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蓋墜地,向匡咯血道:“實在受不了……”
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徐徐轉面,歪戴儒冠怔覷,信孝拿著茄子投詢:“你有沒有事?”
瓜皮小帽那廝抬起胳膊硬擠筋肉,回答:“我沒事兒。畢竟年輕有為……”光頭圓臉胖子擠在其畔低哂道:“沒問你,況且我看你并不年輕,嘴上分明有兩撇鼠須……”
雖仍耳鳴未息,我感到稍許欣慰:“還好你們也跟著一起跑過來了,快看向匡有沒受傷?”
向匡難抑苦悶道:“所幸先前拾取此套防護胄傍身,尚無大礙。但我不想再經歷多次循環折騰……”
“誰想?”有樂伸扇拍打道,“只怪長利手快,急著推開門,然后又一骨腦兒涌進來……”
恒興攙扶向匡,兀自不安地回望,在旁說道:“后面似有東西追,怎能不急著跑避?”
“什么東西追來?”眉清目秀的著束整齊男子端持長銃匆隨其后惕顧道,“那個懸浮出沒無定的圓球么?可我看見它留在那邊忙著跟誰開干,并沒余暇旁顧……”
長利憨瞅道:“有幾個笑瞇瞇的老頭跟在信孝后面。”
“糟糕!”有樂定睛一瞧,不由懊惱道,“他們怎竟也尾隨而至?都怪信孝先前亂唱一氣,因其人靚歌好,難免招蜂引蝶……”
小皮索捧著盒子提醒道:“年代不同,別讓他們跟著,快攆回去!”
“然而那個通道不見了,”信孝來回察看墻壁,撫來摸去,一逕不安地覓覷道?!伴T都沒有。”
長利愣望道:“這是哪兒呀?瞅似有所不同……”
“你看那顆孤獨的亮星,”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小子抬起木槌兒先往光膀愣立的禿漢腦袋上敲打,隨即將其搡開,擠過來指著窗戶外的夜空說道,“其周邊數顆較暗的星辰所呈形狀似魚,好像我在希臘一帶看到的‘南魚座’。”
“我在羅德島也觀察過,”小皮索捧盒仰瞧道,“南魚座屬于古老的托勒密四十八個星座之一。最亮的那顆是南魚座的主星,東方人給它取名為‘北落師門’,其拉丁文名來自古阿拉伯語的轉寫,意思是‘魚嘴’,這也指明了北落師門大約位于南魚座的具體位置。它是除太陽外,在地球上能看到的第十八位亮星。太陽系外巨形恒星‘北落師門’周圍布滿塵埃,此前從‘哨塔’觀測到其中有至少三道塵埃環結構復雜。塵埃云中已經產生了行星,都比火星大。其中圍繞著北落師門的巖屑環顯示一顆行星出現異常,它的噪點信號徹底消失且再未被發現。而在異域神話中,那是被古神封印的場所。這對召喚者而言是極其危險的,因為后果可能會立即發生強烈爆炸,化作一片火海?!?p> 恒興表情嚴肅地說道:“我想起了,德川家族世代的家傳寶物,也是其家族的克星——北落師門,一把三尖兩刃叉。”有樂搖了搖扇,嘖然道:“誰看見真有此般好物?所謂‘妖刀傳說’多半也是他們三河那邊神吹的……”
“我們魏國亦有稱為三河的地方,”向匡抬眼眺望道,“我曾去過那一帶,每當涼爽的秋天來臨之際,北落師門是星空中一顆孤獨的星?!?p> 瓜皮小帽那廝走到窗邊說道:“在秋夜的南方天空中,引人注目的亮星大概只有北落師門和土司空。而且北落師門是一顆孤獨的星,周圍再沒有其他的比較亮的星,作為秋夜南天中不多的一顆亮星,北落師門自然受到了極大地重視。在古代,看待一個國家的軍隊是否昌盛,出兵打仗如何,國家是否安寧,都可以通過此星占卜得出。《晉書·天文志》稱,北落師門即‘軍門’的意思,‘師門’指軍門,‘北’指方位,‘落’是指天之戰場上那些藩落籬笆等布防設施。值得一提的是,漢代長安城的北門就叫做‘北落門’,其意義就是來源于這顆‘北落師門’。”
“宿在北方,位屬北宮?!毕蚩镅銮频?,“《史記·天官書》早就發現‘旁有一大星為北落’。《開元占經》引郗萌指出‘羽林西南有大赤星,狀如大角,天軍之門也,名曰北落,一名師門?!G州牧劉表認為那里有異?!?p> 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徐徐轉面,啟口欲語,光頭圓臉胖子瞪他一眼,先即說道:“最大的異常不僅因為那里的主星巨大,尤其是籠罩在濃郁塵埃云內某個深藏不露的東西,不時泛耀流光輻射。古代波斯將北落師門,畢宿五,心宿二,軒轅十四稱為四大王星,非但因為這四顆星距離黃道很近,幾乎均勻的分布在黃道上,而且有些恒星其巨難狀。”
我抬頭懵看,小皮索捧盒在旁解說:“南魚座是三個被看作是魚形的星座之一,另外兩個是雙魚座和劍魚座。南魚座的亮星‘北落師門’位于黃道附近,它和同樣處在黃道附近的金牛座畢宿五、獅子座的軒轅十四、天蝎座的心宿二這四顆亮星,被合稱為‘四大王星’。北落師門周邊圍繞著一圈圓盤狀塵埃云,甚為厚闊宏大。在希臘神話中,南魚座是美神阿佛洛狄忒的化身,她為了逃避大地女神蓋亞之子巨神提豐的攻擊而化為魚形,潛進河中。事后宙斯將阿佛洛狄忒首先化身的魚提升到空中成為南魚座,至于她和厄洛斯化身的雙魚則稱為雙魚座。”
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徐徐啟口欲言,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小子將他擠去一邊,湊過來繪聲繪色地敘述道:“根據希臘神話,諸神在舉行盛大的宴會時,突然宙斯的死敵——畸形妖怪‘提豐’張牙舞爪地躥了進來,它身高幾十丈,長著一百個頭,口吐烈焰向諸神發起攻擊。眾神大驚失色,四處逃竄。奔逃中諸神憑著各自的神通,變化自己的形象。宙斯變作一只公羊,赫拉變成了一頭母牛,太陽神阿波羅變成了一只烏鴉。美神阿佛洛狄特變成一條魚跳進尼羅河或幼發拉底河。事情結束后,宙斯把這個由美神變化的形象升上天空,成為‘南魚座’。眼下這條魚正大張著口痛飲甘尼美提斯的寶瓶里流出的美酒呢!”
瓜皮小帽那廝站在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前面仰喟:“秋季的亮星很少,因而在南天,它簡直是最亮的一顆。周圍一大片暗星的映襯下,它顯得光彩奪目,鶴立雞群,可又帶給人一絲孤獨的感覺?!?p> 旁邊多了個人,卷發油膩,手拿酒杯,同瞧窗外,不無納悶道:“我怎沒留意到天上有你們熱烈談論的什么星座?”
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緩緩抬手指了指,我隨長利他們一齊怔望,有個妝容精致的纖秀少年走來招呼:“歡迎光臨熱盆浴時光別墅?!?p> 瓜皮小帽那廝愕覷道:“這是誰呀?”
有樂伸扇拍打,驚訝道:“梅塞納斯,你怎么也在這里晃悠?”
“請把‘也’字去掉,”妝容精致的纖秀少年笑覷道,“這是我家。”
長利愣問:“剛才一轉眼間,如何跑進你家里來了?”
