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詹森·西塞爾并不想回答這種問題。剩下的人也用神情反應告訴后衛軍的人，我們向上報但沒時間，想走程序但事發突然，等等。

　　在找到秦悟之前，一隊總共淘汰了十六個中間人候選者，從發現到初步評測，都是先到總部，派發一個危險性較低的任務，觀察，被淘汰。

　　嚴格來說，他們分析價值很低，根本沒走到新兵入伍流程的第一步。

　　詹森辦事向來都是這樣，偶爾會在事后麻煩一點，但若當時有個好機會，拼死也不會放過。

　　關于這一點，要追溯到他剛進前鋒軍團的時候，他的聯絡員可是個比常人冷靜一萬倍的女人，第六感準得讓人懷疑人生。任何機會失而不可復得，一次次任務建立的信任，二人間的配合一直不計后果，只談成功。

　　后來，女聯絡員成了他老婆。

　　“今天這次會議，我們不是來討論新兵入伍流程的?！?p>　　詹森雙手一合，低頭掃視著手上的文件，再抬頭，“深藍中間人的招募不同于其他兵種，排在首位的應該是能力和安全性。我們現在需要討論的是，他所表現出的能力，到底符不符合我們對中間人這一職業的預期。”

　　中尉遲疑了一下，避重就輕說道：“西塞爾上校，之前從沒有編制外人員參與作戰的先例，這點不符合規定?！?p>　　“有什么不符合規定的？”詹森的聲音驟然提高，“不先驗證他的能力，難道要等到招進來之后再開除嗎？”

　　梅恩連忙拽住他的袖子，低聲道：“詹森，你冷靜。”

　　詹森一向對后衛軍頻繁插手前鋒軍工作耿耿于懷，如今的怒意更加壓抑不住，凜聲道：“資料，我親自呈交給大統領！檢測，周一會讓吉良科長帶他做！他在F級任務中的表現很出色，這事兒沒得商量！”

　　“上校，既然17號中間人具有一定的突破性，我建議直接由中央城對其進行深度檢測。一方面，幫你們前鋒軍再添一名戰力......”

　　中尉的語氣不卑不亢，笑著補充道：“另一方面，對于17號來說，他也能得到上級的重視。”

　　會議室內鴉雀無聲。

　　其實，在座的人都清楚中尉的話是什么意思，被提拔、被重用，靠卓越貢獻進中央城，頂著一個漂亮的軍銜，他和他的家人將不再有后顧之憂。

　　而到那時，前鋒軍團的中間人會繼續空缺，而后衛軍的精英列表，會再多一行不起眼的士兵編號。

　　詹森·西塞爾沉默了一下，道：“黑霧調查工作立項之初，便由我和其他兩位總隊長聯名向大統領申請，所有外編招募都有潛在感染風險，我們前鋒軍團負全部責任，并隨時做好清剿準備?！?p>　　“黑霧感染管控的相關技術，目前梅恩·李教授的科研團隊相對成熟?！?p>　　“他進了城，是死是活，跟我們無關?！?p>　　“同樣，中央城里查出幾個霧鬼，也跟我們無關?！?p>　　“我是前鋒軍團的上校，這個軍銜，是中央城和人民對我的信任，也是我和我的兵用他媽血肉之軀換來的，”詹森·西塞爾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中尉，如果你明白軍裝和肩章的分量，那你就該對那些未感染的子民負責?！?p>　　這段話說得斬釘截鐵，制服上的肩章閃爍著銀燦燦的光輝。

　　詹森·西塞爾知道，自己這些話正在打碎秦悟去往中央城的夢，但他依然說道：“他是我們第一編隊的兵，我說了算?！?p>　　中尉的臉色有點難看。

　　“上校，我們會重新慎重考慮這件事，”終于，他起身，鞠躬，“請您對每一位士兵負責，也對中央城的子民負責?！?p>　　會議室內仍然一片寂靜。

　　這個經歷了無數次戰場的軍團上校癱坐在椅子上，一時間有些崩潰。

　　保衛中央城的代價，就是讓無數個城外的夢想徹底破碎。

　　而他所做，只是給每個士兵一個站著的機會罷了。

　　......

