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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茶的歲月

第七十七章:月黑風高

一碗茶的歲月 殷野望 7981 2022-08-26 22:33:17

  看到信雄他們猝然嚇得一下子擠去角落里,那團猙獰之影似乎忍不住好笑,抬手一拍,說道:“膽小鬼!膽小鬼……”

  信雄不知讓誰給推出來,急著又要擠回去。我在最里面被推去撞在硬板上,頭磕得暈沉。

  宗麟撐著手杖坐在那里,正自冷笑,突然嘴腮被捏,有只白生生小手飛快拔須,又捏又拔之后,迅速縮回那團猙獰之影里。

  “豈有此理,誰敢拔我胡子?”宗麟惱將起來,抬手杖便要打去,四旬開外雞窩頭男子忙提手擋住,搶身攔在跟前,躬拜道,“陛下,這些老朋友皆是尊貴的客人,不要拿他們玩得太過!”

  隨即轉面低言:“大人且慢動怒,此是女王伊莎貝拉陛下?!?p>  “逗你的朋友們玩都不行么?”猙獰之影微掀,里面露出一張充滿精靈古怪之氣的嬌俏小臉,朝宗麟吐著嫩舌兒道,“還是索菲婭姐姐好,肯陪我玩,并且借給我這張怪物皮裘,披來嚇你們這些膽小鬼縮作一團?!?p>  四旬開外雞窩頭男子見信雄他們仍顯驚魂未定,乃安慰之:“這不是怪物,只不過是某種貌相兇惡的大猩猩或者丑陋猙獰的狒狒之皮。最近拜占廷公主身邊到了不少舊人,從敘利亞到摩洛哥都有故臣一路趕來投奔,送各種東西,其中不乏珍奇異物。這張皮裘是比埃及還遙遠的地方前來投靠的‘黑侍團’贈送之物,他們首領是個來自乞力馬扎羅的勇士,專門手刃猩猩,以及各種嚇人的狒狒……”

  臉形奇特的小個兒家伙問道:“他們也一起擠在這條船上嗎?”

  “哪能呢?”四旬開外雞窩頭男子指著舷外海面,說道,“留意看后面那五艘不一樣的大船,那些跟隨拜占廷公主出嫁的人馬乘坐上面。聽說另外還有十一艘船,正從意大利那邊繞過威尼斯水域,遠道趕來?!?p>  “還帶上了這許多陪嫁的?”臉形奇特的小個兒家伙瞠望道,“簡直是大規模搬家的架勢。難怪俄羅斯要被拜占庭人‘鳩占鵲巢’……”

  宗麟冷哼一聲:“沒想到亡國公主,居然嫁妝不少。”猙獰皮裘下的嬌小家伙咕噥道:“比我嫁妝多。我家沒錢,三歲那年被趕出宮后就在農村撿柴做飯,后來我媽媽瘋掉了,每天拿大便煮湯給我和弟弟吃,他只有八個月大……”

  宗麟見信雄在角落里皺起臉發出一聲:“噫……”就伸杖去戳他,嘖然道:“你們幾個別在角落里疊羅漢了,世上哪有怪物,這是可愛的公主或者等待加冕的女王,哪個‘小年輕’趕快過來泡她走,今后吃香喝辣,不在話下。否則就便宜了你們的叔叔織田有樂齋這廝,你看他有多幸福,在里面吃這吃那,過得多么恣肆?”

  長利憨笑道:“他啥時候起就用上這名號了?”宗麟伸著手杖去敲他腦袋,說道:“你這小子也是活得胡涂。身為東漢末年跟隨張敞開發扶桑的瓜農曹蠻后人織田長益的同胞哥哥或者弟弟,居然不知他早就四處寫信告訴茶藝同道,言及他給自己取了個很雅趣但我們覺得很俗氣的名號叫‘有樂齋’,此后被熟人常以‘有樂’喚之。”