“早就邀請過,”妝容精致的纖秀少年熱情地說道,“隨時參觀我再度完成裝修的埃斯奎利諾山熱水浴池豪宅,和屋大維一起陪我吟詩暢飲,不醉不歸?!?p> 信孝伸茄一指,轉面悄詢:“那是誰?”妝容精致的纖秀少年拍了拍窗邊亂望夜空的卷發油膩青年,介紹:“認識一下,阿格里帕。他有一個姊妹波拉在那邊玩水,瞧見沒有?波濤洶涌的那個……”
瓜皮小帽那廝忙瞅:“哪呢哪呢?”妝容精致的纖秀少年指點道:“苑廊前邊的碧池。屋大維他妹也在……”
有樂聞言卻似不安,瞥我一眼,抬扇遮掩,慌欲溜避。
因見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在旁顯得滿面困惑,信孝聞茄悄謂:“這些皆乃比你所處年代更早的風云人物。梅塞納斯是羅馬帝國皇帝奧古斯都亦即元首屋大維的謀臣,著名的外交家,同時還是詩人藝術家的保護者。詩人維吉爾和賀拉斯都曾蒙他提攜。他的名字在西方被認為是文學藝術贊助者的代名詞?!?p> 我環顧四周,訝瞧道:“他家好像傳說描述的宮廷一樣,看上去真闊綽,氣派十足。”
信孝拿茄指著窗外說道:“梅塞納斯的花園非常有名,它坐落于羅馬七山丘之一的埃斯奎利諾山。據稱其乃羅馬最早建有熱水浴池的豪宅,塞內卡亦曾批評其奢華?!?p> 小皮索捧盒低哂道:“浮華無度,遠勝我家。便連埃及王宮在舒適享樂方面也未必能比他會玩……”
“梅塞納斯出身良好,”信孝嗅著茄子說道,“有伊特魯利亞血統,家境富裕。早于公元前四零年,作為謀士,他促成了屋大維的第一次婚姻,并參與了愷撒死后屋大維與布魯圖派的妥協,以及屋大維與安東尼的聯盟。梅塞納斯終身僅為騎士,沒有任何形式的官銜,既為奧古斯都的密友和顧問,梅塞納斯一直受到奧古斯都的信任。皇帝征戰四方時,他經常受命代其在國內監執權力。但是在后期,這對老友的關系日趨冷淡,據傳奧古斯都與梅塞納斯的妻子特倫西婭有染。即使如此,梅塞納斯仍指定奧古斯都為其唯一遺產繼承人?!?p> 瓜皮小帽那廝轉覷道:“我亦曾聽說其人事跡。身為皇帝之友,不圖官位,而有權勢。不圖名利,卻留傳千古?!?p> 信孝聞茄稱然:“梅塞納斯一向以資助詩人聞名。公元前三九年,維吉爾把賀拉斯介紹給他,梅塞納斯慷慨地提供了資助,甚至包括一幢薩賓山的房產。賀拉斯頌歌的第一首即獻給了梅塞納斯。他資助文學,并非為了虛名或盲目追捧,而是出于更高的考量。他慧眼識珠,讓最有才華的詩人為新秩序所用。梅塞納斯以自己的直率和誠摯贏得了身邊這群天才們的尊重,也通過他們的作品獲得了不朽的聲名。梅塞納斯本人亦寫作詩歌散文,不過他的寫作才華顯然不及他的識人眼光。他的一篇寫反奧古斯都者的詩歌曾被奧古斯都本人嘲笑。梅塞納斯還發明過一套速記法……”
表情宛若哭笑不得的金發小子納悶道:“其似有錢的羅馬人。我怎竟沒聽說過?”
“因為他們活躍的年代在你死后,”信孝聞茄笑謂,“他幫助屋大維立足于波譎云詭的權力斗爭之中,選擇正確的時機結盟,特別是后三頭聯盟時輔佐屋大維制定了贏得人心的策略。對于奧古斯都上臺后迅速建立新秩序,他也貢獻巨大。有人形容,他‘危急關頭機警活躍、富有遠見、行動果決;閑暇時分則奢華纖弱更勝女流’,賀拉斯的文字中似亦暗示梅塞納斯不如一般的羅馬人強壯?!?p> 瓜皮小帽那廝伸出胳膊,硬擠筋肉呈示給妝容精致的纖秀少年瞧。
卷發油膩青年亦抬起虬肌雄壯之膀,瓜皮小帽那廝自感相形見絀,惱嘖一聲,匆忙收手。卷發油膩青年卻先拉住,執握說道:“瑪庫斯·維普撒尼烏斯·阿格里帕。愛好:軍事,科學。特長:軍事指揮,格斗,建筑學,地理學。請問你是……”瓜皮小帽那廝掙扎道:“放開!我來自南海之濱,雖說年輕有為,卻時運不濟,屢應童子試不中,又應鄉試不中,此后開始接觸西方文化,采購地球圖,一個人到西樵山白云洞讀書,胸中燃起了奮發圖強之火……”
“我心中也有一團火,”卷發油膩青年目光熾烈的說道,“雖然出身平民,成長于羅馬城郊,一直不甘平庸度日。所幸與屋大維同齡,屬于童年時的摯友。陪他奔赴愷撒麾下擔任騎兵軍官,然后我參加了對抗加圖以及敗退阿非利加那些共和派的戰斗。愷撒在戰役結束返回羅馬,收養了屋大維。當愷撒在羅馬鞏固權勢之際,他讓我與屋大維隨同馬其頓軍團往阿波羅尼亞學東西。一并前往的還有愷撒的友人之子梅塞納斯?!?p> 信孝聞茄說道:“這三個青年在應愷撒之命遠離羅馬期間發展起了一種親密的友誼。他們畢生在一起攜手并肩前進,直至公元前一二年三月阿格里帕五十一歲卒世。羅馬為其舉行盛大葬儀以資銘記。奧古斯都本人服喪月余,并親自監督他的所有孩子的教育,甚至收養了老友的后人。阿格里帕的平生杰作包括亞克興戰役,擊敗安東尼和克婁巴特拉;與童年好友屋大維共同締造羅馬帝國;全新營建羅馬城、擴展公共浴場、修筑萬神殿等不朽功業。尤其是在地理學科領域。在他的監督下,愷撒夢寐以求的帝國全面勘測予以實施。他繪制的一份圓形地圖,隨后被奧古斯都鐫刻于大理石上,置于他姊妹波拉建造的柱廊中。”
“波拉在那邊玩水,”妝容精致的纖秀少年笑覷道,“青春奔放,無憂無慮的歲月真好!”
瓜皮小帽那廝不覺往前移步,眉飛色舞地投覷道:“還真是會玩,那些小男小女把你這兒折騰得熱火朝天……”信孝轉茄詢問:“那邊為何有火光一閃一閃?”
恒興表情嚴肅地觀察道:“有人在噴火。”向匡拾起井蓋,抬著遮擋胸前。眉清目秀的著束整齊男子亦端銃瞄準火光跳爍的方向,但聽妝容精致的纖秀少年不以為意的說道:“我邀請來園子里助興的貴霜人表演噴火、波斯人耍蛇、埃及人在玩回旋鏢而已,全是他們各自在行的把戲?!?p> 卷發油膩青年眺望道:“但我看見有些詩人也在池畔痛飲烈酒然后噴火,皆玩得不亦樂乎……”妝容精致的纖秀少年聞言似自不安,忙問:“維吉爾去哪里了?怎不拉開他那些文壇騷客同行……”卷發油膩青年往高處一指,回頭告知:“他們又搬蹺蹺板爬上屋頂蹦踩,玩高空跳水……”長利憨瞅一會,轉頭說道:“那邊好像很危險?!?p> 瓜皮小帽那廝嘖然道:“看似危險的場合才更好玩。況且真正的危險往往是看不到的……”
“大家不要擠去湊熱鬧,”恒興一邊梳頭,一邊提醒?!叭绱丝駳g,恐會樂極生悲。莫忘記弘治元年、永祿二年、元龜四年等悲摧歲月,咱們家中發生的歷次狂歡失控之事,以及天正元年你們在我那里點燃的火災,別以為我不曉得‘罪魁禍首’是有樂和長利……”
有樂伸扇拍打道:“你家燒毀整片老屋的那場‘走水’明明是信包點煙引起的……”恒興拔梳冷哼:“誰往信包的煙卷棒兒里悄悄塞進一根小鞭炮?”長利抬手欲指,有樂將其打回。
“你出生那時,”信孝拿著茄子在我旁邊悄聲告知。“公元一五五五年三月十六日,亦即咱們那里的弘治元年二月十三日,我家大亂,發生嚴重失火,至今兇手不明?!?p> 我轉面愕覷道:“你怎竟連我生日亦記得這樣清楚?”
