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吧_好看的小说免费阅读_红袖添香 - 阅文集团旗下网站

首頁 奇幻

一碗茶的歲月

第一三四章:去留無意

一碗茶的歲月 殷野望 7691 2024-01-15 07:37:07

  一門悄開,有人翻頁合卷,拿起書邊一盞古燈,刷亮之后,晃手拂焰,打出一影巨軀碩大。

  但聽眾人驚聲聳動,沒等瞧清,眼前光亮霎滅,漆黑一團。我覺劍勢猶隨,不知與誰兵刃互擊,交磕火花濺閃。袂風簌蕩起落,擦頰展掠,勁獵過耳,伴以恒興一聲驚問:“什么人?”

  “是我,”向匡在黑暗中低聲應答,撩刃回盤,旋袂縱棲于旁,颯然移轉刀勢說道,“使劍的人在你后邊,卻似不止一個。”

  有樂唰的展開折扇,咋著舌兒驚嘖道:“又出場攪局的究竟是何方神咦咦咦圣?”

  “所羅門圣殿,”驀隨熒壁復亮,恒興背后現出一襲披罩破布的麻衣薄胄之影,拄劍于膝前,手撫古意灰郁的劍柄,俯首低眉,語含愴然道,“貧苦騎士團。”

  “圣殿騎士,”眾人驚愕紛望之時,白發長者捧著經籍法器在門邊不禁老淚縱橫,動容嗟嘆道,“歷盡千年滄桑,果然還沒死絕……”

  信孝拿出茄子忙聞,伸頭投覷道:“三大騎士團最唏噓的‘圣殿騎士團’終于不甘落寞,趕在人類‘團滅’之際,炫技出場了。”長利憨問:“剛才我聽到有提‘所羅門圣殿’是什么呀?”

  “此乃他們這幫人的全稱,”信孝聞著茄子告知,“所羅門圣殿貧苦騎士團。一千年前,來自法蘭西的十字軍騎士最初住在毗鄰救世主教堂的耶路撒冷王宮的一角,而此處的原址據傳本是所羅門國王的神殿,‘圣殿騎士團’的名稱由此而來,有時也稱為‘神殿騎士團’。另一種說法是,當時的耶路撒冷國王鮑德溫二世把猶太教圣殿內一部分院落劃予法蘭西騎士們作為駐地,因而得名。”

  蚊樣家伙抬著袖弩緊張地瞄來瞄去的說道:“三大騎士團中最早成立的是圣約翰騎士團,通常被稱為醫院騎士團,它一直延續至今,又稱馬耳他騎士團,此前或亦叫作羅德騎士團,因曾長期駐扎在羅德島而得此稱呼,成員多為法蘭西騎士、北意大利騎士、西班牙騎士。第二個成立的是圣殿騎士團,乃十字軍東征期間最顯赫、最強大的騎士團,不過結局也悲涼,成員基本為法蘭西騎士。最后一個成立的是條頓騎士團,它的成員是清一色的德意志貴族,在耶路撒冷期間由于四面環敵使條頓騎士團無法發揮實際作用,但它后來回到歐洲,在德意志勢力東擴的歷史上給世人留下濃重的一筆。”

  “圣殿幾回春秋,”高處有些紅衣家伙扶杖俯視,其中一個傲然冷覷的白臉俊逸之人旁邊側立的高冠黑髯長老訝瞅道,“如今一切已灰飛煙滅。早在數百年前,法蘭西王串通羅馬教廷宣布你們這幫桀驁不馴的家伙為叛逆,追殺了多少個世紀,怎么還沒死絕呀?”

  “余燼尚存,”傲然冷覷的白臉俊逸之人微哼道,“那是有人暗中庇護。一直以來,我便知道所謂‘雙王’一脈那班子孫后裔歷來跟他們廝混。”

  長利悄問:“什么是‘雙王’啊?”信孝聞茄回答:“就是‘白衣女王’和她堂弟兼老公。神圣羅馬帝國‘日不落大帝’查理五世的外公外婆,其曾委托低地宗師艾德里安幫助撫養童年殘疾的查理五世,自幼帶去低地沼澤教導成器。這位被世俗視為‘野蠻人’的教師即日后的教皇哈德良六世……”

  “人生不能稱心如意之事很多,”抱禽的粗嗓音家伙歪叼煙卷兒仰朝傲然冷覷的白臉俊逸之人噴云吐霧,大咧咧地笑謂,“憑什么要讓那些掌權之輩干什么都能得遂所愿?拿破侖和奧斯曼土耳其蘇丹執意要消滅醫院騎士團,誰讓這幫居心叵測的家伙始終不能趁心如意?有我們俄羅斯在,你們休想得手。不怕告訴你們知道,我們沙皇便是醫院騎士團的團長。我為什么告訴你?因為我看你外表斯文長得像裘德洛。阿梨,快看你偶像……”

  “教宗,”傲然冷覷的白臉俊逸之人微一蹙眉,其畔的高冠黑髯長老低誡道,“不必跟那些粗人計較。羅馬淪陷之后,我們在逃難途中臨時推舉你出來繼掌教位,主持大局,你要時刻謹記須與我們一起牢牢地把握方向,跟摩西一樣帶領剩余的人類出埃及……”

  “這里早就不是埃及了,”花白胡須家伙到角落里捧起兩盒東西,轉身向高處那傲然冷覷的白臉俊逸之人打招呼道,“不過能隨處看到熟臉還是很讓人驚喜……”

  “這邊也有幾張熟臉,”毛發耷拉的破襖之人重新架設旋管槍械,悄喚抱禽的粗嗓音家伙歪叼煙卷兒轉望另一邊,瞇眼瞄準道,“留意拿劍那幾個懶散的佩戴十字紅章徽記之輩,其中有兩個最散漫之人像不像阿弗萊克家的大本和小本?”

  “公元一三一二年,教皇克萊門特五世下令,正式解散了圣殿騎士團。”高冠黑髯長老在高處發指,巍然鄙視道,“你們不應該存在。”

  蚊樣家伙在我旁邊搖頭低嗟道:“當時統治法蘭西的腓力四世,正陷于財政極其困難的窘境之中。于是轉而覬覦騎士團的財產,這個法蘭西王暗中與受他保護的教皇克萊門特五世合謀,指控圣殿騎士團為異端,發出了逮捕法國境內全體圣殿騎士的密令。結果,大批圣殿騎士在偵訊過程中被折磨死去……”

  “對他們作威作福不管用,”門口那個蒼鬢虬髯的老者在廊間忍不住說道,“這幫騎士侍奉的不是國王與教廷。外表雖像修士僧侶,實質上卻是軍人。他們引用耶穌為人類犧牲自我的精神,不是靠祈禱詞,而是戰斗。他們的武器不是說教,而是戰爭與和平。他們心中的真實想法就是與其被敵人或對手殺死還不如主動消滅危險。”

  “凡動刀劍者,必死于刀劍之下。”高冠黑髯長老在高處冷哼道,“識相就收起你們那些幼稚可笑的過時家伙,我們在如此先進的宇宙飛船內,不靠那幾支上千年還沒生銹的冷兵器混飯。別在這兒丟人現眼,再不收起來,我拿手榴彈扔你們……”

  傲然冷覷的白臉俊逸之人聞語頷首,隨即悄問:“你拿了多少手雷?”高冠黑髯長老解襟展露袍內掛滿大顆小顆晃動之物,胸有成竹的說道:“總之比你多。”其畔侍立的黑發垂眉家伙忙加惴言道:“教務卿,你別亂來。雖然半路出家,如今你的位份畢竟非比往昔,凡事尤需慎重。前次在渡船上你竟扔手榴彈,把船炸沉了,害得大家一起落水,多少紅衣主教因而遇難……”旁邊一個遍呈花紋的小圓球卻似笑抽,搖搖晃晃地轉開,一逕溜遠唏噓:“人類……”