  小珠子在信雄耳后小聲說道:“雖說早就用上了這般自號,不過要等到小田原之陣后,長益出家入道,才正式號稱‘有樂齋如庵’,誓言開始跟隨千利休學習茶道。其實你們那里的扶桑列島在東漢末年到曹魏帝國時期,屬于遼東太守公孫氏轄下的帶方郡。遼東方面分批多次派遣人馬前往開發,招募了不少各類農工匠人,跟隨而去,并沒再返回。反而還有許多鄉人宗親為逃避戰亂又陸續尋去投奔他們,這是你們家族的早期淵源。義弘他們家的惟宗氏本姓秦,其祖輩遷徙可能比關氏還早些,或許比周氏遲些時候。至于宗麟,他們來得稍晚,后來大友家族和大內家族也跟范氏差不多一起在關門海峽登陸,輝元家族的先人應該也在那個時候到了,不過又有人說范氏先人遷去得更晚,其分散的遺裔亦即今川和后北條……”

  我望向那個藏在猙獰皮裘里往外好奇打量的小家伙,問道:“有樂呢?你把他怎么樣了?”皮裘里的小家伙眨著妙眼反問:“誰呀?”

  “對了,你把有樂藏去哪里了?”長利憨笑道,“沒他真不適應,還有我侄兒信孝卻在何處呢?”

  皮裘里的小家伙正自懵然眨眼,忽然傳來一聲大叫,接著又一聲。長利訝然轉望道:“好像是信孝發出連串怪叫?!毙判坫秵枺骸八麨槭裁催@樣叫?”皮裘里的小家伙捏著鼻子,發出奇怪的聲音說道:“怪叫我也會。”隨即伸嘴去信雄耳邊大叫。

  信雄嚇一跳,哽咽道:“我要回家!”我連忙過來撫慰之余,聞聽又一聲難以名狀的怪叫傳來,聽得我一激靈,不禁納悶道:“他為何叫得這么詭異?”

  “想是挨戳了?!蔽脴蛹一锱苋タ催^,回來說,“黑衣阿婆與信孝在另一間艙室內?!?p>  隨著又一聲透著更蹊蹺的怪叫,我和信雄不禁一齊激靈。信雄暫停抽泣道:“這種聲音好奇怪!”

  “有什么奇怪?”宗麟撐著手杖亂望道,“那個黑衣阿婆據說是史上有名的‘指匠’,就算不是鼻祖,或許亦然屬于祖師一輩。竟能使人發出這種叫聲……”

  “不管那么多了,”我趕忙往信孝先前鉆入之處掀板爬進,說道,“指望不上宗麟幫忙。我先去把有樂弄出來,然后拉上信孝,再一起趕回去救援信照和我家翁……”

  皮裘里的小家伙伸頭說道:“咦,你也發現我前次偷偷弄出來的秘道了?”

  信雄不顧大腦袋一路被夾,硬擠而過,跟著爬進來,卻到拐彎處搶在我前邊鉆得飛快。而在不知哪兒傳來的陣陣曖昧叫聲中,我手臂越來越痛,有個小紅點在昏暗處隱約閃亮。

  “不要亂踩過來,”這時我聽到有樂的話聲說道,“地上有不干凈東西……唉呀,信雄你怎么急著蹦上來了?”

  我在里面聞言,連忙問道:“那個光頭男呢?”信雄甜嫩的話聲傳來,說道:“我看見他被窩里有個光頭露出來。叔叔,你們在干嘛???”

  “不要誤會,”有樂忙道,“你叔叔我和這位光頭的伯伯只不過是在床上躲避你后面那坨可疑的大便。廢話少說,趁它沒發現你,趕快上來就好……唉呀,你又踩著床邊雖不可疑但是難聞的大便亂踏我身上,還好我身上也有。信雄,順便跟被窩里這位光頭伯伯問個好,做人要有禮貌,他叫蘇里曼,是我們當年的老相識,不知為什么跑到這條船上拉客……”

  “我在幾年后爆發的‘高橋之戰’被追殺,羅馬尼亞人和突厥人兩邊都不肯放過我,終在無路可走之時,遇到那蚊樣家伙和一個臉形奇怪的小個兒之人,不知怎么就拉我撞到這里了??磥砻\已經注定,從此我隱姓埋名,甘心留在這兒不再折騰……”光頭男在被窩里唏噓道,“不過那蚊樣家伙說,我須耐心在這條船上等待索菲婭公主到來,然后化名跟隨她嫁去莫斯科,到宮里助她一臂之力。唉,說來話長??傊s快挪開你的腳,好好趴去一邊,別踩在我手上……”

  我忍著手痛正要往前爬出,昏黑中忽有一下劇撞,船體震蕩,隨即傾斜。我撞頭發暈,隱約聽聞雷霆般的炮聲隆隆漸近。

  “醒一醒,”有人推我肩膀,壓著話音急促地叫喚道,“快醒過來!”