“因為印象深刻,”有樂搖扇嘆道,“信孝的爸爸后來常告訴他,那是其父的親弟弟信行引發的‘家變’,由于心懷不滿,林秀貞、林通具、權六等人亦有份在家中鬧事,最終被信孝的爸爸鎮壓……”
恒興往腦袋使勁拔梳,唏噓道:“雖然那陣子家中火災不斷,但皆比不上有樂、長利、信雄和信孝他們從襁褓里長大以后,清州發生的那些非自然‘災變’厲害,包括信雄跑去勢州堵溪捉魚造成的人為旱澇失常,甚至水災……”
“幸好前次你們沒應邀前來,”妝容精致的纖秀少年在旁笑謂,“未能趕逢我家失火的上一次狂歡盛會。此后我再度全面重新翻修,阿格里帕和他姊妹波拉亦幫忙營建……”
信孝聞茄轉詢:“他姊妹屬于‘建筑能手’是嗎?”妝容精致的纖秀少年抬手遮腮,小聲告訴:“同時也是‘搞破壞’的能手。你看她把我精心設計的跳水裝置弄到了屋頂上,變化出更多花樣……”
瓜皮小帽那廝按捺不住欲往,雀躍道:“你看她在那邊有多活潑!我喜歡活力四射的小洋妞,忍不住想泡……”向匡抓辮子將其揪回,低言告誡:“咱們先前從浴場溜走倉促,多皆著衫不整,你尤其衣不蔽體,休要亂去招惹人家。”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光膀徐徐轉覷,有樂伸扇拍頭道:“誰叫你們急著不拿衣服就跑?”
長利提包憨瞧道:“所幸我先已從櫥柜里抱出一大團東西,除了裹在外層的浴巾以外,不知其中有誰的衣物?”
恒興他們紛紛湊近翻看,我另外掏藥給向匡,用以內服外敷,順便詢問傷勢。向匡告知:“還好先前那位嘴罩吸管的老者除下防護胄給你,而你又匆置于我旁邊,我便拿來套在身上,抵御震蕩似甚管用?!毙∑に髋鹾修D覷道:“其屬未來之物,我在哨塔見過有人穿著傍身。扳按肩上的鈕扣,會有個奇妙的頭盔冒出來罩住腦袋……”
向匡抬手欲摸肩側,有樂一扇拍腕,叮囑道:“先別引人注目?;匚簢坝涀∶撓聛?,交給我埋掉它。不要帶去河南,包括你手上那個來自土耳其的井蓋……”
“撒旦在哪里?”信孝顫茄亂望,口中猜測道,“他是不是炸死了?”
“理論上有兩種可能,”向匡肩后轉出一個小球兒,悶聲悶氣的咕噥道,“就像薛定諤的那只貓。”
眾皆懵問:“誰的貓?”
“薛定諤的貓?!毙∏騼簮炃桓嬖V,“不過根據我的推算,雖似明顯中計,然而撒旦應該不會被坑,反倒很像故意將計就計,趁機脫困。”
恒興梳著頭問:“誰設的計?”
小球兒在向匡肩膀低聲回答:“不清楚。但我看出那地方有個預設的局,突然被撒旦的出現,打亂了所有的精密安排……”
“倒也應了那句話,”信孝聞茄湊覷道,“計劃不及變化。你是誰來著?”
“不妨叫我‘界外球’,”小球兒郁悶道,“因為我明顯出界了。不應該在這里……”
信孝探問:“先前那個‘烏龍球’跟你屬于什么瓜葛?”小球兒悶哼道:“沒關系。只是同屬‘智珠’族群而已,他只會打打殺殺,思考能力差……”
“就跟安東尼一樣,”卷發油膩青年在前邊轉望道,“他無法集中精神專注思考,根本比不上梅塞納斯,能在喧囂的場合保持一如既往的心緒平靜,至于智計方面,更別提比肩屋大維那般心機深沉過人……”
小球兒悄又縮隱于后,向匡轉頭亂覓無獲。恒興低哼道:“然而我看安東尼似更順眼一些,倘若咱們在這里先干掉他那幾個潛在敵手,不知能否幫他最終取勝?”
“休想擾亂歷史脈絡?!庇袠飞焐扰拇虻?,“就算你真能幫安東尼干掉別人,我覺也不管用。最終安東尼仍要玩死他自己,因為他根本就不是那塊料,畢竟屋大維這種人,才算得上堪當其任……”
卷發油膩青年聞言微笑道:“很高興咱們看法差不多。難怪梅塞納斯說他跟你一見如故,急著要約你相會于埃斯奎利諾山之巔,一同跳進最高處那個古老的熱浴盆,通宵盤桓暢敘……”
有樂見我和信孝他們皆顯得疲乏難支,便搖扇說道:“既是友好訪問,當然要好生盤桓,不急著走?!?p> 長利在我旁邊揉搓眼皮,搖頭說道:“累得走不動了。想走也走不成……”
“想住多久都行,”卷發油膩青年急要把盞言歡,欣然道?!懊啡{斯這里有的是好吃好喝……”
我在窗臺上側身坐著打呵欠道:“這里應該好玩,不過已很疲倦,一坐下就犯睏,剛才站著也迷迷糊糊想睡,鬧不清身在何處……”卷發油膩青年捧來一盤葡萄,擱我旁邊,含笑告知:“此是梅塞納斯的私邸之一,這廝到處皆有宅第,隨便居住無妨。那邊還有許多瓜果和飲品,大家想吃自己去拿,都別客氣。酒在外面擺列,從左到右分為烈酒、甜酒之類,也可以混合著喝……”
“可惜來得匆忙,”長利憨笑提袋伸遞道,“沒帶什么禮物,要不先收下這些土耳其澡堂零食……”
小皮索捧盒說道:“到梅塞納斯這里玩,不需送東西給他。”
卷發油膩青年轉瞧道:“明知收禮等于格局小,那你捧著兩盒什么點心上門?”
“并非點心。”小皮索煞有介事地揭蓋告訴,“里面有兩個小型天外來客的尸體,想找地方舉辦展覽。元老院把我攆出來,不讓做此類活動……”
卷發油膩青年探覷道:“然而瞅似很假的樣子,你拿來的這玩藝兒做工太粗糙了罷?”
小皮索惱道:“一定要長得精致才行嗎?它本來就是這個德性,無非外觀粗陋一點。若論形像精致,誰比得過梅塞納斯?”
我轉頭望見一起穿越過來的禿漢在廊間堵人悄問:“要盤不?”有個毛發凌亂的騷客湊詢:“什么盤?”
禿漢抬手遮嘴,低聲透露:“希臘古董盤碟,人文藝術底蘊深厚。專題為春宮系列。每碟主打一個動作特寫,形像栩栩如生。”說著拉開衣襟,掏取隨身揣藏的匣子打開,招呼顧客往墻角稍加展示。毛發凌亂的騷客探瞅道:“才一個動作?”