  抱禽的粗嗓音家伙歪叼煙卷兒不安道:“我留意到上面架起了機關槍……”毛發耷拉的破襖之人仰覷道:“那只是老牌過氣的水冷機槍,曾在許多年前‘血戰太平洋’發揮過掃倒一大片的威力,然而早就沒人用了。不比我們的‘加特林’厲害……”有樂搖扇探問:“這些在你們口中所謂‘過時’的厲害東西從哪兒弄來?”門邊有個扛著炮筒的包裹頭巾之人猶有余悸地告知:“我們從亞歷山大港的廢棄博物院庫房搬出來應急使用的,殘余的阿拉伯聯軍士兵跟隨那位西班牙公主把古董槍帶上來這里了。當時情勢危迫已極,到處都有‘集尸怪’密密麻麻地涌近……”

  有樂和長利他們聽得眼睛睜大之時,垂翅拖尾的小禿兒又在旁邊擠出彈片掉落于地,我聞聲回覷,魁偉雄壯的機甲悍將亦轉面惑瞅道:“剛才打中它的不像是我的激光炮……”說到一半,渾厚的語音又轉為雛嫩,連忙抬手捂嘴。

  蚊樣家伙俯瞧道:“似是先前那些亂開槍的家伙射到了它。不過應該沒事,德古拉既能重生,哪有這樣容易又讓幾顆‘跳彈’干掉?”長利憨問:“它為什么可以重生呀?聽說歷史上德古拉早已身首異處,死無全尸……”

  “有些事情你們不明白,”形軀高大的素袍者映顯于熒壁,復轉俊臉似笑非笑而覷,隨即微哂道,“就不要問太多。譬如一些東西便連我也不明白,但我能忍住不問,以免顯得跟你們一樣愚蠢……”

  高處有槍火慌張向熒壁掃射,隨著槍架震跳,漸射漸偏,突然掉落在欄桿后邊,突突仍響。欄內那幫紅衣家伙驚奔惶避,眼見同伴接連遭殃,因恐波及己身,高冠黑髯長老掏個東西朝那挺逕自亂射的機槍拋投,引發爆炸的劇震,許多冠帽紛飛而落之際,隔空降下一面無形屏障迅即擋住氣浪,將那個地方隔開。抱禽的粗嗓音家伙叼煙驚避道:“他真的敢扔手榴彈……”

  形軀高大的素袍者轉望冷笑,搖首說道:“愚不可及,只會玩死自己。也不想想我是什么,能有那么好殺嗎?”

  信孝忍不住聞茄惑問:“為什么你剛才流那樣多汁液呀?弄得異味到處都是……”

  “那些不是什么汁液,”花白胡須家伙捧著兩盒東西往有樂旁邊湊覷道,“你看轉眼又沒有了,就像香水一樣會揮發消失,然而氣味一點也不香……”

  異味濃漾未散,趁我忙于掩鼻退避,形軀高大的素袍者忽攫羊皮卷,但聽長利眼朝窗外憨望道:“外面那枚光球變成了宛如蒜頭形狀,而且暗弱很多……”素袍者猝受其言岔擾,移目往旁,乍伸的手影稍似半道停頓。信孝聞茄惑覷道:“哨塔穿越時空多少來回了,不知那個光球為什么竟能一路跟隨不丟?”

  “那是因為其能在里外做到‘同步’,”神態蕭索落寞的精瘦男子肩后熾顯翼芒輝閃,掠削素袍者從熒壁伸欲攫奪卷軸的手影,倏然迫其縮回,隨即微哼道,“然而這般同時交流互動的結果有好有壞,看樣子‘本體’已被感染了靈蠱的某種毒性。”

  形軀高大的素袍者投目連瞪數下,信孝手拿的茄子未蔫。見其不禁滿面懊惱,有樂抬扇指出:“你中招了。”

  不論怎樣百般眨眼另投,茄子猶仍完好。素袍者本已臉色難看,聞言遂更忿懣,模仿有樂聲調口氣,嘴型歪咧的說道:“這都怪你,還扯什么‘你中招了’,奶聲奶氣!”

  “結界又做不成了,”熒光霎又一暗,門口有人驚呼,“超空間失效。”

  “米迦勒言過其實,”隨著熒壁又亮,素袍者復顯其臉,無所不在的發哂道,“哨塔哪有超過我們本身更高維度的威力?能讓我化若微粒滲入其壁,看來也不過如此……”

  長利轉頭悄問:“它為什么能幫有樂接得住那顆槍彈,自己卻又常被別人槍炮打爆呢?剛才我看到有人一劍就把它劈開了……”

  “要看誰打。”面色蒼白的黑袍法師攥握串鏈說道,“人跟人不一樣。那位圣殿騎士用的似非尋常寶劍……”

  神態蕭索落寞的精瘦男子收隱翼芒,蹙眉轉顧道:“哨塔要在這里清場,你們怎么還不離開?”蚊樣家伙聞言不安,隨即在墻邊無奈地朝我們攤了攤手,面有難色地搖頭。

  “它畢竟沒有‘煉金術士’那樣巨大的體量,想瞬間壓垮我們?”素袍者在熒壁上冷笑,“根本做不到。”

  “強弩之末,”角落里有個體態微胖的粗軀壯漢披著麻布扶劍抬首,直面正視,語氣煦和的說道,“一棵稻草禾葉也能壓垮你。”

  抱禽的蒼發蓬松家伙叼煙投覷道:“體形發福的家伙也能當騎士?看他那掩蓋不住的肥膘肚腩,太不修邊幅了吧?不過其亦瞅似某個演戲的‘大咖’,一時記不起名叫啥來著?阿梨,快幫我想想是誰……”蒼發耷拉之人架著粗管重械張望道:“胖的那個有點像名叫馬特的戴蒙家小子。至于后邊又丑又瘦的狹臉家伙,你覺得像誰?”抱禽的叼煙家伙微哼道:“我問阿梨,不是問你。”

  門邊的白發長者捧著經書探詢道:“圣殿騎士,不是要站到撒旦那邊罷?以前有過這樣的傳聞……”體態微胖的粗軀壯漢肩披麻布直起脖頸昂然道:“那些污蔑,來自謀財害命的權貴,以及當時的羅馬教廷。”白發長者捧經而嘆:“不管怎樣,別受撒旦迷惑。我手上這本好書說,由于嫉妒,它曾經引誘亞當和夏娃偷吃了那個水果……”

  “我會嫉妒亞當?”形軀高大的素袍者聞言忿懣,即刻展示一張臉在熒壁上,然后詰問。“你們看他長得就像演戲那個亞當·德賴弗差不多。我會嫉妒亞當·德賴弗?”

  沒等我加以細瞧,熒光又滅。體態發福的粗軀壯漢在黑暗中語氣煦和的說道:“這里氣息越來越不好,大家趕快離開。”

  信孝聞著茄子不安地轉頭,悄問:“連我們也要被壓垮?”有樂捂胸郁悶道:“還是速離為妙,我感覺越來越難受。就像無形巨石摧壓心口……”蚊樣家伙撫壁苦惱道:“我也一樣。可是這些墻穿不過去怎么辦?”

  “不想走就都別走了罷?”一個披罩麻布的小個子家伙提劍而望,糯聲糯調的誚視道,“我們就打算死在這兒。聽說過死士嗎?”

  抱禽的蒼發蓬松家伙叼煙轉覷道:“這懶洋洋的小子酷似演戲那個‘大本’的弟弟卡西,連說話也像。”披罩麻布的小個子家伙看似慵懶,便在伸個懶腰之際,撩劍往旁,作勢突襲分立兩邊的恒興與向匡,瞬間指東擊西,劍光迅如閃電。向匡一直惕防,仍似猝為所驚,揮刀急擋,劍卻中途偏轉往后,反削倏至恒興軀前。

  “何止聽說?”恒興以刀交迎,磕開劍刃,作勢進擊,將其逼退,隨即凝勢蓄刃以待,口中低哼道,“我們東方多的是。”

  刀劍相交,來去之間,不知不覺四周的熒光又亮堂起來。我投眸瞧見披罩麻布的小個子家伙立于恒興和向匡兩道刀勢合而不攏的正中,轉瞅身后,懶洋洋的笑覷道:“二打一,這是要倚多取勝嗎?我們人數更多,隨時合擊。難道還沒看清周遭形勢?”

  “周遭形勢,”后邊走來一個大塊頭的俊容男子緩抬其手,把披罩麻布的小個子家伙所持之劍按低,轉望著說道,“誰又能準確看清?”

