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李承天神色自若,張口就開始背了起來。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軫,地接衡廬。襟三江而帶五湖,控蠻荊而引甌越……”
“開始幾句記得倒聽清楚的,記性不錯呀小子。”
陳言在旁邊打岔。
“后面還有很多呢,你加油??!”
他依舊不相信李承天能背完這篇文章。
李承天不管他,自顧自的背誦。
“……時維九月,序屬三秋,潦水盡而寒潭清,煙光凝而暮山紫……”
不時就背到了第二段。
陳言微微皺眉,心里開始有些懷疑,“難不成這小子真會背?”
“不會吧?”
“再聽聽看,說不準就是這股勁而已,后面還有很多,他肯定記不住。”
又過了一會兒。
李承天不疾不徐,朗朗就背到了,“嗟乎,時運不濟,命途多舛。馮唐易老,李廣難封。”
這時候,陳言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
眉頭緊皺,臉色緊張,心里一遍一遍的說,“想不起來下句,想不起來下句……”
他有些害怕李承天真就一口氣背完了。
其他人在旁看著,也是嘖嘖稱奇。
正常來說,一個李承天這年紀的小孩子,聰明的,確實可能讀了許多書了,也背過一些,但要說聽一遍就能背這么長的文章,這可就不是僅僅聰明就能做到的。
這得是天賦過人,貨真價實的天才才能行。
這樣的天才不多,自古至今,說來說去,那就那么幾個,身邊就更不好遇到了。
現在眼前就有一個,大家伙可不是要看的興致勃勃,滿心驚嘆。
“勃三尺微命,一介書生,無路請纓,等終軍之弱冠,有懷投筆,慕宗愨之長風……”
漸漸的,李承天就背到了快結尾了。
陳言眼瞅著李承天就要背完,心里終于繃不住了,耍起了賴。
“你之前肯定背過了這篇,是不是?不然你根本不可能聽一遍就背會!”
他大聲叫嚷質疑,想打斷李承天的思路,讓李承天背錯。
他不知道,李承天此時也背的入神,心情舒暢,完全沉醉在滕王閣序這精妙的文字聲情之中了。
雖然不及剛剛福伯背的那么有味道,但他自己卻也是受益匪淺。
他頭一次背書這么有感覺。
以往都是硬著頭皮背,純粹為了考試應付。
現在聽福伯背了一遍,發現文章背起來原來可以這么好聽,于是不由自主的就情不自禁模仿起來。
這模仿,固然只是蹣跚學步,不知其中究竟玄機,但他領悟了臨摹法術,就能學的有模有樣。
于是乎,越背越有感覺,越背越覺得心情舒暢。
“滕王高閣臨江渚,佩玉鳴鸞罷歌舞。畫棟朝飛南浦云,珠簾暮卷西窗雨。閑云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江空自流。”
很快的,李承天順順利利的,將最后一首詩背完。
他志得意滿,直覺的唇齒生香,像吃了二斤紅燒豬蹄一樣。
“怎么樣?我背完了,有什么錯誤?”
他得意洋洋,笑著向陳言詢問。
“錯沒錯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肯定以前就會背,這次不算!”
陳言耍起了無賴。
“你想耍賴?”李承天皺眉,“在你家門口,你不怕丟你家人的臉嗎?”
“是你耍賴,明明背過,卻說自己沒背過,在這裝樣子騙我?!标愌詯喝讼雀鏍睢?p> “那算了,反正丟的不是我的人。你這樣不講信用的人,也沒資格做我的小弟?!?p> 李承天也不想追究了。
陳言年紀也就七八歲,心性不成熟,就是一個小孩子,和小孩子較真,沒必要。
他開始也就是想譏諷一下陳言,表達對他攆走效果好行為的不滿。
打賭什么的,他并不在意。
“不行,不能算,你分明就是怕了。”陳言卻不依不饒,“有本事咱們再背一篇新的,要是你還能聽一下子背會,那我就認。你要是背不出來,那就是你作弊,你不但要做我小弟,還要鉆我褲襠,喊我爺爺?!?p> “沒興趣?!崩畛刑燧p笑,“我不會再上第二次當。你會耍賴,沒人會跟一個說話不算數的人打什么賭的?!?p> 他拒絕了。
滕王閣序,他還能憑借在地球的記憶,好好背出來。
換了別的,那可就不一定了。
他知道他肚子里有多少墨水,根本不可能隨機亂背。
下一次背到他背過的還好,萬一不是,那他就露餡了。
天才人設,過目不忘的能力,就都要被拆穿了。
所以他不能繼續接這個賭。
“背岳陽樓記,你要是還能會背,我絕對什么話都不說了,馬上認輸。”陳言急了,他怕李承天跑掉,連忙就說出來一個文章題目。
“岳陽樓記?”李承天心里一樂,“這個我會啊,這小子怎么這么可愛,專挑我會的?”
但他是但依舊擺手不同意,“你的話不可信,而且這個岳陽樓記,誰知道有多長,萬一字數多了,背到天黑也背不完,臥不就要累壞了?”
“不干不干?!?p> “岳陽樓記不長的。”陳言聽李承天這么一說,當時心里就開心起來,以為李承天說不知道岳陽樓記多長,是真不知道岳陽樓記,于是連忙就勸了起來,“字數和滕王閣序差不多,就這么長,你滕王閣序都背了,還怕岳陽樓記嗎?”
“真的?”李承天裝作不信的樣子,試著問:“你不騙我?”
“騙你我是小狗?!?p> “你就是小狗,剛剛就騙我了?!?p> “剛剛不算,這次絕對不會騙你,怎么樣?干不干?”