“我就知道你必然意猶未盡,”眼見釣起了騷客的胃口,禿漢乘機拿捏道,“想看全套,便買一整個系列回去。里面有好多張盤,適合收藏……”
“不要在詩人云集的高雅場合鬼鬼祟祟地售賣那些盤子,”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小子抬起木槌兒先往忙于拉客的禿漢腦袋上敲打,隨即將其撞開,擠過來指著窗外的盛會場面說道,“此處充滿名媛,以及那些富得流油的貴婦,適合我為自己的原創詩集拉贊助,你別在旁邊搞那些勾當,降低我的檔次與品位?!?p> 禿漢惱火推搡道:“我向這班文藝界名流叫賣自己隨身攜帶的古典動作形像藝術盤子,進行雅俗共賞的有益交流,你去擺你的攤。誰礙著誰?”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小子踉蹌踢打道:“總之離我遠點兒,不許出現在我與名媛交流或跟貴婦互動的視線范圍內。”
光頭圓臉胖子在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旁邊搖首低嗟:“覺不覺得那兩個俗人拉低了我們整體的格調?”
眉清目秀的著束整齊男子端持長銃轉詢道:“那對寶是誰來著?”恒興使勁拔梳子,忙碌道:“四處找人談贊助的那小子是蘇拉,往角落里賣盤子的禿漢名叫秦納。別以為年輕時他們就這點兒出息,誰料將來很不得了。尤其是蘇拉,令人聞名喪膽……”
卷發油膩青年指著墻壁上的雕塑群像,加以介紹:“馬略、蘇拉、秦納,羅馬著名的三位軍事統帥。數十年前,他們擊敗日耳曼人。但是羅馬社會也因募兵制的實行發生變化,史稱‘馬略改革’。成為職業軍人的士兵越來越依附于有威望和能力的個別將領,軍隊成為個人的弄權資產,最終羅馬逐漸踏上共和沒落之途。馬略晚年與蘇拉的斗爭是他一生中最艱難的時光。亡命在外,流離顛簸,數次面臨死亡,都神話船地幸免于難。最后在靠近非洲大陸的一個小島落腳,征集到一支不足千人的隊伍,等候時機的到來。蘇拉率軍出征東方離開羅馬后,由于秦納反對蘇拉的主張,遭到蘇拉門徒的鎮壓,秦納逃出羅馬,在意大利各地募集軍隊準備與蘇拉派較量。馬略聞訊,立即渡海登陸,與秦納匯合一起,向羅馬進軍,包圍了首都并切斷糧食運輸迫使元老院不得不投降。他們實行前所未有的駭怖統治,宣布政敵不受法律保護,搜殺蘇拉黨羽,致使許多著名人物和無辜者慘遭殺戮。公元前八六年,馬略第七次當選執政,然而任職不過十幾天隨即病逝。蘇拉率領龐大艦隊反攻羅馬之時,馬略和秦納已先后去世。新的內戰開始了,這片大地再次陷入深重的災難……”
小皮索捧盒在我旁邊告知:“雕像展示馬略和蘇拉一起活捉朱古達,盡管事實不是這樣簡單?!?p> “馬略出生在羅馬遠郊的一座村鎮里,”妝容精致的纖秀少年提一桶煎魚走來放到我旁邊,轉望壁畫,唏噓道?!八母赣H以給地主當佃農為生。貧窮的早年生活打造了馬略勤勞直率、吝嗇兇殘的復雜性格。馬略很少接受教育,對學術毫無興趣。后來馬略投身行伍,跟隨小西庇阿征戰西班牙,他作戰勇敢,能夠吃苦耐勞,受到統帥重視,得到提拔。戰后仍然步步高升,歷任參將和軍隊財務官。對此馬略并不滿足。為求更大發展,他出任行省總督等各種公職鍛煉了才能,并且使他積累起相當財富,得以躋身騎士行列。甚至還與古老的貴族世家聯姻,娶了愷撤的姑母尤利婭。但是征戰北非之時,馬略與副將蘇拉兩人之間從此有了矛盾,為日后羅馬內戰播下了不祥的種子。由于日耳曼人進攻終被打敗,馬略成了羅馬最有聲望的人物,人們贊頌他拯救了意大利?!?p> 小皮索捧盒向我笑謂:“幾面壁畫分別呈現馬略渡海與秦納勝利會師,以及蘇拉洗劫希臘廟宇,形成強烈的傾向,與鮮明的對比?!?p> “雖說讀書少,”卷發油膩青年拈出一尾煎魚,濃沾蘸料,遞給我嘗,自又另取一條熏魚,涂抹蜜罐紅沫,拿在手上說道,“馬略治軍,貴在身體力行,縱然當了統帥,仍舊能與士兵一樣過艱難的生活,親自挖掘壕溝,建造營寨。他賞罰分明,但看功過,不問親疏。這些作風使他深受士兵擁戴,都樂于服從他的命令。馬略十分重視軍隊的給養和士兵的訓練,沒有充分的準備和訓練,決不輕易投入戰斗。盡管他天性粗魯急躁,在戰場上卻表現出極有耐心,遭遇敵人從不匆促應戰。必待士兵們具有充沛旺盛的斗志時,方才抓住有利時機進行決戰。”
小皮索捧盒對我悄言:“馬略是愷撤的姑父,秦納是愷撤的岳父。蘇拉掌權后逼愷撤離婚。愷撤拒絕并出走,由于公元前八四年秦納之女死于難產,愷撤在蘇拉死后返回羅馬,喪妻多年,才迎娶蘇拉外孫女,公元前六三年結婚,同年十二月離婚……”
“然后又過兩三年,”卷發油膩青年笑覷道,“愷撤改娶你姐為妻?!?p> “我還以為是堂姐,”信孝聞茄轉望小皮索,不無納悶道,“卡爾普尼亞·皮索尼斯與愷撤結婚十三年后,世人發現愷撒與埃及艷后克利奧帕特拉七世有染……”
“何止有染?”小皮索捧盒說道,“他還把埃及艷后帶回羅馬住下了,時人驚掉一地眼毛。”
妝容精致的纖秀少年取杯斟盛果汁,擱我之畔,在高大莊正的壁像前嘆道:“戰勝日耳曼人,是馬略一生事業的頂點。但戰爭的結束使馬略面臨喪失權力的危險。他個人的權力欲望,以及老兵們對于土地的要求和對戰爭的向往,都驅使他力圖繼續控制權力。到了晚年,馬略更是表現出偏狹和報復心理,為強烈的虛榮心和權力欲所驅使。但總的來說,馬略一生站在改革派立場推進了羅馬社會的發展,有功于國家。特別是他開創的軍事改革,振興了國力,同時也促進了共和向帝制的轉化。只因條件尚未成熟,不曾正式實現。無論是此前攬權的馬略,還是此后更專斷的蘇拉,皆未走出最后那一步……”
瓜皮帽那廝拿一個瓜返回,邊啃邊問:“你這兒每天都如此熱鬧嗎,怎么受得了?”
“他家常備熱盆浴和美女?!毙∑に髋鹾性谂晕⒑叩?,“還有取之無盡的美味飲食款待。”
“這里正在舉辦‘吟游詩會’?!本戆l油膩青年拍了拍小皮索胳膊,走到窗前展望道,“何止盆浴,如今格局更大。已將水池增擴,眾多美女一邊游來游去,一邊吟詩。”
“怎不早說?”瓜皮帽那廝聞言迫不及待,“唉呀,真是相見恨晚!別看我來自嶺南的鄉下,對于詩歌亦有愛好……”
我飲了些酒味的甜果汁,沒過會兒眼波朦朧,看見眾皆興致高昂,似連向匡亦按捺不住,乘著醉意爬高,率先蹦到池中,不時騰躍水面,凌空翻筋斗。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徐徐擠在觀看其它雜耍表演的人叢中間,歪戴儒冠怔覷,有個噴火的煙熏眼家伙不停地朝他吐焰嗆臉,作勢百般挑釁。
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緩緩抬手欲抽,動作奇慢,巴掌半天未落。卷發油膩青年先已趕來推開煙熏眼家伙,嘖然道:“天才的文人托卡,一邊玩去。你別逗他!每次喝多了又跑來胡鬧討打是不是?”