  “我看清楚了,”抱禽的蒼發蓬松家伙叼煙投覷道,“他果然長得很像阿弗萊克家的‘大本哥’,襟內亦掩不住‘圣殿騎士團’的紅十徽標。卻背著一支新式的單兵作戰武器,另有柄劍在鞘內半露,隱約可見‘惡靈退散’的銘印字樣……”

  信孝伸茄悄指,不安地告知:“我還看清你后邊角落里又有一個倒計數的東西,怎么沒人理會?”

  “想來無非又是幻覺,”有樂湊眼忙瞧,隨即搖扇自笑,轉頭說道,“不須勞神搭理。讓它自己數完就好……”

  抱禽的蒼發蓬松家伙叼煙慌瞅道:“似乎不像幻覺……”長利憨問:“為什么會有這些幻覺呀?”

  “各種各樣的死亡幻覺,”大塊頭的俊容男子拔劍說道,“已在人群中層出不窮,必與‘死圣’有關。讓我們試試先把它扔出去……”

  長利瞅見兩名披罩麻布之人走向木乃伊那邊,轉面悄問:“這些人剛才從哪里冒出來的呀?怎似轉眼又趕到了多個不速之客……”蚊樣家伙抬著袖弩指點道:“空間不知不覺擴大,那邊有門悄開悄閉,高處也現出仿佛樓欄般的所在,剛才那伙莫名其妙的教士也是隨后爬上去的……”披罩麻布的小個子家伙持劍望著兩個同伴走去木乃伊擺陳之處,頭沒回的說道:“這里很高,又寬又大,倘若一時找不到捷徑上下,就好像爬了上百層樓差不多。”大塊頭的俊容男子側著臉接茬兒道:“恐怕不止上百層樓……”

  “我們大概沒在整座巨塔多高的地方,”花白胡須家伙捧著兩盒東西靠近窗邊惑望道,“從這里瞅去,距離頂上還遠著呢。剛才看見似有不少螢爍之物在外面追隨游蕩,卻總也靠近不得……”

  “那些是你的手下罷?”神態蕭索落寞的精瘦男子從窗旁轉臉投覷熒壁,微蹙眉頭說道,“妖魔鬼怪進不來。”

  形軀高大的素袍者又在熒壁閃現,卻似不知何故顯得驚疑難定,俊顏晦暗地低哼道:“更難纏的已在這里,那是你們還沒見識過的大魔頭……”信孝抬茄一指,腳下悄退道:“你不就是?”形軀高大的素袍者嘖出一聲,投目瞪茄,忿懣道:“我已經浪費了很多精神在你這兒……”

  向匡忍不住朝窗外轉望道:“剛才似見外面有一角飛檐的巨大影廓掠眸而過,令我想起道家古籍的飛升描述……”有樂搖扇說道:“像嗎?那只是你以為。這里幻覺太多,所見未必為實。趕快把木乃伊扔出去,我不想看見太多虛實莫辨的東西……”有個黑發玄袍人慌避不迭的匆言道:“然而外邊是深空,一開門會把我們吸出去。”有樂止扇不搖,忙問:“怎么一個‘吸’法?”

  抱禽的蒼發蓬松家伙叼著煙卷兒眼睛一亮,轉頭說道:“不如我們也順便把這個倒計數的危險裝置扔出外面去。”模樣摧頹的掉牙老叟坐在其畔扶杖嘖然道:“說什么呢?別把我丟出去……”抱禽的蒼發蓬松家伙一怔,連忙揉眼細瞅,有樂亦加以辨覷,隨即搖扇笑道:“果然又是該死的幻覺,差點兒把他扔出去……”

  抱禽的蒼發蓬松家伙仰頭,忙著掰開眼皮往里面滴眼藥水之際,那個蒼頭老卒從角落里顫巍巍立起,裹著麻布佝僂而行,斜伸拄杖指點道:“然而我觀察了許久,并不覺得你們后邊那個東西屬于幻像,它一直都在陰暗處,仿佛惡魔的冷笑。”

  因見背后果然有個倒計時之物,有樂忙隨抱禽的蒼發蓬松家伙一起轉身湊覷,隨即臉色難看地對視,彼此點頭會意,不約而同地笑道:“就快數到頭了?這個肯定也是幻覺,不用理睬。我們已經被耍得太多……”

  恒興表情嚴肅地說道:“必是木乃伊在搞鬼,暗中蠱惑不斷,直接把它整個兒扔出去就好。”有樂見他掏出一支破扇,在旁滿臉淌汗地搧風,便探眼訝瞅道:“去留無意,這把破扇哪來的?”

  “扇破字不破,”恒興使勁搧風,搖扇說道,“這里不知為何越來越讓人難受,就像有煉獄之火在烤。好在我想起前次從天然和尚禪院那里隨手拿到一把折扇猶揣身上,扇面題字似與萬歷年間那個游蹤無定的道人洪先生有關,落款還初,系其道號。此人名叫洪應明,著有《菜根譚》、《仙佛奇蹤》諸卷。天然和尚說,洪應明曾經居住在秦淮河一帶,潛心著述。他居住的地方,土質很差,農民種的蔬菜長得也不怎么旺,收成不佳,生活艱苦。農民將自已種的蔬菜拿到集市去賣,菜根苦澀又壓稱,買的人一般會去掉菜根,這樣一來,農民的收入就更低了。洪應明當時生活也非常清苦,看到大把的菜根被丟掉感覺很可惜,就想將菜根取走,但又不愿虧欠人家什么,便出一點錢將菜根買走。時間長了,當地的人都稱洪應明為‘傻菜根’。東林友人于先生到家中拜訪洪應明。洪先生以菜根咸菜和米粥相待,于先生品嘗后,拍桌叫好。菜根本是棄物,而菜根之香,只有心性澹泊沉靜的人,才能領會其中的真味。也只有如洪應明這樣淡泊之人,才能將菜根這丟棄之物,制作的如此美味。他的《菜根譚》最后以菜根命名,也正是緣于這一特殊的經歷。此扇題寫‘去留無意’,正是出自《菜根譚》。”

  有樂伸手索取道:“你不適合用這些高雅之物,拿來給我搧一下。”恒興搖頭,垂汗說道:“不給。”

  我旁邊發生爭搶之際,長利移退過來悄問:“先前看到有人突然打出一軀巨影,不知閃去哪里了?”信孝聞著茄子說道:“應該只是幻像而已。剛才我亦有看見,卻只一閃就沒影了。”

  恒興推開有樂,汗流滿臉地轉面說道:“把木乃伊扔出去,就不會有那么多幻覺。大家一起幫忙……”其語未落,兩個披罩麻布之人在木乃伊擺放之處突然胳膊反扭,頭頸折斷,剛走近就倒摜甚遠。恒興一怔而望,破扇忘搖。但見又有兩三人手腳擰彎,身軀扭曲地倒下。有樂他們驚忙退避,接連有人摜飛摔撞旁壁。沒等我看清發生何事,眼前熒光驀又暗滅。

  形軀高大的素袍者忽趁混亂,急攫我手拿的羊皮卷。我拉住不放,猝然拽扯之下,卷幅乍收又展,我覺腕間劇痛,似有一道晶亮的刃芒霎掠而出,往四下里倏突穿閃無定,忽里忽外。

  素袍者映壁之臉不時消失,復顯之態似忙嘔吐,其間朦朧晃現木乃伊影廓迷離幻疊,頻加干擾,使其越發煩躁。然而未容多看便又隱沒,周圍復陷昏冥,晶閃之刃掠過窗外,光球爆綻。有個灰袍之人驚避不迭地叫嚷道:“那個發光東西竟然扎破了!”