“……”李承天沉默,佯裝很糾結的樣子,過了一會兒,才道:“好,我干了。”
“就岳陽樓記,你先找人背,我先聽聽,要是太長,那我就不干了?!?p> “不長不長?!标愌蚤_心不已,“福伯,你再背下岳陽樓記?!?p> “好的少爺?!?p> 福伯應了一聲,開始背誦。
“慶歷四年春,滕子京謫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廢俱興,乃重修岳陽樓,增其舊制,刻唐賢今人詩賦于其上,屬予作文以記之?!?p> ……
這篇福伯也是背的酣暢淋漓,神采飛揚。
很快背完后,陳言馬上就開口讓李承天背。
“怎么樣?不長吧?現在可以背了嗎?”
李承天撇了撇嘴,“長是不長,但這次你要是再不認賬怎么辦?”
他要先打預防針。
“絕對認賬,你盡管放心?!?p> “那好,旁邊這么多人看著,你要是再不認賬,我就去找書館老板,讓他來認?!?p> “不用找我爹,這次我保準認?!?p> “好,那我背?!?p> 李承天清了清嗓子,開始背誦……
“慶歷四年春……”
“予觀夫巴陵勝狀,在洞庭一湖……”
“若夫,淫雨霏霏,連月不開,陰風怒號,濁浪排空……”
“至若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
“嗟夫,予嘗求古仁人之心,或異二者之為……”
“微斯人,吾誰與歸?!?p> “背完了,可有什么錯的?”
李承天看向旁邊看熱鬧的眾人,想讓大家參與進來,好讓陳言無話可說。
“一字沒錯,真厲害!”
有人忍不住夸贊起來。
這時候,他才將目光轉向有些傻眼的陳言,問:“怎么樣陳言少爺,現在服了嗎?可以認賬了嗎?”
“這篇岳陽樓記,你是不是也……”陳言又想賴賬了。
話沒說完,李承天就打斷了他,“我就知道,你今天要把你老爹的臉丟光,算了算了,不認就不認吧。”
“你一個小屁孩,我沒必要和你較真?!?p> “哼!”陳言咬咬牙,忽然一臉認真起來,“你才小屁孩,誰說不認了?我只是想說,你是不是看過壯觀山河集?”
“滕王閣序和岳陽樓記,都是里面的風景名勝文章?!?p> “壯觀山歌集?”李承天皺眉,“聽也沒聽過?!?p> “我不妨告訴你,我現在也就認識幾個字而已,但我就是記性好,真是沒辦法。”
“……”陳言無語了。
這時候,在書館里隔著人看了半天的老板,開了口,“小兄弟的確有過人之才,是我兒淺薄了?!?p> 大家聽到館主說話,不由就連忙讓出一條路,讓館主過來。
李承天看向館主,默念目擊道存,將其身份探明。
陳疑之
身份:術師
知境:知一
行境:工整
……
只是個術師,知行境界都不太高,李承天隨便看了一下,覺得沒什么異常,便沒太仔細看。
“館主發話了,我也不追究什么了。”
他改了口。
“我和少館主說這么多,只是想讓他以后別那么對待那個乞丐小姑娘了。為富不仁,想來館主應該也不會樂見。”
“原來如此。”陳疑之恍然明白,“小兄弟真是身有仁心,天性良善,我兒卻要多多向你學習才是?!?p> “至于那個小姑娘,有此一回,我日后見了,定讓她到館里學習,決不食言?!?p> “感謝館主仁慈?!?p> 李承天拱手,向陳疑之行禮。
他想把這件事做好。
這禮一行,陳疑之就不好說話不算數了。
“小事,不足掛齒?!标愐芍χ€禮,他并沒有一點輕看李承天的意思,“不知小兄弟你尊姓大名,以你此等資質,日后定是前途無量,如果方便,不妨留個姓名,日后我也好與他人說道一二?!?p> “云塵一?!崩畛刑祀S便想了個在地球經常會用的網名。
“好名字?!标愐芍澆唤^口。
這時候,一直靜靜觀看,沒有任何言語的白也者,忽然開口,“該練字了。”
李承天聞言,心里一咯噔,“白也者這樣強行轉話題,是看我在這洋洋得意,看不下去了嗎?”
他不敢有疑,當即點頭,和陳疑之簡單說了一句,便隨白也者去了館里,開始繼續寫春曉練字。
其他人見狀,也相繼散了,各自忙活。
陳言本來還要找李承天,被陳疑之揪著耳朵就揪到了內堂,然后關門閉口,訓斥起來。
晚上,回到客棧,李承天向白也者詢問,白天他為那乞丐小姑娘打抱不平,白也者怎么看待這件事。
白也者簡言簡語,不貶不褒,說了句,“不要多管閑事”,便回了自己的房間。
李承天對這結果很吃驚。
他之前覺得白也者應該是俠客類型,有俠義之心,對他這種行為,應該褒獎。
卻沒想到只得到這么一句。
不過轉念一想,他覺得白也者應該不僅僅是隨便評價,還應該是在告訴他,他們現在處境特殊,不宜過分張揚。
“確實今天有些莽撞,想幫那小姑娘,有很多辦法,完全沒必要找陳言硬剛,這樣顯得十分不理智?!?p> “我是天才,要有天才的考慮,不能做事太沖動?!?p> “以后一定要三思而后行?!?p> 這么一想,他就完全消化了白也者的話。
然后便開始試著領悟春曉這首詩里的奧秘。
“春曉和靜夜思都是千古佳作,靜夜思能領悟那么多厲害的法術,春曉應該也不會太差?!?p> “試試看,能有什么驚喜?!?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