，熬夜氣色不佳。

　　童羽泡了個熱水澡，敷了個面膜。興許是白天太忙太累，即將進入商徵私人住宅的興奮并沒有影響她入睡。

　　第二天她準點自然醒，晨跑，洗漱，早餐，打扮。

　　今天她穿深藍色過膝靴，搭配同色長款高領毛衣，外面一件超長天藍色毛呢外套，頭發高高地挽成丸子頭，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

　　氣場全開。但不是老氣橫秋。成熟穩重卻不失青春活力的打扮。

　　來到辦公室，她再次跟宜曦確認將核心要點打印二十份。

　　核心內容童羽精煉到兩頁紙，正反面，所以也就二十張紙，她便全數交給宜曦，沒必要二十張紙的重量還要兩人分擔。

　　商念今天不在辦公室，出去忙別的項目。

　　童羽和宜曦收拾完便出發前往N市，在會議開始半小時前準時到達會場。

　　會場設備齊全，童羽準備的幻燈片清晰地投影到熒幕上，但是，沒有遙控器，電腦接在與會議室一門之隔的操控室。

　　銘歐制造的副總經理滿懷歉意地告訴童羽，遙控器前天出了問題，還沒來得及購買。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操控室有話筒，通過音響，坐在會議室聽絲毫不費力。

　　臨近會議開始的時間，參會者陸陸續續進來。

　　當商玨意外地出現在會議室時，副總經理愣是驚出一身汗，腰彎得直不起來，慌忙請商玨落座正中間的位置后，迅速前往領導所在樓層，請總經理提前下樓。

　　宜曦不在乎外人的眼光，絲毫不壓低聲音地喊“商玨哥哥”，周圍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這個跟在童羽身邊的小丫頭身上，半是打量半是猜測，顯然來了興趣。

　　商玨冷淡的點頭讓看熱鬧人的興致減了不少。

　　他側過頭向童羽不動聲色露出一個熟人間的微笑，童羽低調回應。

　　宜曦看在眼里，十分不是滋味。

　　兩人都是自動將她無視。打完招呼，各忙各的。

　　下午兩點整，童羽站在熒幕邊體態動作優雅大方，嗓音明亮，吐字清晰，簡單交待完來龍去脈，便走入操控室，調整好話筒針對方案進行匯報。

　　她思路清晰，每一句話、每一張圖都有著豐富的信息量，不難懂，聽著她的講述，全都能夠理解。公司高層和集團頂層的商玨，在聽講中不時點頭表示贊同。

　　在童羽剛介紹完項目背景和初衷時，外面有一陣不小的騷動。當時她有那么一絲慌亂，以為是自己的匯報出了問題。奈何又不能中斷匯報走出去看情況。

　　她忍一忍，鎮定地繼續。

　　好在后面沒出任何問題，外頭也一直安靜。

　　“我的介紹就到這里。有關于這個項目的核心和重點內容，我已經整理出來。會由宜曦發放到各位手中。謝謝。”

　　說完最后一句話，童羽起身出門。

　　目光不偏不倚，一出門，就與商徵撞上。

　　這是有史以來，她在匯報會上最慌張的一次。

　　也是第一次，她沒由來的對方才的匯報產生了從頭到尾的質疑。

　　商徵什么時候來的？聽了多少？她匯報的好嗎？吐字清晰嗎？設計的成果夠不夠讓人耳目一新？

　　“怎么會出這種低級錯誤？”副總經理一聲不低的呵斥把童羽的思緒拉回。

　　宜曦一臉茫然無辜地站在一旁。

　　“什么？”童羽沒明白。

　　“你整理出來的內容呢？這位實習生說她沒有。”

　　童羽掃了一眼根本不想和她對視的宜曦，便知道是什么情況。

　　她說呢，宜曦這幾天這么認真熱情是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原來是要在關鍵場合給她使絆子，讓她出洋相。

　　“這么點工作都做不好？聽說你很有名氣啊！”

　　不等童羽發話，在座一位中年男子拋來冷嘲熱諷。

　　“整個項目童羽已經介紹的很清楚。我一個外行都全部聽懂，你們是不懂？還是壓根沒聽？”說話的不是員工，也不是商玨，而是“遲到”進場、“不請自來”的稀客商徵。

　　大家都知道商老的小孫子商徵從小智商高能力強，奈何不屑于打理商氏集團，在歌謠界混得風生水起。當然，對此大家褒貶不一。

　　但是誰不知道商老和商玨對商徵都是寵到天上去。沒人敢同商老和商玨頂嘴，更沒人敢跟商徵頂嘴。

　　撇去擺在那的地位權力不說，就這行走的制冷機和自帶殺氣的氣場，也沒人敢小看他。

　　“核心內容拿在手上，也有助于我們有個更深刻全面的認識。”副總經理極力辯解。

　　“你們出錢不就為了這個項目的成果？核心內容？你們能提出修改意見？”商徵一聲輕笑——這哪里是笑，毛骨悚然。

　　商玨看了這個弟弟一眼。

　　從來沒見他主動說過這么多話。

　　還是在他“嗤之以鼻”的商氏集團。

　　商徵還沒完。

　　“對預期成果，滿意，還是不滿意？”他雙手環在胸前，自在地靠在椅背上，儼然就是董事長在給下屬開會的架勢，把在場所有人治得服服帖帖。

　　沒人吱聲。

　　不敢是部分原因。實話實說，他們對這個方案還是很滿意的——超出預期。

　　“還有別的事？”商徵轉頭問商玨。

　　終于想到了你哥哥。商玨在心里默念。

　　他的眼神只有兄弟倆看得懂。搖搖頭。

　　“沒事那人我就帶走了。”

　　他站起身，187的個子和強大的氣場無形中給整個會議室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眾人沒聽明白他的意思。

　　他走向前，輕輕握住童羽的手腕，眾目睽睽之下，就這么將她帶出了會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