  熒壁一閃,有影竄出。神態蕭索落寞的精瘦男子探手抓攫,微哼一聲:“別跑!”卻只拽住一件空袍,擻然化煙消逝。

  魁偉雄壯的機甲悍將急抬臂炮轉尋惕問:“溜哪兒去啦?”守衛門外的甲士匆在廊間追覓道:“似只看見有個梳著背頭一絲不茍的小孩兒屁顛屁顛地往別處溜掉了。”

  混亂間又有一人從木乃伊擺放之處摔摜過來,撞在門邊。始終垂首側立廊角的托缽老僧皺眉轉顧,只見人叢間有個黑衣僧合什穿行道:“既然跟你講佛法你聽不懂,那么貧僧也略懂一些拳腳……”言猶未畢,黑衣僧突然著火燃燒,廊間眾皆慌避之時,黑衣僧只盤坐凝掌,焚軀之火便即消失,木乃伊那邊忽卻躍焰竄燃。

  神態蕭索落寞的精瘦男子一怔而望,黑衣僧擻衫而起,逕往人多處自走,彼相瞥目交接,說了一句:“人類還有時間,或許能修正自我。”

  面色蒼白的黑袍法師望其背影逸去,若有所省,攥握串鏈的手一緊,在門邊矍然道:“先前似便是他,在旁一直暗中施法遏制‘死圣’……”

  “沒有時間修正錯誤了,”神態蕭索落寞的精瘦男子移目轉覷,木乃伊那邊倏又火光熄滅,其仍完好如初。精瘦男子嘆道,“這就是終結。”

  隨著眾人驚呼,我投眸移望窗外,陡然忽見不知如何又回到了月隕之時,眼簾里霎現天崩地裂的駭像,頃刻之間震悚難狀。

  “怎么又回來這里了?”抱禽的粗嗓音家伙慄然叫苦不迭,“只怕要被月亮砸死。你看外邊,煙焰遍起,天翻地陷。局面崩壞成這樣,那些富翁到夏威夷修建地堡又有什么用呢?”

  “有錢佬筑造那些末日地堡沒作用,”蒼發耷拉之人架起旋管重械在旁唏噓道,“巨大花朵般的蘑菇云遍地盛開之時,他們早就灰飛煙滅。想比窮人多活一陣,這個夢想破碎在先。因為夏威夷成為戰爭前線首當其沖,挨轟擊最狠,比佛州那一帶玩完更快。況且夏威夷歷來火山和地震活躍,其不穩定的地質根本未必適合挖坑修筑安全堡壘。可見那班闊佬到底并沒多聰明,趕在風口上,豬也能有機會給大風吹飛起來。可惜再會吹,那個被吹捧為‘硅谷鋼鐵俠’的抱娃家伙想飛上天也飛不了多高……”

  “他們咎由自取,”白發長者捧著經書嘆道,“這幫新貴有份參與熱炒的那個被稱為‘網絡’的新興東西加劇了人心與世道崩壞。糟上加糟的是,人們嗑藥太多,便連腦子也壞了。早在當年‘垮掉的一代’熱衷于集會亂搞之時,我就發現那些居心叵測的召集者為吸引更多年輕男女加入其行列,在其它勢力暗中協助之下,殷勤找來粉丸和藥酒引誘人們入伙,并使他們上癮而長期留下,起到粘住追隨者的作用。所謂‘迷幻時代’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從那以后嗑藥扎針泛興成風。那些心術不正之輩還打著‘解放個性’的幌子鼓勵人們濫交,為了打消顧慮,教唆婦女們不負責任,盡情地玩樂無度,甚至大肆推動‘就算懷胎也無所謂,想墮就隨便墮’這股破罐破摔的思潮……”

  正說之間,不知誰敲他腦袋,轉頭愕望,瞅來瞅去。明眸皓膚的小姑娘晃身悄移到我后邊,有樂顫搖折扇轉問:“如何眨眼間又返回此時此刻?我不想看見太多這樣的噩夢般場景……”

  我抬手捂腕正自忍痛難言,花白胡須家伙捧著兩盒東西投覷道:“羊皮卷呢?想是你剛才回收太快,一下子轉返到起點了。此前我看見‘時光之刃’又飛來飛去,突然穿過窗外那個發光球體,乍似爆裂,卻一下子縮攏變小,然后不見了……”

  “撒旦不會就此被消滅,”神態蕭索落寞的精瘦男子抬看手心,隨即蹙眉轉顧道,“它只因見勢不妙,趁隙溜掉,繼續潛伏在暗處,伺機誘人作亂。你捧的那兩盒東西是何物?”

  花白胡須家伙捧著東西告知:“巴比倫朋友找到的外星人遺體。”

  神態蕭索落寞的精瘦男子皺眉說道:“假的。它們不是天外來客,完全屬于偽造的。”

  花白胡須家伙聞言郁悶,有樂攏扇指出:“你又被忽悠了。”

  神態蕭索落寞的精瘦男子稱然:“世上沒有外星人。”

  話聲剛落,忽伸一只手,急攫我所拿的羊皮卷。此前他便攫過一次,被我拉住不放手。其并未堅持爭奪,縮手不取,或因木乃伊那邊情勢有異。我以為他已經改變了主意,卻出乎不意地突然又再起心攫奪。但也并非全然殊出料外,我已有防備,拉扯之下,羊皮卷又展幅半道,晶閃之刃倏掠而出,神態蕭索落寞的精瘦男子抬起另一只手抓住,攤開掌心,卻握了個空。

  我眼簾里霎映火光跳閃,神態蕭索落寞的精瘦男子頃亦瞥見其扯住羊皮卷的那只手臂竄焰熾燃,微一蹙眉,轉望木乃伊那邊。

  “幽暝青焰,”垂眉側立門邊的托缽老僧出言提醒道,“它想逼你收手。你只要仍拿住那軸死海秘卷,冥火就不會熄滅。”

  神態蕭索落寞的精瘦男子蹙眉道:“倘若沒有多方合力施壓,根本抑制不住死圣。”

  “此前也正因為這樣,”門廊一角有個捧碗坐望的毛發稀拉家伙頷然道:“歷稱‘撒旦’的路西法吃了各方交叉牽制的虧,被迫知難而退。然而失去了路西法的制衡,下邊的局面會很難看。”

  多個湊近窗邊惶望之人不知又看見什么,慌亂紛退之余,叫嚷道:“下邊的場面真的很難看!”

  我轉頭欲瞧,神態蕭索落寞的精瘦男子趁機甩臂奪卷,不顧幽焰蔓延向肩頭,急扯卷幅。其背后有門悄啟,我瞥見一人拿起書邊那盞古燈,刷亮之后,晃手拂焰,打出一影巨軀碩大。

  沒等看清,眼前一暗,四周熒光又滅。一股強大難狀的氣勢摧撞過來,我揚腕欲發盾讖,驀感勁風撲面,伴隨咆哮之聲,赫然有個藍軀巨影急至。

  神態蕭索落寞的精瘦男子肩后熾顯六翼輝芒,畢展綻張。藍軀巨影咆哮如雷,沖撞而過。我只來得及發出一道盾讖幻呈亙空,頃即震蕩摜跌,聞聽那明眸皓膚的小姑娘在后邊驚呼飛摔,我順手將她拉住,就勢縱躍而起,只覺輕盈無比,一掠翩捷,有個甜美的聲音在耳后低語:“有神奇的東西傍身別怕,你摔不掉。趕快再像先前那樣運用意念力量,催發‘秘卷藏刃’逼射而出,驅馭它去對付米迦勒,就像你先前使它戳爆路西法那個發光球體一樣……”

  我感到納悶:“我什么時候讓它去戳撒旦了?”甜美的聲音在耳后嘀咕道:“別以為我不曉得先前你有想過,眼瞥窗外之時,冒出一個念頭,想知道那個發光球體會不會被戳爆?攝附你手上的‘秘卷藏刃’即刻應念而出,立馬飛去扎破它……”

  便在愕然間,藍軀巨影頃似猛撞出外,轟然摧飛半壁,隨即眼前一亮,六翼輝芒在空中熾展,陡遭許多飛隨驟至的翅爪陰影密密麻麻地圍涌撲襲。面色蒼白的黑袍法師攥握串鏈的手一緊,驚覷道:“外邊涌來眾多跟隨撒旦反抗上帝的墮落天使……”其語未畢,忽遭翼爪之影撲倒。

  魁偉雄壯的機甲悍將急抬臂炮轟擊,翼爪之影倏又翻飛騰起,掠空呈現數張不同面靨,哮笑狂舞之際,猝挨機甲悍將綽訣發讖一殛而散,化作更多撲翅之影,迅即復返。旁邊的黑發灰袍人忙拽臉色蒼白的法師匆避。我見機甲悍將陡遭數道翼影飛攫撲襲,一時手忙腳亂,便發出盾讖從旁震殛,驅散翼爪紛涌之影。魁偉雄壯的機甲悍將以肩炮掃射,且戰且退。眼看大群翼爪陰影涌近,披罩麻布之人亦紛拔劍上前抗御。漫天翼影成群,橫空飛涌,愈集愈密,宛然合成一條黑龍形態。圍繞神態蕭索落寞的精瘦男子撲噬狂襲之時,曳尾掃蕩那伙披罩麻布的劍士跌摜七零八落。

  信孝顫拿茄子慌避道:“打過來了,打過來了……”但見數名玄冠褐袍老者悄從廊間越眾出列,布讖化構星斗羅織般的森嚴氣象,擋住翼爪陰影紛涌之勢。長利憨問于旁:“這是什么厲害法術呀?”

