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舒隔著窗子看陸修平，眼里嘴邊都是笑意，很生動。跟照片視頻都不同，說活生生的，陸修平認識了十多年的顧舒。

　　其實他們也沒有特別久沒見面，怎么數也不過四個多月。跟陸修平當兵時的以年作為單位的不能比。

　　只是心態變了，好像什么都變了。

　　顧舒還是很瘦，撐在臺面上的手修長，骨骼明顯。一陣風襲來，竹葉搖晃，唰唰作響。這種嘈雜跟城市里汽車的轟鳴完全不是一回事。鼻尖是竹子特有的清香，還混雜著濃郁的食物的香味。

　　陸修平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額，不知道顧舒是不是還在用橙子味的漱口水。

　　“不可以嗎？”他反問顧舒。難不成他陸修平真的不可以來這嗎？

　　兩人隔著窗戶相視，氣氛有些凝滯。

　　稚嫩的童音從后邊傳來。

　　“哥哥，哥哥，你在跟誰說話呀？”

　　陸修平看到一個小男孩，有點黑，眼睛很亮，跟顧舒穿的是親子款的運動服跑進廚房。

　　小男孩看到窗外的人，頓了一下，小眉頭皺著，似乎是在思索。后邊一個穿著同樣親子款運動服的女孩走了過來，她很白，也很膽小，看到窗外的人被嚇的瑟縮了一下。

　　咬著手指思考了一會，仰頭看著窗外的人，叫他：“陸哥哥?！?p>　　男孩也一拍腦門，恍然大悟，十分清脆的叫了一聲。

　　“陸哥哥！”

　　摸不著頭腦，陸修平不知道這兩孩子是從哪里蹦出來的，也不知道他們為什么認識他，還叫的這么親密。

　　“走前邊，進來吧?！贝蟾攀强丛趦蓚€孩子的面上，顧舒溫和了很多。

　　陸修平跟凌信繞到了正門。凌信想起他們的行李還沒拿，也沒有告訴司機要如何安頓自己。他可以借著這機會，避開修羅場。

　　男孩也從廚房走到門前，很有禮貌的給陸修平拿了一雙拖鞋。顧舒跟小女孩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們。

　　“你們剛才做什么去了？”陸修平搜腸刮肚，找到這句話。

　　“跑步去了！”男孩閃著黑色的眸子，很踴躍的回答陸修平的話。小女孩不甘示弱，不過她是糾正男孩話里的錯誤。

　　“哥哥跑，我們走?！?p>　　“跑，就是沒哥哥那么快?！?p>　　陸修平一腦門問號的看顧舒，試圖像以前一樣，從他的眼神中得到答案。以前無數次會議，無數次談判，他們都是這么交流的。

　　但今天，顧舒避開了他的眼神。

　　“你們玩，吃飯哥哥叫你們?！?p>　　小姑娘舉著手?！拔乙匚莓嫯嫛！?p>　　男孩說：“我要拼圖?！?p>　　顧舒邊往廚房走邊點頭。

　　“嗯，好?！?p>　　也就兩分鐘的事，屋里三個人各做各的事去了，陸修平被剩在原地。

　　這房子大，廚房的門跟門并不相對，他也看不見拐進廚房的顧舒。陸修平在原地站了會，抬腳往餐廳那邊走。

　　房子格局很明顯經過現代改造，作為營業性場所，一樓幾乎全都是開放性的。

　　客廳占了一半，從東到西，零散的設置了很多小的區域。一人看書的躺椅，旁邊置了個玻璃小茶幾。二人品茶相對的竹椅，中間是樹根茶臺。三天談天的單人軟沙發圍著一個方向。

　　這些都分布的錯落有致，巧妙的用屏風或書架，種種裝飾品分割開來。

　　廚房餐廳在房子東北角，一張非常大的長餐桌。廚房門是玻璃的，陸修平走到餐廳。一轉頭就隔著玻璃看到顧舒在支三腳架，估計是準備拍攝。

　　“你在干嘛？”陸修平推門進了廚房?！安恢滥氵€會做佛跳墻，這菜很難我?！?p>　　顧舒回過頭，隔著中島看了陸修平半天，忽然低頭笑了一下。又起抬頭，聲音輕快的說：“不難，很好學，現在往上腳程一搜幾百個。不像以前，就基本菜譜。這菜就是比較麻煩，需要時間。”

