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小子,站門口發什么呆,還不快點給老子滾進來,天天給老子惹麻煩,還嫌老子不夠忙是吧。”
站在茅屋外,嘴里叼著根雞尾草的張克朗正悠哉的哼著一首小調,后腦勺處突然沒來由的挨了一記重拳,緊接著左耳朵一熱,原本站在原地發呆的他把嘴一撇差點就要哭出聲來。
你母親的,這也就是你遇到我這個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文明人,這要是換成個不學無術的小混混,早就大耳刮子抽你了。
話雖如此,可耳根兒傳來的火辣辣的灼燒感還是讓張克朗暫時忘記了自己“文明人”的身份,前腳剛剛踉踉蹌蹌地邁步走進茅屋內,后腳就暗地里使了個絆子。
“噗通!”
“你!”
“爹爹啊,是孩兒不孝惹您老人家生氣了,你可不能急火攻心離孩兒而去啊!”
或許是這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以至于驚得這位前一刻還覆手站在窗邊背對二人的老先生,下一刻就被巨大的倒地聲驚動,顫巍巍的回過身來看向那個把自己氣的半死的學生當下正乖巧的跪倒在自己身前。
“哎,張刑堂你這又是何苦,令郎天資聰穎,不是我不教,實在是我沒這個本事教啊。”老先生說完,面露難色的看了一眼跪倒在地一只手指向張克朗的張父,隨后又緩緩把目光移向他身前的張克朗,發現這唇紅齒白的學生也在怔怔地盯著自己。
“爹爹,孩兒不孝,孩兒不該在課堂與先生頂嘴,不該口出狂言忤逆先生,趙先生,謹嚴不該只記住先生教的言無定性,思無定所,也應記得尊師重道,謹言慎行,先生,看在家父這一跪的情分上,原諒謹嚴這一次吧。”
張克朗說完,回身一把抱住欲要發怒的張刑堂褲腳嚎啕大哭起來。
“一釘銀子,事成后一個銅板不少。”
漸漸的,張刑堂高舉在半空中的拳頭化作一只溫柔的大手,順勢把張克朗摟緊懷中。這個滿臉絡腮胡子的黑大漢竟也強擠出兩滴淚來。
讀書人的心腸在某些方面終歸是要比普通人軟上一些的,看到如此一番父慈子孝的場景,趙先生縱使再怎么鐵石心腸,也被張克朗的向學之心所感動,邁步走到書案前,抬手招呼張克朗過來。
“謹嚴,扶張刑堂起身坐下,大丈夫不跪天地不拜鬼神,對著我這么個教書的先生下跪,這讓人看到成何體統,不像話。”趙先生低垂著眼眉,不去管身前的黑大漢,轉頭自顧自的磨起墨來,“我問你,你可知道我為何要趕你出學堂嗎?”
“是學生當堂頂撞了先生。”
張克朗揉了揉酸痛的膝蓋,從趙先生手里接過硯臺,繼續研磨。
“學生終究是學生,謹嚴,你可知如今我大榮國因何能在這亂世之中屹立數百年而不倒?”