  “星辰術,”門口那個白發褐袍老者悄亦凝指綽訣成勢,抬眼說道,“傳自古埃及煉丹修法會,源出‘煉金術士’一脈,沿承的是元始天尊的靈力。此間眾人一直都在合力施法,便因處于‘哨塔’之內,不意同宗合流。其乃同門同脈,屬于‘煉金術士’的一部分,自有非凡能量。因而眾人獲得法力加持,在這里運用星辰術,事半功倍,發揮更大威力……”

  “別扯這些有的沒的,”有樂從藏身之處伸頭惶望道,“剛才我好像看到有個藍軀巨影把米迦勒一撞出外,留下碩大無朋的人形窟窿在塔壁上,咱們會不會被吸出去呢?先前我聽誰說外面處于深空,會把人吸走……”

  “已然不在天外空間了,”花白胡須家伙捧著兩盒東西在窗旁轉覷道,“羊皮卷一收,我們突然回到原先的世界。不過看起來外邊好像也很瘆人……”

  向匡伸刀一指,訝瞅道:“外壁那個巨人形狀的窟窿似在迅速縮小。”

  “素聞‘哨塔’本身有強大的自愈修復能力,”面色蒼白的黑袍法師攥握串鏈向我投眼說道,“昔在青山療養院早就聽病友們提過,此說果然非虛。那軸羊皮卷哪里去了,是不是還在你手上?”

  我拉著明眸皓膚的小姑娘躍避于旁,聞言搖頭告知:“剛才讓有翅膀那個男人搶走了。”

  “那是米迦勒,”白發長者捧著經書嘆道,“神所指定的伊甸園守護者,亦乃古典正籍唯一提到的具有‘天使長’頭銜的靈體。米迦勒這個名字的意思是‘與神相似’。此位強大的六翼天使無愧于‘大天使’尊號,他亦被人們視為英格蘭的守護天使。‘似神者’米迦勒和加百列、拉斐爾、烏利爾、耶利米爾,以及墮落前的路西法皆屬于被稱為‘天使’的亙古天外之靈異體。在與撒旦的戰爭中,米迦勒奮力維護神的統治權,對抗神的敵手,最終將其擊敗。自古的繪畫與雕塑描述米迦勒經常以金色長發、手持紅色十字形劍與巨龍搏斗,立于龍身上或與龍成為朋友的少年形象出現,那條巨龍就是撒旦。”

  有個黑發灰袍年輕人忍不住從旁插話道:“我看過近年有些戲里把米迦勒描述成黑皮膚的天使……”抱禽的粗嗓音家伙叼煙卷兒搶白道:“我還看過腦子壞掉的英倫人新編的‘空王冠’之類戲劇里竟連古代‘金雀花’時期的約克公爵也讓黑皮膚的人來扮演呢,真是讓人好笑。完全罔顧事實胡謅,歷史上哪個約克公爵是黑皮膚的人?別聽那些混蛋瞎掰,既然便連上帝、美人魚、白雪公主、埃及艷后居然也都紛紛變黑了,為什么撒旦就不能皮膚黑?凡事矯枉過正,就會走到另一極端。難怪世人要受到老天爺的懲罰……”

  正自憤憤不平,腦袋忽挨一敲,愕然轉頭亂望,瞅來瞅去。明眸皓膚的小姑娘悄又晃身挪回我后邊,轉望窗外說道:“那個有翅膀的男人把羊皮卷搶到手就整個兒燃燒起來。快看他全身裹在一團青焰里面,仍在跟巨龍翻騰惡斗……”

  便趁星象讖網重疊交織,推向前方,迭加排斥,阻擋眾多紛涌撲襲的翼爪陰影在外,長利他們擠到窗邊湊覷道:“扭打了一陣,那個焚燒的似神者把大龍掄轉起來,猛然甩下去了。”窗旁那位黑袍長老手抬旋針擺動的儀盤,忽感不安道:“這里好像是遙遠的先古時候……”其畔眾人惑問:“怎么回事?”

  我亦瞠愣在旁跟著納悶,蚊樣家伙拉我后退,匆促提醒道:“小珠子催著讓咱們瞅隙兒快溜,不然怕走不掉……”我轉頭問道:“小珠子在哪兒?剛才我好像聽到她說悄悄話……”

  “先別問太多,”蚊樣家伙抬著袖弩惶顧四周,難掩忐忑道,“不知你們有沒留意到這里的空間漸漸縮小,似乎‘哨塔’要關閉此處……”

  “大家盡快離開此間,”大塊頭的俊容男子拿著槍械在后邊招呼道,“跟隨我的手下兄弟分頭往別處疏散。”

  魁偉雄壯的機甲悍將似亦會意,抬著臂炮轉向木乃伊那邊,惕戒道:“恐怕它就要蘇醒了。大家趕緊走,條頓騎士團殿后掩護……”

  我想起一事未了,轉頭加以提醒道:“別忘記寧靜谷那邊也有你們‘條頓’的人跟醫院騎士團一起猶未走掉,我記得‘蒼耳’里面不知誰提過‘條頓’亦有人在其中……”

  “‘蒼耳’已經墜毀,”魁偉雄壯的機甲悍將眼中閃過一抹沉痛之色,自抑哀傷的頷首說道,“不過仍然感激姑娘告知。先須在這里及早擺脫‘死圣’,然后我們便隨‘哨塔’穿越時空趕返崩塌前的月海那邊搜索一趟……”

  有樂在我后邊搖扇悄謂:“幸好我們穿扮成阿拉伯人的式樣,到哪里都不顯得唐突。看來阿拉伯人的扮相還真是古今皆宜……”恒興表情嚴肅地從旁稱然:“早知道他們幾千年都這樣,咱們該從薩拉丁帳蓬里再多拿些任何年代皆時髦的行頭。”有樂轉瞧道:“但你拿這么高雅的扇子在我旁邊搖啊搖還是不合適,趕快給我……”

  旁邊又發生爭搶之際,我瞥見信孝給長利拉著也懵頭愣腦地跟隨疏散的人群擠往別處。光頭圓臉胖子披著青布,再度湊近木乃伊旁邊俯首竊竊私語,穿條紋衫的小孩兒拿餅剛要靠前,便被驅趕退后。向匡提刀轉望,惑問:“你又在那邊作甚?”光頭圓臉胖子目含幽怨的低哼道:“不關你的事情。要不是你們屢番生擾打岔,或許它還會教我怎樣離開這個噩夢般的所在……”

  恒興擺脫有樂糾纏,奔去拽回信孝和長利,隨即納悶道:“我不明白的是,木乃伊為什么不擰掉他的禿腦瓜?”