煙熏眼家伙吐舌頭扮鬼臉,隨即抱壺轉去光頭圓臉胖子那邊,迎面沖其噴吐酒焰。
光頭圓臉胖子毫不遲疑,干脆利索地給一耳光。煙熏眼家伙懵退甚遠,頓知不好惹,改而另尋別處生釁。瞧見瓜皮小帽那廝在幾個蹺腿閑坐池畔的姑娘跟前伸胳膊硬擠筋肉展示,煙熏眼家伙忙擠近噴酒濺其面孔,瓜皮小帽那廝惱而追毆,環繞池邊,一路掄拳蕩擊,孔武有力。
信孝含住茄子,愜意地以蛙姿游泳,幾個笑瞇瞇老頭紛以狗刨式泳態包抄漸近。信孝見勢不妙,連忙改而采取蝶式泳姿逃避,笑瞇瞇老頭們各展泳技撲騰追隨其后。信孝果斷潛水泅渡突圍,僅露茄子在水面,劃綻波紋急溜。
我感覺有樂沒在旁邊,暈暈乎乎地轉頭覓顧,花圃里傳來似非輕微的爭吵聲音,一個姿態矜傲的藍裙婦人隨即揚長而出。我迷懞怔望,隱約聽到有人低哼道:“富爾維婭,你若一意孤行,定會后悔莫及。倘敢貿然舉兵,你丈夫安東尼未必贊同,而我還有牌可出……”
“屋大維在那邊跟誰吵架?”有個毛發稀疏的斯文人從花泉畔探頭探腦地叨咕道,“先前我聽聞他鬧離婚,然而其妻普爾塔并非好合好散之輩,恃仗自己是安東尼夫人富爾維婭寵愛的養女,平日寸步不讓。可別又捅出簍子,羅馬好不容易才安定下來……”
“一場風雨將臨,”信孝拿著茄子擺脫幾個笑瞇瞇老頭尾隨追逐,離開水池繞行一大彎,從林園間隙奔來張望道,“他們的敵人被消滅后,安東尼、屋大維、雷必達‘新三頭聯盟’將羅馬世界三分天下,然而不久屋大維決定以‘她討厭’的理由與安東尼的養女離婚,此舉招惹了安東尼夫人富爾維婭,因于屋大維對其女兒的待遇不滿,在她的內兄弟路西斯幫助下,富爾維婭出錢動員了八個軍團進攻羅馬。時為公元前四一年至四零年之間,家庭風暴引燃大戰。我看你們又要跑路了,‘豪門夜宴’至少要暫停一陣……”
“先前你們談論的星座在哪兒?”卷發油膩青年在欄邊仰望道,“怎么我沒看見?難不成被什么無形之物在空中遮掩住了……”
信孝伸茄亂指,說道:“隨口談論的東西跟看沒看到未必是一回事?!蔽毅鲁蛞柜?,恍覺霎似有物晃移,瞬間掠目而過,眼簾里星光依舊,寥落如初。
長利和恒興搬來一大桶東西,挪到我旁邊急著勺舀道:“快嘗嘗!這有好多酸甜漿汁,不知啥果釀造,喝了無比爽口。而且感覺莫名興奮……”
“貴霜靡酒,”我接過一杯品啜,卷發油膩青年在旁醉眼朦朧地告知?!叭肟陔m爽,實如烈火。稍微淺嘗即暈,不可多飲……”
我感覺腦袋欲裂,痛若宿醉初醒。睜眼但覺面前光影迷離,有人悲呼:“次奧!”
“昏暗中為啥傳來如此絕望的叫聲?”長利爬在一旁,揉面惑問?!罢l在亂嚷?聽著令人瘆得慌……”
“像是阿格里帕的聲音,”隨著恒興劃燃火褶子照爍,隱約瞧見妝容精致的纖秀少年光膀怔坐浴盆里,毛發蓬亂地轉望稱奇。“怎竟聽似語帶哭腔?他從來不這樣……”
信孝拾茄一聞,惑覷道:“這是哪兒?瞅著不像你家……”
小皮索捧著兩盒東西以額觸壁,悶腔說道:“我覺得誰家都不像。頭腦猶未完全清醒之前,千萬別往外看,不然還會以為自己作夢……”
“不可能所有人都做同一個夢,”瓜皮小帽那廝揉目起身訝瞧道,“角落里怎么會有一個大浴缸?”
“古舊的浴盆而已?!泵l蓬亂的纖秀少年黑著眼圈怔瞅道,“記得它原先不是擺放在這里……”
有樂在旁赤膊搖扇坐問:“那你還記不記得為何我也從這個古舊的浴盆里模樣狼狽地出現?”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歪戴儒冠徐徐轉覷,光頭圓臉胖子縮身叫苦不迭:“糟糕的是我也在內……衣服呢?”
卷發油膩青年仍在捧頭大叫:“次奧……”
“我又聽到哀鳴,”有樂在浴盆里嘖然道,“怎卻沒有人去叫你那哥們兒暫停慘絕人寰的悲聲,好讓咱們先鎮靜一下,搞清楚大家不約而同地喝多了甜漿酒水之后,怎竟一起出現在這里?”
長利憨問:“這里是哪兒?”
“你提到了當下問題的關鍵所在,”小皮索蜷坐一隅,發出無力的低嗟。“有沒感覺身旁的東西皆在隆隆震動?咱們剩余的時間大概已然不多……”
卷發油膩青年抱頭哀呼:“次奧!”
“閉嘴?!庇袠窊岜谵D詢,“外面究竟什么東西一閃一閃?每過片刻由暗轉亮,不時熾光強烈,其竟耀目難睜……”
“宿醉就是這樣子,”毛發蓬亂的纖秀少年黑著眼圈苦笑,“我還經歷過更糟糕的……”
“你不可能經歷任何比眼下更糟心的情形,”小皮索把臉埋到臂彎里,語竟哽然道,“別往外看?!?p> 他這般狀態使我產生不祥之感,但聽外面傳來巨大回蕩的撞響,接連不知何物迸彈開去。有樂四處張望道:“窗在哪兒?這里哪有窗戶……”長利摸索著尋覷道:“此處構造特別,沒窗沒門,只有罅隙、漏孔之類,以及不知如何綻開的裂縫,和更大的窟窿。不一會兒外面又轉為昏暗,我看不清……”
毛發蓬亂的纖秀少年怔瞅片刻,忽感驚慌道:“羅馬沒有這般式樣的建筑物,快看咱們到底在哪兒?”
“還沒到底,”小皮索靠壁磕撞腦袋,一反常態地悸然叫苦不已?!暗铱匆部炝恕?p> 我覺腕間漸由隱隱作痛轉為陣陣刺痛,幾枚形態不同的微光粒兒皆在跳閃。抬手自瞧之時,瞥見信孝在旁顫著茄問:“有沒留意到眼前似有好多小東西在漂浮不定?其中甚至包括梳子、杯盞、勺子、瓜果、煎肉、鞋襪之類,剛才我的茄子也差一點兒脫手飄開了……”恒興表情嚴肅地稱然:“你的頭發和聲音也很飄,而且說話明顯有縈壁回蕩效果。”
“這些似非一般墻壁,”毛發蓬亂的纖秀少年抬手敲打道,“你看破豁的裂處又從另一面有東西沁滑過來自行遮罩住,濃濃糊糊擋著看不清外頭是何光景……”
“看不見更好,”小皮索往角落里埋著臉一逕咕噥道,“省得嚇破膽。”
有樂伸扇往他腦后一拍,隨即仰指高處,咋舌環顧道:“待得眼睛逐漸適應周圍昏晦模糊的場景和明暗不定的微弱光線,你會發現當下處于某座構造奇特而且宏偉巍峨的古老建筑物里,到處分布巨大的臉孔塑像,每張臉呈顯六面,表情各異地緩轉俯視……”
長利不安地退縮道:“搞不好恐怕會遇到‘六面怪’之類巨物……”眉清目秀的著束整齊男子端持長銃在浴缸后悄瞄道:“瞅似只有五張臉,因為有一面始終看不見?!?p> “這里沒別人,”柱下有個束發垂髻之影盤坐寂視不知多久,忽有語至?!跋惹拔宜奶幾邉硬炜催^,偌大的所在顯然空蕩蕩,竟似只有我們在此……”
“所謂‘我們’包不包括你?”信孝冷不防聞語猝被嚇一跳,有樂伸扇拍肩,詫然轉覷道,“敢問閣下究竟是何方神咦咦咦圣?”