　　......

　　良久之后。

　　“那個......我能提一件事嗎？”童映微弱弱地舉起了手。

　　詹森猛地抬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于是少女站起來向大家鞠躬，匯報道：“有關17號深藍中間人的風險，我個人的判斷是很低，甚至接近于零。在我與17號唯一一次任務流程之中，他沉穩、執著，我能感受到他對黑霧抱有必殺的決心！”

　　“這不見得是優點?！蹦┫腥税l言。

　　“不，這對于前鋒軍團來說，就是不可或缺的優點！”童映微頗有自信地回駁道：“您去過中央城嗎？那里有很多人連黑霧的報導都沒看過，并不是所有人都會居安思危。”

　　“您支持17號去中央城工作，然后讓我失業？”

　　“......”

　　會議室里有人笑了。

　　看似半開玩笑似的一句話，卻是童大小姐的心聲。

　　才剛剛入職第一天啊，工位還沒坐熱乎呢，就讓我走？

　　我看想走的人是你！

　　“深藍中間人開展工作，聯絡員是之中關鍵。”詹森制止了場間的笑聲，“你是新人，要引導另外一位新人出任務，有難度，但我相信你的能力，能夠輔佐他完成每次任務......同時，也可以走進他的生活?！?p>　　梅恩聽聞，默默開口道：“之前對17號的調查，他的人際交往簡單，除了在上一份工作中與同事的簡單交際之外，只有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妹妹。”

　　妹妹？

　　童映微立馬轉過頭來。

　　這一刻，所有人都在翻閱手頭的文件，沒人注意到少女燦爛的眼神。

　　原來只是妹妹啊......童映微撫了撫胸口，不禁長舒一口氣。

　　“嗯，我見過那小姑娘，很乖，不過已經感染了?！闭采唵位叵肓艘幌拢吧洗挝疫€在奇怪，這小姑娘也該有雙紅眼才對......是收養的啊。”

　　梅恩翻看著文件，緩緩道：“這個叫馨馨的小女孩，剛一出生便被父母拋棄了，可能在某種機緣巧合下，17號收養了她，并一直撫養她長大。這些年，他們頻繁更換住所，尋找去第一特區工作的機會......”

　　講到這里，他停了下來，并看向總隊長。

　　“你繼續說?！?p>　　“每個人都有錯覺，覺得中央城里什么都是好的，卻不知道最好的醫療資源在咱們前鋒軍團。”梅恩輕輕嘆了口氣，正色道：“總隊，我想替17號申請家屬補貼?！?p>　　特招參軍，專職人才，可以提一些體制外的要求作為特別補助。

　　軍團確實有這樣的傳統，詹森·西塞爾這幾年沒少為他的作戰兵們申請，偶爾還會從自己的積蓄里拿出一部分救濟他們的家人。

　　“當然，這是應該的，特別的醫療資助和物資補貼，可以隨任務酬金一起發放給他?！?p>　　“不......我的意思是，”梅恩頓了頓，說道：“我想以前鋒軍團的名義，收養17號的妹妹?！?p>　　整個會議室里，所有人都因這句話而微微驚詫。

　　任誰不知道李科長是個為了研究不舍晝夜的工作狂，如今三十出頭的年紀，身邊連個陪伴的人都沒有。若是再收養一個孩子，這以后恐怕......

　　梅恩·李絲毫沒在意周圍人的眼光，懇切道：“真的，我經過了深思熟慮。如果總隊批準，我會盡快跟17號談?！?p>　　詹森·西塞爾笑了笑，無奈道：“你可真是個奉獻狂人啊，梅恩......好吧，這是你的自由，并且，前鋒軍團很歡迎新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