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初蒙淡色的陽光照亮了龜之湯。
昨晚偷偷打牌,玩寢室游戲的高中生們還沉沉睡著,旅館的廊道上,寥寥的兩位歐巴桑輕輕揮著掃帚,向草坪撲送光塵。
今天是七月一,水曜日,純殺掉異化新條的第二天,同時對于駿高的孩子們來說,他們最后一場的修學旅行也在這里結束了,可夏天才剛剛開始,或許高考前不斷有人埋怨,沒人會想到他們青春的收尾方式。
很多人約好了白天再去東京玩一趟,但誰也不愿意起來,旅館的窗戶口,木質地板的拐彎,偶爾傳出幾聲細碎的說話。
純一如既往,在陽光小精靈包圍中不勝其煩,他一襲樸素的浴衣,散著系帶,雙手放在背后撐坐在潔白的被褥,好似放空地見日頭拔高,房間的墻壁發亮溫熱。
同在教師房間區域的坂下遙香也已經早早醒來了,她正對著小桌上的鏡子化妝,昨晚聽到自己底下學生仍被欺負消息不得不說打擊很大,但年輕的她緩過來又樂觀地估計,那是待回去后苦惱的了。
而昨晚跑到她房間一起睡的閨蜜齋藤被吵醒,嘀咕兩句夏天都過一半了某人才剛到春天,蒙頭再睡。
坂下遙香手下動作沒停,嘲笑對方結婚太早,已經變成每日不收拾的懶女人,離歐巴桑也不遠了,沒看見你們C班的學生好幾次提議換一個班主任?
蒙上被子的齋藤翻身扔出一個枕頭,坂下遙香靈敏地躲過,已經畫好了眉毛。
住了三所高校的龜之湯一直在清晨慵懶的氛圍里,直到十點鐘,才多出了一些人聲和走動,而隨后高中生們仿佛有個默契開關地紛紛一個接一個起床,空氣馬上就混亂了,尖叫聲,大聲談話,扔枕頭,走道奔跑,隔著樓上樓下聽到的蹦蹦跳跳……幾分鐘之內,旅館熱鬧非凡。
純吃著早飯,他得到昨晚有男生偷窺女湯流鼻血的消息,微皺著眉。
坂下遙香端著盤子在他旁邊坐下來,“阿部老師,今天有什么打算嗎?”
純聞到青桔的香水味,對方今天穿了一條藍色的開領露肩長裙。
“沒什么打算。”
“今天都是自由活動,下午四點鐘前學生坐上巴士集合就好。”女班主任看似是在講學校的流程安排。
“好的。”
女班主任要把餐勺扳彎。
“……要不我們一起去吃淺草寺的冷抹茶?”
重新充滿活力的溫泉旅館,是整個城市的縮影,東京在短暫的寧靜后便揚起塵囂,昨晚有多少惡意發生,普通人并沒有察覺。
純一個人走在澀谷的街上。
據說流了好多鼻血沒止住的幾個學生,純去看過了,沒什么異常,這讓他感到疑惑。
難不成不是病毒?還是說征兆發作不一定就會異化?
這樣精細的病理只能留待專業人士去研究了。
至于幾個學生,他沒法把人隔離監禁什么,目前人們不會相信天方夜譚般的事。
插著兜閑庭散步兩條街,身后卻有人始終尾隨。
對方很小心,但純無疑覺得比燈泡還明顯,氣息十分熟悉。
嘆了口氣,純直接轉身朝遠處招招手,示意對方過來。
半分鐘,對方才慢吞吞地挪出,顯得不好意思。
他一個人出門的說法不嚴謹,佐藤優乃,這位已經知曉城市底下變化的女孩,今天一直宛如跟屁蟲地緊跟著他。
“別的同學都去瘋玩了,你鬼鬼祟祟地跟著我干什么?”
純無奈地說道。
佐藤優乃撇下嘴,準備開口。
“我知道,你沒朋友。”純把對方的內容搶了,“但我也囑咐過你最好呆在旅館。”
“因為……”
優乃小聲,但堅定地說,“跟著你安全。”
“……”純有點整無語,“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嗯。”優乃點點頭,“阿部老師,你就讓我呆著吧,我保證不會打擾到你。”
女孩不笨,甚至她越來越意識到,自己像RPG游戲里唯一看到bug的人,往后誰知道還會發生什么,旅館不放心,也許東京哪都不安全,跟著數值逆天到bug的NPC走,才是正解。
哦,可能那個頤指氣使的機甲部臭女人,是另一個體會到的。
“你有這主觀能動性怎么不用在反擊欺凌的時候。”純承認女孩想的挺對,不過,你知道我是去干嘛嗎,就跟著?
“好了好了,這樣吧。”
純拍拍手,試圖打消女孩不切實際的念頭,“我請你喝杯奶茶,喝完你就乖乖回去。”
“我不是來要甜食的小朋友!”優乃氣得劉海要吹起來。
……
“您好,兩杯珍珠奶茶。”
優乃無言地坐在旁邊的連鎖店里。
純率先喝了一口。
優乃只好接過吸管,喝了喝,瞇起眼。
店外人流如織,各式校服的學生和白領男女如同走不完一般經過。
出乎純的預想,當女孩得知他是去做“調查異常”的危險行為后,女孩沒有驚得馬上露出怯意。
反而安靜地捧著奶茶,選擇執意繼續跟隨。
優乃:“我想知道我殺的是新條,還是怪物,不管怎么樣,我都想知道。”
純聽了,無所謂地笑了。
在眼前這名十七歲少女的狹窄世界中,一定還在笨拙地理順自以為的人生難題,糾結殺了人,還是糾結給以往懦弱的過去一個交代?他不知道,也無所謂,純不會在這些瑣事上花太多精力。
至于是否拖了一個累贅……開玩笑,純還什么都沒做呢,到時候,不是女孩說著想跟上老師,就能夠跟得上的。
純倒確認,昨晚之后,佐藤優乃著實變化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