“先生,我……”
張克朗正要回答,卻見趙先生搖了搖頭,隨后他繼續開口說道:“你不必急于回答我,謹嚴啊,你自入學堂以來就比他人聰慧的多,趙某我一介布衣,能教你的東西有限,今日你所言所想,遠遠超出趙某的認知,可凡事都有其兩面性,你今日的一番言論在我這里是高談闊論,可在有心人耳中就是另一番景象了,此番不是我逐你出學堂,而是我趙某才疏學淺沒什么可再接續教你的了,這個字你收好,就算是你我師徒一場的紀念吧。”
趙先生握筆、題字,隨后將一張方巾大小的宣紙塞進香囊里,遞到張克朗手中。短短半柱香時間過后,張家父子面色陰郁的退出了茅屋,看著身前一言不發的便宜兒子,張邢堂似乎有口難開,緊緊跟在張克朗身后不停的把玩著腰間的一把哨棒。
“小子,咱們可是說好了的,去一次學堂假扮你父親,你給我一釘銀子做報酬,你可不許耍詐。”
打茅廬學堂出來的路上,滿臉絡腮胡子的黑大漢張邢堂再也沉不住氣,口中焦急的催促著,生怕張克朗耍詐偷偷溜走短了自己銀子一樣。
“四百錢銀子,多了沒有。”
正說著,兩人就過了城門,守城的軍士只是看了一眼張克朗身上穿的學堂統一分發的童子服,便揮手放行,沒再多說什么。
“哎,我說你小子把我絆倒,我不找你多要一釘已經是看在你老主顧的面子上了,你可倒好,還想倒扣我半釘,不成,說一釘就是一釘,一個子兒都不能少。”
“二百錢。”
“二百錢?你小子打發要飯的呢?真當老子是好相處的了是不是,識相的乖乖把你的荷包拿過來,不然老子今天非要你好看不可。”
說罷,張刑堂挽起身上的粗布衣,露出來一截棒槌粗細的小臂,與此同時還不忘回身看一眼遠處站崗的軍士,見那身披藤甲的守軍剛剛攔下兩名屠戶模樣的男人開始排查想來沒時間理會自己這邊,便不由分說的舉拳砸向張克朗。
得虧了這茅廬學堂是北陵城數得上號的貧民學堂,學堂本身就地處北陵城最西邊的地段,兩人沒幾步就來到了一處人跡罕至的小路,若不然非得引起轟動不可,當街斗毆,放在大榮國城邦里的任何一處可都是足以判刑的大罪。
“二百錢,我保證不向官府透漏你的行蹤,水棺材陳甬。”
迎著張刑堂沙包大的拳頭,張克朗以幾乎不可見的速度附身來到他身前,小聲說道。
“你查我?”
回答他的只有張克朗爽朗的笑聲,“嘿嘿,也不知道向官府舉報一個連搶十二樁鏢的江洋大盜能賺幾掛銀子,反正學堂也不要我了,總得想辦法賺點銀子養活自己不是,哈哈哈。”
在張克朗身后,被他叫做水棺材的大漢使勁攥了攥拳頭,可沒一會兒就再次松開,沒辦法,為了一兩釘銀子,他不值當的再背上一條人命官司,最主要的還是此處距離城門不算太遠,殺人很容易驚動守軍。
“算你小子命大。”
……
“十六歲輟學,并且還沾不了九年義務教育的光,貌似這輩子我的文化水平跟上輩子初中沒畢業也差不了太多。老天爺我發誓,我可是很努力的要做一個讀書人了,不是我不想,實在是我命里缺墨,與斯文無緣。”
為了防止陳甬報復,張克朗特意選了一條山路回家,自己身子瘦小,在山林里穿梭比陳甬要靈活許多。說起這次冒充自己父親的報酬,張克朗確確實實是給陳甬準備了一釘銀子作為報酬,不過事情的發展好像出乎了他的預料,原本以為趙先生會被自己的苦肉計所感化的他千算萬算也沒料到會在這塊陌生的土地上重溫一次被學校“勸退”的經歷。
上輩子就吃了低學歷的虧,本以為自己能像某國外先賢一樣接受“社會”這所高等綜合學府的洗禮沒想到等待自己的確是一頓無情的毒打。說曾想這輩子穿越之后,自己不但無父無母,甚至連個學堂都沒上完,說起來這可比我上輩子還要悲劇的多……
在這片大陸上生活了快三年,如今的張克朗已經漸漸接受了自己穿越了這一事實,經歷了最初的迷茫與難過,如今的他反而對這一切倍感珍惜,起碼他用實際行動證明了穿越,這一科學命題的客觀存在。
“科學是第一生產力,就算是被學堂辭退了,咱還是得自學成才不是,不過身無分文,貌似在這個世界也是阻礙我進步的最大難題啊。”
嘴里叼著半塊從土地廟里拿來的窩窩頭,張克朗努力回憶著十歲以前的記憶,生怕漏下任何關于自己可能是一個官二代或者富二代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