“別緊張,”眉清目秀的著束整齊男子說道,“他和我們一起的。此前我在泳池邊遇到此位老兄閑坐泡水,看其不像當地人,彼此把酒言歡,聊了一會兒,不知不覺酣醉?!?p> “這酒厲害!”柱下那個束發垂髻之影盤膝坐嘆?!按饲拔疫€沒給放倒過。起初以為有蒙汗藥……”
“據說是雙靡人釀造的怪酒,”毛發蓬亂的纖秀少年苦惱道,“不排除有藥材添入作料,效果奇幻。最近我輔佐屋大維坐鎮羅馬,貴霜商販運送幾桶給我,供應筵宴聚飲使用助興,本意不是想讓大家拿來一下子喝光。先前誰找出來隨處大肆分發的?”
“他妹?!庇袠飞焐惹闹妇戆l油膩青年,轉面告知?!拔矣X得好喝,就鼓勵其推送給大家分享,還讓長利他們幫忙搬抬酒桶……”
浴盆里冒出一顆毛發混亂的腦袋,懵眼愣問:“誰出賣我?”
眼圈發黑的纖秀少年不顧妝容邋遢,倉促跳出,惑覷里面,懊惱道:“波拉,你怎么也出現于此?浴缸里究竟還有誰在……”
卷發油膩青年聞言又在別處大叫:“次奧……”
“別吵!”有樂先嘖一聲,隨即匆往里瞧,不意忽挨一足踹臉而倒。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光膀徐徐轉覷,只見浴盆里又蹦出個濕漉漉的小姑娘,薄裙寬松,忙著拉裾遮捂腿股。眼圈發黑的纖秀少年嘖然道,“小屋大維婭,果然你也有份……”
卷發油膩青年悲呼:“次奧!”
“閉嘴!”有樂爬起來說道,“快看究竟還有誰……”
幾只手不約而同地摸進缸里,有個小豬嗷的忽叫,不顧一切掙扎著跳出來跑開。眾皆怔望,長利欲追不及,憨問:“怎么會有個小豬崽兒在內?”
濕裙寬松的小姑娘呶嘴捶打有樂,嗔道:“你把我抱養的小花豬嚇跑了!還不去追回來……”信孝聞茄覓覷道:“那只小白頭豬怎竟有點眼熟?”光頭圓臉胖子尋豬道:“瞅著也像我師兄多拉貝拉最寵愛的小豬……”
“先別忙著追豬,”恒興梳頭轉顧道,“趕快搞清楚咱們為何在此,究竟被誰一古腦兒捉來囚禁……”
“應該沒被誰捉,”柱下那個束發垂髻之影盤坐回想?!拔业挠∠罄铮蠹乙黄鹱響B可掬地走去圍觀大浴盆,我也被拉去旁邊,但我不明白當時為何如此……”
“我記得你們爭先恐后地往里跳,”濕裙寬松的小姑娘揉額說道,“不知誰從后面撞我掉落,幸好它本身夠大,里面有水……”
“這么大的浴盆沒見過吧?”妝容模糊的纖秀少年探手玩水,口中說道?!耙蚱鋪須v不明,我經常拉大家一起去看。順便從擺放環繞周圍的桌枱高處跳進里面玩水,有意思的是,即便寒冷天氣,其水仍然溫暖……”
“但它再大也只是個尋常浴盆,”小皮索在角落里沒精打采地插話,“并非任何人以為的時光機器。我跳進去磕傷了膝蓋……”
“我亦磕破了多處,”恒興梳發轉詢,“但你怎么解釋咱們如何出現在這里?”
“這須問你旁邊那姑娘手上的腕環兒,”小皮索抱起從其畔緩緩滑開之盒,因感腳下搖晃,急找東西扶穩身軀,忙碌道?!跋惹拔衣犘∏騼哼豆菊f,似是當時那個稱作‘星環’的東西突然起了作用,出乎不意地把我們帶來此處。然而動機不明……”
我抬手看腕之時,瞥見大浴盆慢慢滑動,身下似漸傾斜往另一邊,眾人紛皆腳步難穩,不由自己地踉蹌跌撞。恒興忙拽住我,另手扳按旁壁一處凹坑,轉頭詢問:“那小球兒去哪里了?快召其出來打聽究竟發生何事……”
“你瞧頭頂穹蓋那些塑像,”信孝顫抬茄子仰指高處,在光線晃曳之間悚覷道,“全是‘多面怪’之類巨無霸的造型。”
“這里沒別人,”柱下那個束發垂髻之士抓住一條懸垂擺動的鏈索,剎身穩足,從容告知?!拔乙炎屑毑炜?,里面并無魔怪。但是外邊另似有巨大的東西拖尾曳轉,繞伺出沒,不時擦撞而過……”
“此人同處困境,倒很鎮定自若,”瓜皮小帽那廝抱柱探問,“來自何處?”
束發垂髻之士拉長利回來,放到柱畔,然后縋索飛掠,揪起有樂滑摔的身軀,提臂拎返,置于長利旁邊,方才答道:“荊州。”
我不由訝眸轉望,但聽信孝聞茄稱奇:“廊外有一頭牛懸空漂浮,起落不定……”話聲未消,大浴盆滑動加快,倏將撞墮之際,角落里有人抬腿迎蹬,頂住急撞之勢。有樂投目詫瞧道:“誰在那邊?”
只見向匡移足竄越,從浴盆上一蹦而過,騰躍到跟前,抓扳旁壁凹槽穩身說道:“注意了,地面又要漸往另一邊傾斜??傊埔獊砘鼗螖[不休……誰知曉怎么回事?”
“這不是你以為的地面。”小球兒從他肩后轉出來悶哼道,“你剛酒醒沒多久,還鬧不清狀況。”
小皮索低言提醒:“先前我便留心此處所在明顯引力異常,不時失重的趨勢有增無減,覺似間距越來越短……”束發垂髻之士撫壁說道:“咱們這里面似比廊外的境況好些,畢竟間隔有物如鏡似垣?!毙判⑻阎钢膺叺闹丿B回廊,小聲告訴:“剛才有沒看到那頭牛飄晃過廊?我覺得是母牛……”
有樂伸扇拍打道:“這種地方哪來的母牛翩然飄飛給你看?你肯定眼花了……”他正說著,忽見一只小豬從眼前漂浮經過,長利他們紛忙撲去追抱,卻一齊撞在間隔廊道的鏡垣之上,磕得臉歪,呈顯表情迥異。各自凝勢片刻,頃皆滑落。
“又可以腳踏實地行走如常了,”有樂率先招呼,“暫時沒再飄浮,咱們快溜為妙。別留在這里,然后又……”
我提醒未及,嘭一聲悶響,他磕在透明的鏡垣上。隨即捂鼻懊惱道:“這里怎么會有看不見的東西擋在跟前,剛才那只小豬究竟如何跑出去?”