  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可還是什么都看不清?;杏X有人把我從一潭濕漉漉的坑洼里拉出,混亂中周遭似有巨大撞擊的震蕩,耳鳴一陣之后,隱約聽到有個聲音在后面說道:“到地兒了?!?p>  有幾道亮光交相往我臉上照耀而來,越發使我難以看清東西。更不知身處何地,只覺四周一片昏黑混亂,到處透著青粼粼的水紋漾閃。而且我從那個坑洼里給拽出來,仍然置身于一大片水中,浸泡及腰,涼沁心頭。

  我不禁驚慌,問道:“這是哪兒?”旁邊沉默了片刻,周圍有人笑了出來,一個恣肆的聲音說道:“她問這是哪兒。”我后面有個家伙打哈哈,說道:“小妞竟然問這是哪兒?還沒問你呢,你哪來的?”

  一人拿東西照到我背后,驚叫道:“她身上爬沾了好多惡心蠕蟲!”

  “早告訴你們了,那些不是蠕蟲。”我面前有個大胡子說道,“你見過這么大的蠕蟲嗎?這是某種看上去像鼻涕蟲的東西,其實又跟水蛭一樣會吸附……”

  有個斯文之人連忙拉我去到一道門邊,按了幾下閃亮之鈕,說道:“趕快進去里面把那些惡心東西沖掉,更換上衣服就出來,不要久留,里面的射線可能對身體有害。”不由分說,把我推進去之后,扔了衣服和靴子到我腳下。

  那個筒狀的小房間里光線很奇怪,而且水也跟光一樣,或者說光也像水那樣,總之分不清。水光所及之處,身上的怪異蟲子紛紛萎靡墜落,我正自迷惑,外邊又一陣震蕩聲傳來,有人急驟敲門,催促道:“完事沒有?趕快出來!”

  我匆忙將更換下的衣履包在一個透明袋子里,這時聽到外邊炮聲隆隆,夾雜著不時轟震耳鼓的劇爆動靜。旁邊光滑透亮的青壁忽暗忽明,光影交曳。我感到害怕,就敲打著門,叫喚著要出去。

  外邊的人開門放我出來,急拽一旁,跟他們一起蹲下。幾道亮光又朝我亂照過來,有人疑惑的問道:“她從哪里冒出來的?怎么剛才突然在我們之間出現,有誰問過沒有?”

  一只手伸來拍打我腦袋,問道:“光頭妞兒,你是哪個小隊的,跑錯地方了吧?這是八隊,你呢?”我抬手摸了摸腦袋,想起頭套先已收在袋子里,搖了搖頭,依然心感茫然。后邊有個家伙打量著我,說道:“你光頭,我是鍋蓋頭?!?p>  “鍋蓋頭是當兵的,不知這光頭小妞是不是?”我旁邊有個絡腮胡子家伙說道,“這里有人來自‘三角洲’,也有從‘海豹’那里混出來的,不過都是昔時榮耀,如今就只剩下我們了?!?p>  “還好有我們,”一人匆匆跑來,貓腰而近,涉水悄至一道幽光漾閃的柱子之畔,喘著氣說道,“六隊、七隊他們全完了。五隊半路就團滅,先前空中最亮那道光就是他們瞬爆的燦爛時刻;一隊和四隊在前方搜索遇襲,苦戰之下所剩無幾,領隊的葡萄牙那個誰死掉了。二隊出發時就失蹤,最靠譜的三隊應該就在我們附近,進行側翼掩護,可是目前還聯絡不上。頭兒說,現下我們最靠近目標,不過他未必明白我們的處境,咱們給困在這里了……”

  我忽感手臂猝痛,低頭瞧見臂彎那兒有個小點在他們說話時微微閃亮。他們不說話的時候,或是交談間歇之際,那個小點就不閃亮。我暗感奇怪,抬手正要細瞅,有個沉渾有力的話聲傳過來:“誰說我未必明白當下的困境?”