  “它干嘛擰我?”光頭圓臉胖子怨視道,“無非畢恭畢敬地找其說幾句悄悄話而已。先前賊忒嘻嘻搖扇的小子拍打了多少次也沒事,抱鴨那家伙甚至拿煙頭燙過,人家也不計較……”

  “既然這樣友好,”大塊頭的俊容男子轉抬槍械說道,“不如請你幫忙搬它扔出外邊。”

  光頭圓臉胖子連忙搖頭后退,畏縮道:“那可不能干,我還沒活膩。”

  “它剛才未必只是不想計較,”門口那位白發褐袍老者提醒道,“大概‘死圣’當時無暇分神旁顧。先前處于多方交叉制約之下,加上路西法還在場,尤須傾力對付。眼下便連米迦勒亦不在旁,此一時非彼一時,你們要當心了,休再貿然靠近那邊……”

  白發長者捧著經書轉望道:“米迦勒去哪里了?”守在窗旁的黑袍長老手抬旋針擺動的儀盤,驚疑不定地眺看外邊,搖頭說道:“看不清楚,剛才好像突然被什么東西拽下去了。我手上的‘郇山會’測象儀顯示,云巒掩映不盡的那片地形,似是兩河流域一萬年前……”

  蒼鬢虬髯的老者從廊間轉返,拉扯白發長者起行,催促道:“牧首,你們也趕緊離開。不要在這里坐等‘死圣’蘇醒……”歪戴冠帽的黑髯長老拿著手雷在高處探覷道:“下面這位是‘東正’那邊的牧首嗎?你們還不趕快上來覲見逃難途中新推選出來主持局面的教宗,此前他已在西奈半島烽火連天的末世戰地匆匆即位,由我輔佐沒商量……”

  “我們干嘛要爬上那么高去拜見他?”面色蒼白的黑袍法師攥握串鏈低哼道,“你隨便操縱一人出來繼位,我可不認。此前我們聽說教皇已在羅馬最終淪陷之時,為免遭‘集尸怪’生擄傳染變異,無奈自盡。”

  “大家都是‘青山’混出來的,”歪戴冠帽的黑髯長老拿著手雷威脅道,“不要讓我難堪。打從今兒起,誰不服從裘德勞二世試試看?”

  長利轉面悄問:“所謂‘青山’是道上哪座山頭來著?”花白胡須家伙捧著兩盒東西告知:“青山康復療養院。我和他們在里面住過,平時沒事就一起玩‘末日逃難’的游戲很熟了……”歪戴冠帽的黑髯長老捏著手雷在上面點頭稱慶:“幸好我們素懷憂患之心,平時練熟了逃難求生的技能,等到終于有末日來臨,咱這伙兒跑得很流暢,才沒被一鍋端。我拉著教宗先跑路到你在兩千年前修建于亞歷山大港那邊的博物院,躲進地下庫房里面待得更多人逃來集合,大伙兒就根據早年在瘋院病房里秘密商定的作戰計劃,一起去打劫了已然沒人留守的埃及兵營,搜到好多手榴彈,得以傍身,一路開炸……”

  “我們‘郇山會’根本就不吃你們那一套,”有個破袍家伙毛發蓬亂的捧碗仰笑道,“想拜教廷就拜,不想拜就不拜。就算教廷不賞飯吃,歷來眾多像我這樣的貧修會士也有辦法忍饑挨餓隱修至今……”

  “法蘭西修士,”邊角那個體態發福的粗軀壯漢披著麻布扶劍轉面,語氣煦和的說道,“趕快和俄羅斯托缽僧隨大伙兒離開這里。最后的戰斗,由我們來打完。”

  語畢出劍,畢顯“惡靈退散”的古意斑駁之銘紋。恒興搖著破扇在旁,不意其竟突然朝我這邊揮劍急削,猝為一驚,倉促拔刀欲迎,卻已落在后頭。有樂嘖然道:“你還是別拿扇搖啊搖了,拔刀都不及別人快。看人家那樣胖,出手也比你迅捷。幸好我那位當家大哥沒在這里看見你如此出糗露乖,否則難免因而失望,將你連貶兩級,降到我首席家老的后座,甚至趕去長利那里做他家的筆老,而且還不是首席……”

  恒興既慢得半籌,我剛想揚手發出盾讖,勢已不及。向匡出刀欲助,卻遭那披罩麻布的小個子家伙提劍牽制在先,其態仍然慵懶,糯聲糯調的笑覷道:“你們出刀還不夠快。”

  不待恒興挺刀截擊,體態發福的粗軀壯漢便已收劍轉瞥道:“你還是別出刀了,身后有兩口劍悄已離鞘,當斷必斷。”恒興回刀轉削,背后另有兩名披罩麻布之影一齊出劍交擊,火星迸濺。有樂抬扇遮眼,皺起臉說道:“打得真是難看!此前他還要裝作好整以暇地搖扇……”

  霎隨劍光掠轉,我身后有一人撇頭倒下。沒等看清怎般模樣,體態發福的粗軀壯漢先已搶身擋在我跟前,又揮劍劈翻另一個躡近我旁邊的黑衣家伙。恒興投眼驚覷道:“那些好像是先前被誰撂倒的死人……”話聲未落,一劍已臨,倏已抵喉在側。

  抱禽的粗嗓音家伙歪叼煙卷兒轉瞅道:“又丑又瘦的狹臉家伙出劍很快……”但見恒興抬刀亦同時擱在狹臉家伙肩頭,目光相交只一瞬,頃似互感凜然,皆移兵刃,各轉刀劍斬翻彼此背后悄然欺近之人。蚊樣家伙抬著袖弩欲發不及,投眼惑覷道:“這兩個卻像亦屬已死之人……”

  向匡忽似悚然,轉刃欲追背后悄移晃離的一影,披罩麻布的小個子家伙伸劍格擋,糯聲糯調的說道:“且容其再多走幾步看看。讓死人繼續活著,或能替我們找出發生了什么。”

  蚊樣家伙抬起袖弩,發矢射顱,瞧著那個從向匡后邊移開之人翻白濁眼摜倒,不安的問道:“那些是不是米迦勒誅殺之人,怎竟復活了?”

  “不是復活。”白發長者捧著經書遙劃十字形狀手勢嘆息道,“這幾個瞅似栽在路西法手下。米迦勒殺掉的人,似乎先已不知不覺失去了自己的靈魂。其中有一些猶在掙扎,但既受到侵蝕,無力反抗。米迦勒出手幫他們獲得解脫……”

  “那些似是已受撒旦蠱惑的余孽,”體態發福的粗軀壯漢向我轉望,語氣煦和地說道,“亡而不僵,路西法大概還未死心,暗中伺機驅使其爪牙又打這姑娘身揣之物的主意。”

  “她身上揣了什么寶物?”蒼鬢虬髯的老者從廊間投目瞧向我和有樂這邊,皺眉惑覷道,“還有你,先前放倒撒旦的那顆蒜頭究竟哪來的?”

  恒興亦感疑竇叢生,瞪著有樂探問:“你那顆蒜頭究竟從何處撿來的?氣味很像信雄當初吃過的那些……”

  “棺柩旁邊,”有樂忙著搶扇,口中說道,“不知誰弄掉的?”

  蒼鬢虬髯的老者似有所省,轉瞅木乃伊后邊悄生爬布的奇菌異花,微哼道:“還能有誰?”面色蒼白的黑袍法師攥握串鏈低謂:“聽說那是‘靈山仙蠱’的一種,療養院里曾經有個病友一提起‘毒仙’就害怕得要死,稱其為精靈,整天驚呼‘精靈變’,叫嚷說‘毒蠱仙子’又來找他了……”

  “毒仙不會也在哨塔里吧?”一干長老聞言驚嘖不已,便連蚊樣家伙亦自惴然道,“竟憑這點兒小玩意,一下子就放倒了路西法和德古拉兩大‘絕世高手’……”

  “應該也不算很毒的東西吧?”信孝聞著茄子咋舌兒道,“不過還真是神奇,居然能讓路西法和德古拉這兩個傳說中的魔頭變得幼小,甚至返璞歸真……”

  恒興臉色凝重的說道:“我懷疑信雄也吃過這種東西,不知誰給他的,究竟有沒解藥?”面色蒼白的黑袍法師搖頭嘆道:“‘毒仙’的解藥要找‘毒仙’拿。不過我認為沒有,因為那個整天叫嚷‘精靈變’的病友終于爛死在他房間里,開了一床花……”信孝抖著茄子忙問:“后來呢?奇花有沒有滿院盛開……”面色蒼白的黑袍法師唏噓道:“沒有后來。因為當天就是蘑菇云鋪天蓋地覆臨之日……”信孝顫聞茄子驚慄道:“老天爺真毒啊!當時就算沒有蘑菇云,那些花也會開死你們……”旁邊有個臉色慘白的灰袍家伙點頭稱然:“我們一看到花開滿屋就跑了,不顧一切紛紛各施渾身解數逃脫,因而沒挨蘑菇蛋炸到。”

  “然而恐怕還沒逃脫,”有樂搶不到想要的東西,難免懊惱道,“這里又有一個‘蘑菇蛋’,倒計時已快數到頭……”

  抱禽的粗嗓音家伙歪叼煙卷兒聞言驚跳,連忙率眾搬東西道:“快把這個倒計數的危險裝置抬出去扔。讓它在兩河流域遠古時候爆掉……”守在窗旁的黑袍長老手捧旋針擺動的儀盤,驚疑不定地眺望道:“誰又在外邊拉展羊皮卷?下面好像已然不是兩河流域,卻似處于許多年前的通古斯森林上空……”

  “好像就要爆炸了,”抱禽的粗嗓音家伙急促搬抬道,“趕緊把這枚威力巨大的‘波塞冬之心’抬出去丟掉!”

