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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那天,阮舒恰好有事出差了一趟海沖。
他們回去的時候,春節晚會剛剛開始。
許宙開著車,空調風開得足足的,車上放著音樂,悅耳的聲音緩慢地流出來。
他們走的路不太平坦,經常有石子堆在路邊,每開幾米便措不及防地顛簸一下。
夜色當空,常有煙花綻放,顏色絢爛瑰麗,熄滅的火星仿若墜落的流星。
阮舒在手機上看著春節聯歡晚會,以往的除夕夜她都不會看這些的,通常都是跟阮易楓待在一起,拿把躺椅到陽臺,等別人家到點放煙花。
寬闊的馬路上鋪著一層薄薄的雪花,初雪在前幾天落過了。
阮舒搖下車窗玻璃,微微地探出腦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今晚的這場雪與幼時的那場一樣大。
鋪天蓋地的鵝毛雪花紛沓而來,像是要將整個衡京吞進這場毫無停歇之意的大雪中。
她選擇先回京苑。
然而車輛開到門外路口邊,他們就看到里面有輛救護車開著鳴笛沖了出來。
京苑門口沒有一個人,只有救護車的車胎印,黑色的,掛著泥土和雪水。
許宙率先下車查看情況。
京苑內空無一人,客廳的餐桌上的年夜飯被掀翻,碗碟摔碎了,地上全是碎渣。
電視的春節晚會還播著,上面嘻嘻哈哈的笑聲,與現在的情況十分不符。
阮舒面無表情的站在客廳門口,她不想踏進去,也沒興趣去知道發生了什么。
冬風吹紅了眼,帶著冰涼的雪花。
許宙連忙說:“阮舒,你沒事吧?你要不要給你哥打電話問一下?”
阮舒搖頭的動作遲緩,“不用了。”
她拿出手機,低著頭弄了些什么,然后勉強的笑著說:“這邊的事我自己處理,時間不早了,你趕緊回家吧。”
說完,她走進客廳,拿起簸箕和掃把,慢慢地將碗碟的碎渣收拾干凈。
見狀,許宙沒有強行的進行安慰。
許久,門外響起車子疾馳而去的聲音。
剎那間,心底的一道線徹底破防了。
阮舒捂住臉,呼吸都有些困難,她蹲下去,滾燙的淚珠砸在雪白的地板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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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表演完節目的陸星難,下臺準備去接阮舒。
結果剛拿到手機,便看到她發的信息。
陸星難滿心歡喜的打開看,半秒后,神情驟變,那溫和的笑容緩緩變得失望起來。
一旁從后臺跑過來的祝嘉嘉,百般興奮。
“表哥,我們趕緊去接阮舒姐吧!”
陸星難關掉手機屏,淡淡的說:“不用接了,她今天在海沖回不來。”
“啊?”祝嘉嘉露出驚訝的語氣,“今天是除夕夜哎,他們組長這么壓榨員工的嗎?”
陸星難懶得搭話。
一出門,便劈頭蓋臉的迎上一臉雪。
混著冬風的雪,溫感極度的低。
他仰頭望天,看著紛飛的大雪,不禁暗暗的感慨這場雪跟小時候的那場同樣大。
除夕夜闔家歡聲笑語,樂不思豫。
唯有阮舒一個人把自己關在臥室里。
她清楚今晚發生了什么,因為清楚,所以才會難過。
阮舒就干坐到天亮,眼睛長了紅血絲。
當家門的第一聲開門聲響起,她猛地回神,目光十分警惕的盯著門口。
透過玻璃窗,她清晰的看見成曼麗是被阮易楓攙扶著走進來的。
阮誠南不知去向,一夜無訊。
成曼麗的左臂綁著厚實的繃帶,半張臉是紅腫的,頭發擋住了大半。
兩人似乎沒料到她也在,都愣了很久。
阮舒吸了吸鼻子,聲音發顫:“成阿姨,我去給你們倒杯熱水喝。”
話音落下,她一股煙兒溜進廚房里。
成曼麗渾身疼得厲害,尤其是打著繃帶的胳膊,像裂開一樣疼。
阮易楓眼睛微腫,面色憔悴。
他低聲開口:“我去看看小舒。”
成曼麗拍拍他的手說:“她什么都清楚。”
“我明白。”阮易楓道。
廚房里的門被人拉開,熱氣往外飛。
阮舒抹了抹酸澀的眼睛,嘴角擠出一抹笑:“哥。”
阮易楓淡笑,摸摸她的頭說:“昨晚家里出了點小意外,你別擔心。”
阮舒抿唇,“嗯,成阿姨沒事吧?”
她瞧成曼麗傷得挺嚴重的。
阮易楓點頭,“沒什么事,你放心。”
隨后他停頓了半晌,補了句:“小舒,這幾天你就先住在洋房那邊,家里的事情交給我來處理。”
他知道阮舒受小時候的陰影太深了。
阮舒輕輕地抽噎了幾下,眼眶通紅,她默默的點著頭答應道:“好。”
“還有,別因為這些事而去故意疏遠陸星難。”昨晚陸星難接到阮舒的消息,第一時間就打電話詢問了阮易楓,因為擔心她。
阮易楓嘆了口氣:“他挺好的,你別被一些事情影響到自己的判斷。”
阮舒乖乖地答應下來:“爸呢?”
提起阮誠南,阮易楓臉色都不好了。
動手打女人的男人,他最接受不了,可令人無奈的是,他幾乎阻擋不了。
阮易楓說:“他應該是去公司了。”
他的語調又低又冷漠。
聞言,阮舒也不再出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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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表演現場回去的陸星難在她家待了很久,直到次日黃昏,才聽見玄關那邊的門響。
阮舒背著光,黑色的身影格外纖瘦,她手里提著什么東西,飄出來的味道很香。
由于昨晚的突發情況,陸先生表示心情很不滿。
他擺著一張冷漠臉坐在沙發上,身體向后微微躺下去,裝作沒看見她的樣子刷手機。
阮舒注意到,他的頭發已經染回了黑色。
茂密的發絲蓬松旺盛,劉海下的那雙眼睛正悄摸摸的盯著她看。
阮舒莞爾一笑,把手中的飯盒拆開,里面是西葫蝦仁餡的餃子。
陸星難不爽的開口:“你就拿這個哄我啊。”
“這個餡兒的餃子很好吃的。”阮舒夾起一個餃子,笑瞇瞇地送到他嘴邊。
她以為自己的低落情緒已經過去,結果仍然沒逃過陸星難的眼睛。
他推開她的手,將餃子放回飯盒里,緊接著用手掌摟過她的腰肢,語氣不經意的柔和下去:“阮舒小姐怎么了?笑得這么勉強,誰欺負你了嗎?”
阮舒抬頭,笑意不達眼底,浮于表面。
她像只貓兒似的鉆進他的懷里,聲音糯嘰嘰的:“沒有人欺負我,我就是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