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幾個人就是不孝子，他們的事情別去管，也實在管不了。外公本身有糖尿病，又長期臥病在床，整天唉聲嘆氣對身體不好。”

　　李心毛嗅到一絲若有若無的臭味，像食物發霉腐敗的味道，陰暗角落里濕沉的氣味。他守在陳舊的木床旁，輕聲勸慰。

　　外公臥躺在床頭，接連不斷地發出哀嘆聲。也許是身體痛楚，但更多的或許是無力處置家事的悲嘆。

　　“心毛啊……我怎么也不會想到，事情會變成今天這樣，親人之間為了利益，你爭我搶反目成仇，又是打官司又是斗狠打架。”

　　外公的眼神空洞渾濁，說邊說邊嘆息。

　　“這全怪你外婆，管不好還要插手，事情哪有她想的那么簡單？我說了不要去管，可她偏偏聽不進去。現在好了，左鄰右舍全在看笑話，我的后半生全被她毀啦！”

　　“外公，現在養好身體才最重要。”李心毛回應道，“外婆她也可能是好心幫倒忙。”

　　外公這幅埋怨其他人的模樣，李心毛從來沒有見過。以前的外公和藹可親，面容時常浮現出淡淡的笑意，偶爾叮囑李心毛不要貪玩，多讀書。

　　現在完全變了，屋里屋外都能聽到外公一句又一句的抱怨，一聲接一聲的嘆息。

　　“不成器啊，三個兒子都不成器，只知道伸手要，不給就搶。”外公氣憤地說，“我一身的病，每天動不得，也不見他們來照顧。一個個唯利是圖，撕破臉皮爭財產。我現在活著是受罪，還不如早點死掉算了！”

　　“外公，別生氣了，他們的行為子女都看在眼里，等老了以后，自然不會有好結果。”李心毛安慰著。

　　“孩子啊……”外公微微瞇起眼語氣低落，“那幾個小孫子前段時間見到我，連一聲爺爺都不會叫，故意回避。”

　　“我和你外婆看著他們長大，沒少照顧。現在變成這樣，沒有一點親情可言。”外公身體微微往下挪了挪。

　　小孩不理人，恐怕是家里長輩教的。李心毛邊想邊攙扶著外公，讓他的身體躺平。

　　氣氛沉默片刻。

　　“心毛，謝謝你聽我說這些，和你外婆是真的講不通，我說點什么，她總是有說不完的理由，還反過來罵我。”

　　外公說到這兒，房間外傳來外婆的聲音，“一天天就知道抱怨，耳朵都起繭子，又解決不了什么事情，還不讓人說嗎？”

　　“你聽聽，這叫什么話？”外公又來氣了。李心毛連聲勸慰，在中間調和，讓外婆少說幾句，外公才勉強平靜下來。

　　李心毛寬慰著說，“開心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外公想開點，別和自己過意不去，無論如何，這是外公自己的人生。”

　　“心毛，其實我已經想開了，只是過不了心里的坎，總覺得自己還能再做點什么，卻什么也做不了。”外公睜開眼睛，眼神中有一絲絲明亮的光彩，“除了你外婆，誰會整天陪著我這個糟老頭吵架呢？”

　　“子女的事情，我很早之前就告訴過你外婆，我們管不了，可她偏偏愛操心，結果弄得里外不是人。”

　　“外公，你又開始抱怨外婆啦。”

　　“好了好了，不提她。”外公苦笑著搖搖頭，嘆了一口氣，“她這幾年也辛苦了。”

　　“外公話里就離不開外婆。”李心毛笑著，語氣微微一頓，“我有時候會想，人活到老是為什么，疾病纏身痛苦不已，親人長時間照顧也會覺得厭煩。”

　　“是啊，為什么要活到老呢？可能是習慣了活著。”外公若有所思，用叮囑的語氣說，“不過你還年輕，未來的路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