“往這邊,”束發垂髻之士在廊道加以指點,“另有一面鏡垣稍觸既收,似乎封堵不讓出入的機關已經失靈。”
眾皆摸索著跟隨其后,魚貫走出。小皮索捧著盒子察看長廊遍布同樣鏡垣分別圍困的封閉結構,不安地說道:“卻似一間間相互隔斷的囚室,怎竟空空如也……”恒興聞言顧不得拾梳,匆即按刀惕戒,從旁提醒:“此間那些囚犯顯然已溜在外,大家一路可要當心了?!?p> “這里遍布廢棄的牢籠,”信孝來回走動,顫拿茄子悚瞧道:“前邊有一些監禁區域的空間很大,不知用來關押何等樣巨物?”
長利抬手搖晃道:“廊道對面也有透明囚室,剛才從那邊的鏡垣瞅見映照咱們一起碰壁,仿佛貼臉開大的樣子?!泵记迥啃愕闹R男子伸銃撥弄一物,在拐角處蹙眉俯身翻看道:“樓欄扶手處有一張觸須怪物脫落的蛻殼,搞不好此處真有東西突然冒出來貼臉開大,甚至冷不防騎臉輸出……”
瓜皮帽那廝突然蹦腳大叫,嚇眾人一跳。有樂伸扇拍打道:“干嘛一驚一咋,無謂自造恐慌……”瓜皮帽那廝倉促拔出手槍,往陰暗角落指指戳戳道:“那邊有一大坨怪東西,誰不害怕就自己走近去瞧究竟是啥……”因遭向匡推迫往前,光頭圓臉胖子戰戰兢兢,硬起頭皮拿刀挑看,胡亂伸搠幾下,慌忙后退不迭,在拐彎處瑟縮道:“那堆皺皺巴巴的東西卻似只是死皮而已,雖已干癟,瞅著好大一團,突兀地盤蜷在眼前,仍讓人一時心頭發毛,難免瘆得慌……”
向匡抬著井蓋作勢敲頭道:“你也有生瘆的時候?”
“大家小心,”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小子抬起木槌兒先往愣立怔望的禿漢腦袋上敲打,隨即將其搡開,擠過來說道,“我突然發現不對勁?!?p> 眾紛惴問:“你發現了什么?”金發小子煞有介事地告訴:“我發現你們沒留意到的不對勁之處?!?p> “誰都知這里不對勁,”恒興忍不住梳頭道,“你還能有何發現,值得大驚小怪……”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小子指著廊道分布的那一格格分別隔開的透明空間,問道:“有沒留意到每一間都有同樣的大浴盆?”
“這里是超維空間,”向匡肩后冒出小球兒,跳轉幾下,悶哼道?!袄锩婺莻€眼熟的裝置并非你以為的浴盆?!?p> “不是浴盆?”妝容模糊的纖秀少年不由納悶道,“那又該算什么玩意兒?我已用來泡澡無數次……”
小球兒蹦跳著詰問:“那你有沒發覺里面的水量常年恒定不變,而且恒溫?”
毛發混亂的女孩在旁咕噥道:“我早就說那些不像水?!眾y容模糊的纖秀少年怔然道:“不像水又是什么?”
“莫非是‘時間’?”小皮索捧盒揣摩道,“流動的時間、不流動的時間,抑或凝止的時間,甚至封固的時間……”
“你真會想!”小球兒轉回向匡肩頭,悶聲說道,“然而我也不曉得那究竟是啥裝置。但它肯定不是浴盆這么簡單,其必有別的作用。這里原先分明少了一個,眼下又回歸原處。”
妝容模糊的纖秀少年懵問:“誰知道它究竟怎么掉到我那里去了呢?”
“你不知曉的事情多了去?!庇袠飞焐纫恢?,轉覷于旁,難抑疑惑道,“誰知那位聲稱來自荊州的老兄如何竟會在你那里出現?”
“我來找人,”束發垂髻之士牽牛穿廊走近詢問,“打聽一下,你們有沒見過某個戴草笠的小家伙?”
長利點頭憨笑:“見過。先前從埃及去往土耳其浴室的那條神秘通道,不知他為何跑來跑去?”
“這孩子從小就愛四處跑來跑去。”束發垂髻之士流露寬慰之情,連忙稱謝?!俺忻筛嬷湎侣洹?p> 有樂訝覷道:“牛哪來的?”
信孝以獨特的丹鳳眼瞟過,聞茄說道:“先前我便告訴你,有一頭?!泵l混亂的女孩懞眸轉瞅道:“隱約記得我在狂歡聚飲的場合看見一班醉醺醺的小子拉牛來喂它喝整桶甜酒?!?p> “牛有何值得大驚小怪?”束發垂髻之士仰面凝望道,“且看那道巨大的爪痕,亙空劃落,綻壁裂出。如果我說這里有龍,你們聽了會不會抓狂?”
“不抓狂?!惫掀っ蹦菑P搖頭笑哂,“因為我知道世上沒有龍,其只存在于神話。那不是現實之物……”
他跟隨眾人走到曲折廊道拐彎處,一邊說著哂言冷語,一邊抬眼望向高處,不覺面色漸變,從錯愕轉為震驚。
“這地方大概曾經囚禁蒼龍,”恢宏數尊六面無身塑像環伺中間,龍紋巨柱之下,光影曳晃不定,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渾若未察眾人在其身后漸聚愈多,逕自站在廊欄邊緩緩說道,“至少一條。四處遍布六壬符讖封印,不過已遭破壞。龍逃出去了……”
“看那些七零八落之處,”小皮索捧盒驚望,不安的環顧道?!肮派穹庥?,摧毀殆盡。然而外面是真空,能逃去哪兒?”
信孝聞茄愣問:“什么真空?”
“太空?!毙∏騼涸谙蚩锛珙^悄聲告訴,“外面唯有無邊無際的宇宙虛空,即便是真龍,離開這里,一出去亦難存活?!?p> 卷發油膩青年捧頭悲呼:“次奧!”
有樂嘖然轉覓道:“又叫?他在哪邊亂嚷來著……”
“這里有個大窟窿,”小皮索走在前面,一路惴指著說道,“還好外邊似有無形的氣罩及時隔空封堵周全,不然咱們都被吸出去,頃刻僵死在太空……”
妝容模糊的纖秀少年懵問:“我們究竟在哪兒?”
“如果我沒看花了眼,”小皮索往大窟窿旁邊兢然止步不前,悚望外頭,拿出一個星盤形狀的器物,神情困惑的說道,“此處遠在太陽系外,位于南天星座之一的南魚座,前面那顆巨大的恒星便是南魚座主星‘北落師門’。其份量大約超過咱們太陽的兩倍,塊頭也比太陽更大接近兩倍……”
眾皆走來往外張望,隨即一齊驚叫:“次奧……”
卷發油膩青年蹲在大窟窿之畔眼淚汪汪地轉覷,有樂蹦跳道:“咱們怎么會在這里?”
“應該問的是,”小皮索苦著臉說道,“怎樣離開這里?否則咱們在此逗留的時間不多了,你看前邊那顆行星遭受狂烈的恒星‘北落師門’吸噬近半,這個距離很危險……”
“其極炙目,”有樂抬扇遮面,移步匆促提醒,“多看片刻,只怕連眼亦要爆瞎。大家離遠些,別再往外瞧……”
“防護罩雖漸減弱,”小球兒在向匡肩頭悶哼道,“還好有它遮擋在外,其分七層環繞緊密,最里邊的暗光弧圈似能護目,不然在這樣的間距近看恒星‘北落師門’,早就亮瞎眼了。不過我覺得它也快撐不住,因為整體越撞越近,漸將分崩離析……”
“那顆太陽真大!”長利拉著信孝退避往后,咋舌兒不已,“它是不是所有里面最大的一顆?”