  水聲微響,隨著幾道黑影掩近,旁邊有人肅然轉望道:“頭兒來了?!?p>  手臂上那個小紅點又微微閃亮,我聽見耳后有人小聲說道:“那是我們頭兒,你覺不覺得他像一個演戲的家伙?我們叫他‘卷?!?,這是他外號。你有沒綽號?我小號叫‘支奴干’……”

  “什么干?”我轉頭看見一個頭形四方的家伙倚柱而坐,抱著顯然贅重的大筒管器械,抬起一只手拿小東西照我身上,來回掃覷道,“你叫什么?”

  “支奴干人,不要吵鬧?!蔽遗赃叺拇蠛诱f道,“咱們折損了不少人,既然她在這兒,就跟我們一起干。如今這個情勢,不干也是死,沒人可以置身事外。你生命最后的這段時刻,有個漂亮小妞陪著,老天待你不錯了。過一會兒,死要瞑目!”

  “不錯,這是我們生命最后時刻。”一個毛發微卷的男子蹙眉掃覷,語聲沉渾的說道,“剛才聞報,意大利總理親臨火線坐鎮的座駕撞毀在那座環形山后,除了指揮中斷之外,而且我們沒有了援兵,不會有人來接應?!?p>  “卷福,廢話少扯。”有個青禿腦袋的家伙扛著沉重器械在前邊側轉面孔說道,“騎士團想要我們干什么,直接說。”

  隨著臂彎小紅點微微閃亮,我心頭暗惑:“騎士團?”

  “我們最接近它?!泵l微卷的男子沉渾有力的聲音漸近我耳邊,他掃覷光影明滅之間的一張張模糊的面孔,說道,“雖然敵人極為強大,而且擁有可怕的力量。但它們似乎殺漏了我們這一小伙人,而且就在它要得手的那個東西附近?!?p>  “看,‘蒼耳號’墜在那座山后。”我旁邊有個看樣子最年輕的短發家伙示意我瞧向橢圓形舷窗外,抬起手上閃光之物照著外面,眼神精靈地瞅著我,低聲說道,“上面有一整隊人,包括那個剛當上意大利總理就撞上這碼子事的可憐家伙!他也是個老兵,不過這一趟還沒看到敵人就完了……”

  我看了看手臂,覺得那個小紅點隨著他說話的語句閃動,當那些人說話停頓的時候,便不閃爍。話聲一起,它又閃亮。我不由猜想:“這個小朱痕會不會是跟那小珠子差不多,竟亦有個神奇的通譯能力覆及周邊,使人能聽懂彼此語意?”

  “敵人是誰?”隨著水聲漾響,沉渾有力之語更近幾分,毛發微卷的男子身影悄立于畔,說道,“不須多問,你們皆知對手有多么強大,這是人類歷史最黑暗的時候,或許歷史已經終結,家園盡毀,我們的文明也不復存在。無論如何,回不了頭。既然回不去了,咱們要做最后一搏!”

  說到這里,他后面有個毛發稀拉的黑衣家伙捧著書轉出來說道:“來,先讓我們一起祈告片刻?!?p>  “去你的祈禱,”柱旁有個雞窩頭家伙轉過焦灰臉孔,低哂道,“你那些神從來沒罩過我們。我全家死于貧病交迫的時候,日夜祈求,可是神明在哪里?上帝在哪兒,袖手旁觀,從來不管我們死活。你回頭看看,大地枯涸,人都快死光了,不論哪里的神,沒有一個神肯幫我們。或許你該捫心自問,世上哪里有神?”