  掉牙老叟嘖然道:“別抬我扔出去呀。”抱禽的粗嗓音家伙叼煙怔瞧,揉眼納悶道:“怎么又是你?那顆‘蘑菇蛋’呢?”

  有樂搖扇興嘆:“無非又屬于幻覺,我已經麻木了。倘若再看到一個,我會一笑置之……”

  蚊樣家伙撫壁苦笑:“那個人形窟窿轉眼便已愈合無痕,剛才咱們沒來得及走脫,眼下勢已無計可施……”有樂伸扇拍頭,加以置否:“你說得輕巧,那么高誰敢往外跳?況且下邊是一望無際的林海雪原,除了迅速凍死在里面,想去哪兒也走不掉……”守在窗旁的黑袍長老捧著旋針擺動的儀盤,不安地催促道:“趕快讓哨塔離開這里,下面大片森林隨時要被摧毀無余,歷史明確記載沙皇時代末期,通古斯發生神秘驚爆,原因各說紛紜,但皆排除了人類所為的因素,因為那時沒人擁有這樣強大的力量……”

  “有些更加強大的力量產生自內心,”門邊垂眉悄立的托缽老僧抬眼向我投來,若有所指的說道,“你要善加運馭手上攝伏之物……”

  我抬腕看手,朱痕微熒之間,另似呈顯印記。未待看清,高處丟下一個東西。眾人驚叫:“誰扔手榴彈?”

  “不好意思,”歪戴冠帽的黑髯長老在上面伸頭張望道,“剛剛手指抽筋了,一時沒拿住……”

  “手抽筋就別拿這么危險的東西。”在一片指責聲中,抱禽的粗嗓音家伙叼煙卷兒撿起來察看道,“還好沒拔弦。”

  歪戴冠帽的黑髯長老在上面叫喚道:“你別亂弄,先扔上來給我……”高處那個傲然冷覷的白臉俊逸之人伸出雙手,攀出欄外作勢欲接,搖晃欲墜地說道:“把手雷拋上來,讓我接住它。咦,記得這里剛才好像有一面玻璃墻擋住……”

  “那玩藝不是玻璃,”其畔侍立的黑發垂眉家伙匆忙拉扯,在扶欄后惴言道,“氣浪消除之后,這會兒又沒有遮蔽了。教宗,別往外爬。會摔得難看……”

  “先搜身。”幾個佩有條頓標徽防具的機甲家伙上去檢查,搜索過后難免納悶道,“竟未找到什么危險物品。”

  歪戴冠帽的黑髯長老抬著雙手在槍炮環圍之間坦然道:“隨便搜。”機甲家伙仔細搜尋無獲,不由懊惱地問道:“你以前是干什么行當的?”

  “魔術師,”歪戴冠帽的黑髯長老在槍口下舉手回答,“昔曾環繞紅海和地中海巡回各城市跟團走穴,發神經之前在卡薩布蘭卡‘亂世佳人’夜總會登臺表演變戲法。其實我無論干什么都屬于半路出家,往任何領域隨便一做就取得過人的成就。勵志的故事講都講不完,改天我要抽空收費給你們講一講‘授業解惑’的課……”

  白發長者捧著經書在下邊聞言感嘆道:“牧首不幸罹難后,我扛起了這份擔子。其實我以前也卑微,在修道院洗了半輩子廁所……”

  “計劃很重要,”歪戴冠帽的黑髯長老轉身讓機甲家伙搜來搜去,口中說道,“從小我就計劃擁有豐富多彩的平生經歷,然后寫書出版,用以賺錢養老。雖然此后人生的旋律出現了變調,我在瘋院病房里仍忙著做精密的計劃,及早布局,提前部署,剛進去就把那個長得像裘德洛的年輕門衛忽悠到發神經,使其也成為我的病友,并給他取名‘裘德勞二世’,以宗教造神手法重新塑造其不一般的人設。然后我根據病友小皮自稱來于兩千年前古羅馬時代的口述,判斷其乃托勒密時期那個誰,亦即歷史著名數學與天文學家賽翁一門的祖師爺,昔在亞歷山大港建有結構復雜的博物院,體現在地面之上的構造僅如冰山一角……”

  信孝聞著茄子轉望花白胡須家伙,不無疑惑道:“你在兩千年前蓋的博物院還能存留到末世之時么?我聽說賽翁的女兒希帕蒂婭當眾遇害蒙難的那種黑暗橫行年代,狂熱之徒已燒毀不少藏書院、博物館……”

  “早已面目皆非,”歪戴冠帽的黑髯長老在槍口下任憑搜身,從高處插話道,“然而原址還在,底下另有秘密隱藏。”

  光頭圓臉胖子湊過來探問:“什么秘密?”

  歪戴冠帽的黑髯長老在上面伸頭冷哼道:“不告訴你。”說話之間,有東西從袍內掉地,眾人慌避不迭的驚呼道:“手榴彈……”黑髯長老歪戴冠帽拾起來不慌不忙擰蓋自飲道:“不要一驚一咋,只是瓶老酒而已。其乃白蘭地聯盟年代的藏品,至少窖存有好幾百年歷史……”

  信孝聞著茄子悄問:“你在‘青山’修行時結識的那班病友都是跟他一樣看上去怪怪的家伙嗎?”花白胡須家伙捧著兩盒東西轉顧道:“正常的也有,當然也難以排除里面有一堆不正常的。但你別以為他不正常,那老家伙精得很……”

  長利憨望道:“我覺得他瞅似有點像長了胡子以后的西塞羅。”有樂伸扇拍頭,說道:“像不等于就是。但也不排除那廝或乃西塞羅的后裔,不曉得我們那些后代在哪里?半天也沒見一個半個跑出來好生露個面……”

  我轉瞧別處,悄指道:“先前似乎看到那邊有一個玩燈的,不知又跑去哪兒了?只剩下周圍這些人卻似言行怪怪的……”蚊樣家伙忍不住向我笑謂:“那幫都是你和有樂、信雄后代活躍時期的伙伴們。若將人生比作一套大書,他們皆在后傳以及延續篇章的故事里各呈精彩,即便生逢末日亂世的顛沛流離,每一伙均好戲層出不窮……”

  面色蒼白的黑袍法師攥握串鏈轉望棺柩破裂散落之處,在旁自感不安道:“沒想到那些靈蠱竟能滲透進里面。怪不得德古拉也著了道兒……”門口那位白發褐袍老者指著木乃伊后邊悄然蔓延擴增的奇花異菌,皺眉提醒道:“都別再靠近那邊。”大塊頭的俊容男子橫伸槍械攔住幾個挪身欲前的披罩麻布劍士,似覺為難道:“既不能靠近,亦燒不毀、打不掉,卻要如何把它搬走?”

  “請神容易送神難,”眾皆面面相覷之間,門邊一個黑發灰袍家伙難掩懊惱道,“究竟怎樣擺脫‘死圣’才好呢?看樣子它打算死賴著不肯走……”

  白發長者捧著經籍法器忖思道:“米迦勒搶走那軸秘卷,竟然沒把‘死圣’引開。看來它沉得住氣,不知到底意欲何為?”