小球兒在向匡肩頭轉動,悶聲說道:“牧夫座的‘大角星’質量至少超過太陽一兩倍。獅子座的主星‘軒轅十四’質量大約超過太陽的三四倍。金牛座的主星‘畢宿五’的直徑約為太陽的三十八倍。天蝎座的‘心宿二’,半徑大約是太陽半徑的八百倍,估計質量大約相當于十七個太陽。獵戶座的‘參宿四’是已知最大和最亮的恒星之一。此外還有許多體量更大的超巨星,例如食雙星,仙王座中的紅超巨星,其半徑大約為太陽半徑的一千六百倍至一千九百倍……”
妝容模糊的纖秀少年惑問:“什么東西冒出來說話?”小球兒迅即閃縮道:“沒有的事?!?p> “我覺得‘北落師門’并沒明顯膨脹變大,”小皮索掏一幅紫鏡薄片罩眼,不安地觀察道,“那顆行星運轉似乎出了偏差,瞅似自己撞近‘北落師門’,才遭隔空吸噬變形走樣,將被吞沒無存。便如我從哨塔上看到的情形那般……”
向匡仰瞧道:“難怪荊州牧劉表亦認為那里有異常……”
信孝聞茄轉詢:“劉表啥時候說那里有異?”
“此非尋常?!笔l垂髻之士牽牛觀望片刻,面色顯得驚疑不定的說道?!拔以娇丛礁械讲粚?。休要久留,速離為妙……”
“景升,”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徐徐轉覷,緩言怔問于旁?!罢娴氖悄銌??”
長利憨瞅道:“誰?”信孝聞茄悄謂:“東漢鎮南將軍劉表,字景升。實屬道家耆宿,兼為神仙星宿家,且是《荊州占》的真正作者……”
“劉表怎么會在這里憑空出現?”瓜皮帽那廝微哂道,“誰不知其乃東漢名士、漢末群雄之一,以及膾炙人口的說書《三國演義》人物……”
束發垂髻之士投目覓視,問道:“適才喚我名字,不知是何人?”瓜皮帽那廝忙要自喏:“我來自南海之濱,年輕有為……”束發垂髻之士隨手將其往旁撥開,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徐徐抬起眼皮迎視投來的目光,緩緩欲言,有樂搶先介紹:“謝遜……啊不對,謝安?!?p> 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慢吞吞地頷首稱然。束發垂髻之士坦言道:“不認識,別見怪。”
有樂搖了搖扇,解釋道:“他是你后面的名士。年代較晚一些,來于‘衣冠南渡’的東晉……”
向匡朝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怔瞅一陣,納悶道:“我也不認識此位。然而劉景升,那可是久仰大名,卻如何在此露面?”
“他是另一隊跟著玩穿越的,”小球兒從向匡肩后轉出來悶聲透露,“落單之后,不知怎么跑到這邊來了?”
向匡愕覷道:“還有另一隊?”
“恐怕多了去?!庇袠窊u扇笑謂,“先前已遇到至少好幾伙,比如信雄和幸侃或許還要加上五德、小珠這班神出鬼沒之輩該算作一隊,另外又有叼煙抱鴨哥們和俄羅斯那伙散兵游勇亦不知所謂地四處穿梭出沒無定,更別提某些莫名其妙的可疑人不時蹊蹺地給咱們撞到……”
“太多人胡亂穿越,”信孝不禁聞茄嗟嘆,“四處搞東搞西,使我對未來的前景更不看好?!?p> “我們都沒有未來,”束發垂髻之士指了指向匡肩頭轉來轉去的小球兒,喟然道?!八鼈儾庞??!?p> 小球兒悶聲說道:“跟你們混,我也沒有未來。說話間就要玩完……”
我覺腕間刺疼漸劇,抬起手看。小皮索捧盒催促:“這里的維生系統出漏子了,眼看快撐不住,呼吸恐怕越來越艱難……”信孝顫著茄問:“你怎么曉得?”
“那邊破漏不止一個更大的窟窿,”小皮索轉望另外方向,不安道?!皠偛盼易呷ゲ炜?,竟似摧毀了半邊不知什么結構……”
長利憨瞅道:“為什么摧毀?”
“想是運行出了岔子,”小皮索捧著兩盒東西猜測道,“中途有過意想不到的紕漏……”
“很難相信,”向匡在廊道走來走去,聞聽腳步聲回蕩,不由納悶道?!百即蟮牡胤骄怪挥性蹅冊诖恕?p> 有樂搖扇說道:“難以置信的事情多了去!比如你先前剛咯過血,顯得形態摧頹,轉眼卻又在梅塞納斯家里活蹦亂跳,穿著那件厚甲胄還能恣肆戲水那樣飄……”
“此件防護胄哪里厚?”向匡轉返告知,“穿在身上,竟似一點也不笨重,反而走起路來就像隨意能飄起,甚或想跳多高都行,但我還沒試過能不能一蹦上天。至于精神漸好,概因你旁邊這位姑娘所給的神奇藥物起效,而且那些甜果酒喝多了讓人想飛……”
“這是反重力單體裝甲。”小球兒在向匡肩頭悶聲透露,“來自哨塔伴侶艦‘琶笳修士’的設計。那艘‘水星級’古艦來自天馬座,卻孤零零地擱淺在千星埠附近,不知被何物重創,已休眠遠逾億萬年之久……”
信孝聞茄愣問:“太‘天馬行空’了吧?我們要熬到啥時才撞見你扯的這一出?”小球兒搖晃道:“你們沒機會遇到。哨塔撞見‘天馬流星’是遙遠未來的事情,發現的隱藏秘辛蘊含巨大變故……”
小皮索轉瞧我抬起的手腕,在旁琢磨道:“那些更高境界的超維智慧,制造的各樣裝置似皆毫不沉重,完全擺脫體量與空間局限。你看這姑娘手上之物,瞬間竟能變化疊加萬千繁雜結構,一甩腕卻又應念自行收隱無存……”
“玩這些花樣沒啥作用,”有樂伸扇拍我腦袋,嘖然道。“趕快讓腕環帶我們離開這里,免得呼吸越來越艱難,胸口就像逐漸堆壘大石頭,壓到憋悶難受……”
我搖頭說道:“再催也沒法子,此刻它又不聽使喚?!焙闩d見我不由自主地滑摔過來,便停止梳頭,伸手拉住。
“這里又開始傾斜了,”小皮索捧盒匆奔道,“即將再度失重,大家快跑去另一邊趕緊找尋抓手的地方,不要摔下去……”
束發垂髻之士牽牛在前邊指引道:“那邊有個圓形大門半開半閉,廊內不乏抓手之物?!北娊砸姥远?,長利邊跑邊望,憨問:“他是誰來著?”
信孝聞茄回答:“似乃占據荊州的漢末名士劉表?!遍L利難免稱奇:“劉表怎么會出現在宇宙上面?”
有樂伸扇拍打道:“咱們不也出現在宇宙中?況且世人從一出生就處在宇宙里面,無物可離其外……”
“我還是很難相信,”向匡先入圓形內廊,聞聽步音空蕩,又自疑惑道?!百即蟮膱鏊蹙怪挥性蹅冊诖??”
眉清目秀的著束整齊男子端持長銃掩近,悄言道:“我猜想,這里被廢棄了。用兵家的話講,守不住就放棄,亦即棄守?!?p> “此處似曾發生始料不到的戰斗,”恒興幫著長利等人關閉圓形厚門,隨即轉身察看里面,表情嚴肅地說道,“忽如其來,廝拼激烈。到處留有猝未及防遭襲的痕跡,沒死的或已倉促撤離。你看四周一片狼籍……”
“如果這地方發生過惡戰,”瓜皮小帽那廝拿著手槍一路惕顧道,“死尸在哪里?應該不會只有外面偶爾遇見的少許皮殼……”
光頭圓臉胖子縮手縮腳地被推在前邊攥刀而行,惴問:“尸體會不會被什么東西給吃了?恐怕也包括那些沒死掉又跑不成的……”毛發混亂的女孩兒聞言不安,拉著濕裙寬松的小姑娘剎步畏退,踩到我腳上。
向匡抬井蓋敲了敲光頭圓臉胖子腦袋,皺眉告誡:“就算是也別明說,免得讓人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