  “不要問世上有沒有神,”毛發稀拉的黑衣家伙捧著書默然片刻,說道,“不管身外有沒有,最重要是我們心中有,就夠了。越是面臨邪惡當道、黑暗橫行,越是要始終保持信念、問心無愧……”

  “剛才我得到消息,羅馬已毀滅。你的教廷也完了!”有個毛發蓬亂的叼煙之人從柱影后轉出,拍了拍黑衣家伙肩膀,以示撫慰,隨即順手推開,轉頭嘆道,“好大一朵蘑菇云,不知從這里能不能望得見?”

  “不管有沒有蘑菇云,也沒剩下多少人可殺?!焙谝录一锉煌屏藗€踉蹌,跌步趨趄到一個臉形奇特的小個兒男人跟前,又被搡去后面,幾乎撞到倚壁而立的一個橫抱粗管重械的黑臉大漢身上。黑臉大漢悶聲嗡響的說道,“半死不活的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已變成了‘共同體’的一部分,剩下都是那種到處吃人的裂口怪,誰還聽你念經說教?”

  有個油光滿面之人擦著長管器械,笑問:“臨近出發的時候,我聽聞教皇也變成‘裂口怪’了是嗎?”

  “沒有,聽說他自盡了?!迸赃呌袀€歪頭假寐的扁鼻家伙瞇著眼說,“將自己燒成灰燼。他不想變成‘共同體’的一部分?!?p>  我聽得心頭暗跳,忍不住小聲問道:“所謂‘共同體’是什么呀?”我旁邊有個模樣年輕的頭裹黑巾家伙聞言掏出個物事,按了幾下,拿給我看,似是個長方框的鏡子,我瞧見里面有座霧色迷濛的大山。頭裹黑巾家伙問我:“看見了沒有?”

  “我看見一座高山的遠景?!甭劼犖一笕恢Z,他又按著鏡屏說道,“再拉近幾分給你瞧清楚。這回看見什么了?”

  “山上樹木亂動,”我剛說出所見,他便又按著鏡屏,問道,“再拉近些給你看。這下瞅清楚了沒有?”

  鏡子里忽有血花濺染,景像頓時模糊難辨。旁邊一個斯文家伙皺眉說道:“攝像那個伙計靠得稍近幾分,被裂口怪發現,就連他也完了?!蔽覈樍艘惶龈蓄^皮發麻,咋舌兒道:“那些不是樹,也不是草木,難道山也不是山?”

  “人山,”模樣年輕的頭裹黑巾家伙搖了搖頭,垂目嘆息道,“數不清的人堆壘如高山,很難說是死人還是活人,來自四面八方,越積越多,聚合在那兒日夜哭嚎嘶叫,粘加成一團,組成了巨大的‘共同體’。”

  旁邊那個斯文家伙皺著眉說道:“這東西哪兒都有。不知最初從何處冒出來的,后來許多地方都有這種人山,據說最大那一座山脈上抵云霄、下及地底,由無數個體粘附而成,以同個思維行事,稱為‘共同體’。其它那些大山,叫做‘集體’,屬于同個思維脈絡的分支,其體積有大有小,我們這兒要面對的就有一個不算小的‘集體’,隨著我們損失的人越來越多,增加了它的力量,使它越變越大,極難對抗。沒打過交道的尤其要小心,這東西不只會驅使散布各處的‘裂口怪’四出侵襲,最難纏的還是它能操縱人的腦中念頭……”

  “跟它們作戰之時,最好是戴上這種盔具罩頭。”我見有個窘樣面容的家伙遞來個東西,并沒接過。他先戴著一頂,催促我罩上腦袋試試看。我仍沒拿,蹙眉問道,“你要我把這種簡陋便桶一樣的東西往腦袋上罩著有什么作用呀?”