  “此前我們在‘沙丘魔堡’那場惡戰,”蒼鬢虬髯的老者從廊間驚覷,其畔有個黑袍人一邊移退一邊惴言,“便已飽受其以陰晦異像百般侵擾之苦。莫名其妙地折損了不少人,還讓它陰魂不散地跟上來,恐怕這里又要有麻煩……”

  “讓我試試用激光炮轟爛它,”一班老者急阻未及,有個烏盔甲士轉動肩炮欲擊,突然爆膛炸沒了腦袋,摜軀而倒,眾皆嘩退紛避。蚊樣家伙悚望道,“還說轟它,只怕便連想想都不行。哨塔似也拿它沒辦法,剛才這片空間漸呈縮小之勢,此刻已收攏不得,好像被固定住了。周圍光線較之先前亦顯越來越晦暗莫明……”

  我覺腕間似微震蕩,抬起手瞧,細熒之環宛然悄轉。未容詳加辨覷,有樂伸嘴湊近,忽嚷道:“你手上這些什么東西究竟有何用?快幫我們離開,不然就走不掉了!”眾人聞聲紛嘖轉望,我腕臂猝又搐疼驟劇,朱痕閃亮之際,爪影突攫,猛然將我一拽而跌,恒興和向匡出刀急攔不及,有個金牙獨眼家伙勒住我脖子,退到墻角桀然道:“手上這些好東西她不會用,不如就由我奉獻給‘死圣’,作為‘死靈軍團’復返人間的頭一道獻祭……”

  抱禽的粗嗓音家伙叼煙卷兒訝望道:“原本以為金發獨眼猥瑣版的高斯林已沒戲,不料其居然給自己亂加戲……”

  “剛才誰說米迦勒殺死的人不能復活?”信孝顫拿茄子驚覷四周另有數襲黑影森然復起,難免慌了神兒道,“你看他們紛紛有如‘咸魚翻生’了……”

  “或因它們沒有靈魂,”白發長者捧著經書嘆息道,“兩河流域那些最古老的經籍提及名稱的天使僅米迦勒和加百列,但在后人描述中,米迦勒卻是最耀眼、最著名的天使長。歷代各類典籍對他的描述與歌頌非常多,其不僅有著凡人所欠缺的勇氣與無可比擬的威力,還擁有最美麗的容姿,非常英俊。他性情勇猛果敢,對于罪惡之事抱持著絕對的拯救態度和行為。米迦勒由于執行人類的創造,挺身同反對者撒旦戰斗,其威力與大魔王并駕齊驅。米迦勒是最早跟撒旦戰斗的英雄,通常他的塑像都是拔劍的戰士造形,米迦勒的另一身份,則是在最后審判時數算人類靈魂的天使,引導死人走向‘彼岸’,并審判人死后的命運……”

  金牙獨眼家伙轉面吐口水,滿臉唾棄的說道:“那些破書有沒告訴你,‘死圣’更古老?宇宙萬象產生于黑暗,任何光芒無非稍縱即逝。事實無比冷酷,黑暗才是整個世界最基本的真相。無論路西法,還是米迦勒,這些被稱為‘天神之使者’的家伙以為能給眾生光明和希望,不自量力至極。他們跟你們一樣愚蠢,就會到處嚷嚷瞎折騰,其實懂什么?”

  抱禽的粗嗓音家伙叼煙卷兒皺起臉說道:“你早就死了,別又給自己亂加戲好不好?”金牙獨眼家伙轉頭吐唾,噗一下噴出飛痰沾到他臉上。抱禽的粗嗓音家伙叼煙驚跳,拂臉慌避那坨兒蠕扭追粘之物,悚呼道:“類螞蝗生物襲擊……”

  我覺察身上竟似也有此類蠕動之物沾衫爬竄,正自慌神,金牙獨眼家伙揪我欲往木乃伊那邊移去,忽挨一槍轟臉,從我肩后裂腮而倒。大塊頭的俊容男子抬槍伸到我后邊又射一梭,蚊樣家伙趁機把我拉開,只見不少披罩麻布之人用槍駁火掃射。昏暗中另有劍光掠劃,斬翻欺近我跟前探爪欲攫的濁目家伙,劍上的異域字樣據說有“惡靈退散”之意。彈焰爍閃之間,有個金發碧眼的黑袍人撩劍抹中一個濁目家伙咽喉,用另一只手比劃十字形,然后伸出大拇指往濁目家伙面門一按,轉身走開,濁目家伙才倒地。

  “教廷的人。”體態發福的粗軀壯漢披著麻布撩劍轉首,不瞧隨手掠刃斬摜之影,訝覷金發碧眼的黑袍人,語氣煦和的微愕道,“先前羅馬淪陷,你們這幫‘持械執事’還沒死絕嗎?”

  “圣殿騎士?”金發碧眼的黑袍人收劍出槍,抵額射倒倏然逼近面前的翻白濁目家伙,隨即轉瞅體態發福的粗軀壯漢,移轉槍口射翻悄躡到粗軀壯漢背后張爪撲攫之影,口中低哂道,“你們沒死絕,我們也仍在。跟北極軍團做了一路……”

  “什么也別扯了,”歪戴冠帽的黑髯長老從高處醉醺醺地捧樽俯視道,“先上樓拜見我推舉出來繼位的教宗,然后排排坐、吃果果。倘敢不給面子,我把你們全都宣布為‘異端’……”

  有樂從藏身處伸頭仰瞧,嘖然道:“你自己都被搜身了,就別那么多話。這里高手如云,還輪不到你們‘青山派’出來話事,你瞧那班黑袍教士突然發飆,大開殺戒多神氣……”長利憨問:“這幫拿槍發狠的教士從哪兒冒出來的,怎竟一下子穿插在那群濁目家伙森然逼近的軀影之間,瞬即槍火四閃……”蒼頭老卒拉著明眸皓膚的小姑娘避到一旁,顫巍巍地抬杖指點道:“那邊又有門悄開,隨即閉合。”

  槍火爍耀,多個黑袍教士高大的身影錯落分布四周,分持長短槍械洗蕩,緩步穿行,不時射倒其畔復起欲攫之軀,抬手比劃十字形態,口中念念有詞。

  “你們這樣搞法,”金牙獨眼家伙在槍口圍伺之下翻白濁瞳,不顧嘴裂臉破,猶自桀然道,“‘死圣’會很惱火……”

  沒等說完,腦袋迸開,霎隨眾人開槍齊射,頭顱頃即散掉無余。披罩麻布的小個子家伙揮劍斬倒其軀,糯聲糯調的笑覷道:“死靈軍團還未拼湊成就沒了,它當然要惱羞成怒。就等其現個形看看……”抱禽的粗嗓音家伙歪叼煙卷兒轉瞧道:“這回他真的沒戲了。咦,那邊還剩下一個……”

  我忙于拍打衣衫驅落粘爬蠕沾的異物,瞥目望見有些不知哪兒冒出的勁裝著束之人各施解數,圍住一個濁目家伙展開拳腳廝打。側門悄開未閉,蹦來一個黑須漢子掄著流星錘,呼呼轉甩,遠距離敲擊濁目家伙腦袋。另還有個扁臉漢子耍著三節棍,跟旁邊撩動九節鞭的同伴分從兩側配合,急欲阻擋濁目家伙前后去路。旋即又有一個光膀小子舞著雙截棍,上前加以迎頭痛擊。抱禽的粗嗓音家伙歪叼煙卷兒愣望道:“那些玩耍‘悠悠球’和‘呼拉圈’的哥們兒紛將濁目家伙追打漸近木乃伊那邊了。”

  門畔一班顯似態勢持重審慎的長老出言提醒未及,霎隨光線暗滅,變生倏然。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
主站蜘蛛池模板: 石棉县| 桐乡市| 保山市| 南开区| 集贤县| 漳平市| 睢宁县| 高雄市| 虹口区| 灌南县| 阜新市| 平湖市| 万山特区| 云浮市| 邢台市| 马关县| 凤凰县| 易门县| 永靖县| 黔南| 仪征市| 德兴市| 进贤县| 双峰县| 贵德县| 清水河县| 聂荣县| 巴林右旗| 张掖市| 读书| 上虞市| 巨野县| 古蔺县| 贺州市| 洪江市| 东阳市| 甘南县| 乐安县| 永济市| 南和县| 新营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