　　陸修平“唔”了一聲，沒說話。顧舒回頭，關了火，拿了兩快抹布打濕了。

　　佛跳墻有兩種做法，一種是清湯裝在砂鍋里煨制，一種是把湯調制成金黃濃稠的樣子，上鍋蒸制。

　　顧舒選的是第一種，可他不是專業廚師，有很多沒做到位的地方。紹酒只放了一點點去腥，雖說酒精會蒸發，到底有兩個孩子。荷葉沒買到，用砂鍋蓋子湊合的。

　　盡管這樣，簡略了很多步驟。然而十幾味貨真價實的好食材小火煨了一上午，海鮮和肉類混在一起，香味撲鼻，非常濃郁。

　　顧舒把相機放到一旁，找了個超級大的白瓷湯碗，調整好角度沒問題后。濕抹布捏著耳朵，將砂鍋里的佛跳墻倒了出來。又趕忙拿著筷子，擺盤，為了拍攝出來更好看些。

　　顧舒彎腰握著筷子，擺盤擺的十分專注。白瓷湯盆往上飄著霧氣，看他便有些朦朧了。

　　陸修平在考進四中，和顧舒一個學校后。非常納悶，顧舒這樣的小雞仔，腦袋晃啊晃，感覺隨時能折掉的人。

　　究竟有什么魅力，被那么多女孩子喜歡。

　　反倒他，從小到大，都沒多少人喜歡。

　　其實他沒注意到，顧舒早已不是他初見時的模樣了。他踩著青春期的尾巴，在一年時間里，從一米六九竄到一米七五。

　　不知是小時候缺乏營養的原因，還是體質原因。他一直都非常瘦，肩膀寬而薄，腰非常細。

　　用兄弟的眼光看，陸修平當然看不上顧舒。三分球都不知道，這個小身板，打球的話直接能被人撞飛。每次他在拳臺下，陸修平都擔心，激動的觀眾會不會把他擠哭。

　　而實際上，顧舒雖瘦，卻不是手無縛雞之力。他只不過是沒有陸修平那樣的蠻力，甚至還比一般的男孩子有力氣一點。

　　瘦弱，只是陸修平自己給顧舒套的刻板印象。

　　瘦削、英俊，沉靜，溫和的男生，當然受同學們的喜歡了。

　　顧舒在白霧中轉頭看陸修平?！皠e盯著我?！?p>　　“怎么，不好意思？”

　　陸修平笑了幾聲，顧舒沒管他，回頭繼續忙手下的活。食材太多，要層層疊疊的擺起來，要拍的好看，沒那么簡單的。拍完好叫兩個孩子吃飯，好在肉類多，油脂豐富，一時半會不會涼下去。

　　陸修平很自來熟，中島臺上有蘋果跟水果刀。拿起來，找到廚房垃圾桶，靠著中島，慢悠悠的給蘋果削皮。

　　“不是不愛運動，怎么還自己主動跑步？”陸修平好奇這點。

　　顧舒擺好了東西，直著身?！敖o孩子做榜樣，運動沒壞處，在說了這里空氣好?！?p>　　陸修平嗤笑一聲“運動沒壞處？”

　　顧舒斜著瞥了陸修平一眼，不做聲。

　　陸修平很愛拉顧舒運動，跑步，爬山，攀巖，打拳擊?？深櫴娌粣蹌樱懶奁浇兴危赡芩麜右淮?。

　　于是陸修平看到講述健身運動的文章，就會轉發給顧舒。結果后來顧舒甩手給他發一個，大概意思是——人體細胞是有限的，分裂的次數也是有限的。健身太厲害的人，細胞一直在分裂，代謝。那就非常有可能——早死。

　　這種營銷號文章，不知道顧舒找了多久，為了反擊陸修平。

　　顧舒當然明白陸修平的言下之意，惱羞成怒的懟他?！澳愎苣兀颗軅€步還得向你打報告？”

　　“跑步很好，這里空氣是真不錯?！标懶奁娇创巴?，忽然話鋒一轉，嚴厲的說：“可是灶上燉著東西，得看著。忙別的事，就把火關了?！?p>　　“萬一跟上次那樣——”陸修平話沒說完，被顧舒打斷?！拔疫@么多年，才幾次萬一。你不要老提好不好，煩！”他走過來，把陸修平往旁邊推，陸修平“哎”的一聲，拎著斷掉的長長的蘋果皮在顧舒眼前晃。

　　“馬上削到尾，讓你弄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