  “他想出來的,”窘樣面容的家伙指了指斯文之人,說道,“據說可以防止侵擾腦中意念?!?p>  “沒人試過,不知行不行?”窗旁的大胡子隨手接過一個便桶形狀之物,瞧了瞧就扔去一邊,朝我咧嘴而笑,“你別戴這個難看東西,遮擋住了你那姣好容顏。我們死之前別無所求,只圖旁邊還有一個養眼的就行?!?p>  便桶形狀之物從水上漂過,漾然蕩近毛發微卷的男子身影之畔。他拾起在手,卻并不看,只瞧向我,話聲沉渾的問道:“她是誰?先前沒在我們隊上,否則我一定認得?!?p>  “美女,”旁邊的絡腮胡子家伙叼著牙簽,輕手拍了拍我的光頭,笑著說,“不知哪兒冒出來的。剛才掉坑了……你看她的頭型,像不像上次咱們在耶路撒冷圍城里一起并肩作戰過的那個以色列光頭妞?可惜后來整座城陷落,滿城裂口怪紛涌,不知她有沒逃脫?”

  “卷福是臨時分來帶隊,”模樣年輕的頭裹黑巾家伙朝我耳邊說道,“我們隊長‘掛’了,你身上穿著他的行頭?!?p>  “是潮爺死的那個坑嗎?”毛發微卷的男子愕問,“先前潮爺脫下衣服鉆進去溺死在里面,這姑娘從哪兒鉆出來的?”

  “潮爺是水性不行,”歪頭假寐的扁鼻家伙瞇著眼嘆息道,“但他非要身先士卒,沒等我們趕來,就先急著鉆進去。撂話說是他似乎看見坑道里有人溺水,等我們撬開撞擊的劇震翻砸下來的擋路東西,潮爺已經沒氣了。”

  毛發微卷的男子蹙眉說道:“潮爺從來不分輕重,差點兒搞砸了任務。騎士團的人在那邊等著他率領你們去接應,其他分隊的人都快打光了,你們卻在這里耗了半天?!?p>  隨即拔出短械,逼抵我額頭。我猝為一驚,旁邊之人紛聲喝問:“干什么?”毛發微卷的男子另抬一只手,拿著閃耀亮光之物往我臉面照來,以不容置辯的語氣說道:“張開嘴巴?!?p>  他后面跟隨之人見我遲疑不依,便也舉起兩手所端的長管器械,其上有道光柱也朝我臉上投來。毛發微卷的男子額角隨即多了一道管口,窗旁的大胡子抬起家伙指著他腦袋,眼光悍狠地低哼道:“潮爺是我們這一隊兄弟的頭兒,就算你是上邊派來臨時接替他的幕僚長,官高一級壓死人,但你不能那樣說他?!痹捖曃绰?,有個小胡子家伙從柱后閃身晃出,抬起手上長管器械,指向窗旁的大胡子,冷笑問道:“要兵變嗎?”他后面跟出一個手捧扁凹物事的滿頭亂辮之人,掃覷突然劍拔弩張的眾人,問道:“這個舊雷用不慣,應以哪一面向著敵人來著?朝著你們的這邊對吧?”

  “你們頭兒,他曾經是我老同學,一生的朋友?!泵l微卷的男子在烏亮的管口逼臨之下依然不為所動,微嘆一聲,目光炯炯地望定我臉上,凜視道,“請張開嘴巴,我要看看里面?!?p>  “給他看。”旁邊的絡腮胡子家伙叼著牙簽,輕手拍了拍我的光頭,以眼色示意后面一人悄抬兵械抵我頸背,說道,“只看看你嘴里無妨,若要看別的地方,大伙兒可不依,會幫你一起揍他?!?p>  我瞥看旁壁,見到背后數道管口悄指的舉動,只好張開嘴巴。有人伸來一根小物稍觸即收,幾道交錯耀閃的光柱仍然照在我嘴里。就這樣僵持片刻,斯文之人抬起手上一個扁屏物事說道:“驗過無異?!迸赃叺娜怂朴兴闪丝跉庵?,毛發微卷的男子拿東西照著我的口內察看畢,示意左右收起器械,轉身欲行,卻又停步,朝我張開嘴照亮給我看,見我眸含不解之情,他說:“小心為妙。”

  周圍幾乎都是樣子兇巴巴的陌生人,我難免害怕,后退幾步,惕然問道:“不知你們究竟在干什么,我那些小伙伴們呢?這是什么地方,他們去哪里了?”

  “別在意,他是個混蛋?!蹦幽贻p的頭裹黑巾家伙朝我耳邊說道,“總是疑神疑鬼,擔心‘裂口怪’混入我們當中。不過其實對我們威脅最大的,始終還是同我們看上去一樣的人?!?p>  “有不少士兵為它作戰。”毛發微卷的男子在前邊若有所思的悄立一會,轉覷窗旁的大胡子,看著他緩收兵器,沉哼道,“意志薄弱就會被其有機可乘,不留神遭到操縱,甚至突然倒戈向自己人下手。大家要小心,尤其是你這個紅胡子,遇事不要沖動。還有馬丁內斯,讓你后面那個臟辮小子快收好他還用不慣的定向雷?!?p>  窗旁的大胡子抱著長管器械,向我擠擠眼說:“下次有機會再爆他的頭給你看。找不到小伙伴也不要緊,從現在起你可以當我們是你的新伙伴。這是一支混合戰隊,來自各處的剩余之人用最后的機會湊集在此。先介紹一下自己,他們給我取外號叫‘狗頭人’,不過我更喜歡被稱作‘紅胡子’。其實我來自俄羅斯,名叫安德烈……”歪頭假寐的扁鼻家伙瞇著眼嘆息道:“可惜相處時間不會有多長,我們就要都在這里玩完了??纯茨銈兊膬x器表針,是不是可呼吸的空氣越來越少?”

  “跟我們來的地方相比,也不會少太多?!泵l微卷的男子轉面說道,“大概足夠我們發起一場突襲。這是最后一仗,我以能與你們并肩作戰為榮。”

  他們從各自找到的棲身地方跳下來。見我猶自發愣,那絡腮胡子家伙伸手來迎,說道:“這里到處是水,還好水不深,僅只先前有螺旋坑那個地方的水堪堪及腰?!?p>  “看見沒有?”四方形腦袋的家伙拿手里的東西照給我瞧,指點道,“那個坑是螺旋向下的形狀。先前我們也是從那個地方潛入,潮爺泅水的時候很行啊,沒理由會溺死。不知他到底撞著什么了?”

  “這是哪兒啊?”聽到我困惑而問,柱影里轉出一個俊俏之人,身形瘦長,肩后挎有一柄大刀,回過臉朝我溫和的說道,“說不上到底算什么地方,似乎是一座扁平形態的載體,巨大而古老。隨著冰川湖泊消融枯涸之后,它在湖底顯現。據說平滑如鏡面,宛然半月之形。被人觸發啟動之后,自行飛起,來尋另一半重新合體。不過現下它已成為戰場,我們奉命阻止變異之人搶先獲得‘月之輪’,為此不惜一切代價……”

  “那個東西有什么用啊,抖森你說說?”四方形腦袋的家伙拿手里的東西照著俊俏之人,耀亮其面孔,轉頭向我說道,“你跟前這個秀氣男生像不像另一個演戲的家伙?因為他像那個名叫‘抖森’的家伙,所以我們叫他‘抖森’。你的小號叫什么?”

  “沒小號,”我抿嘴搖頭,喚做“抖森”的俊俏之人伸手幫我下來,攙扶著我在及膝的水里站穩,嘴邊掛著甜甜的笑容,說道,“看見沒有?水里沒事兒,不過這水似乎不一般,我稱它為‘柔水’,你覺得怎樣?這里面有一個自然形成的生態,先前那些粘身的水蛭,應該是此間的主人。但也別擔心它們又粘上你,只須盡量保持移動,別在一處停留太久就行。據我觀察,它們怕那些粼閃漾壁的幽光,站在有光之處,它們就不過來。”

  “至于‘月之輪’,”肩挎大刀的俊俏之人攙我立穩了腳根之后,順手塞給我一個筒狀物事,示意背在肩后,教我用上面延伸出來的東西輔助呼吸,叮囑只在必要時才使用,隨即他轉面朝四方形腦袋的家伙投以無奈的微笑,搖著頭說道,“我也不清楚你說的那東西有什么用處,但在騎士團看來,似乎很重要,值得大家付出生命?!?p>  我捏著一個從后面伸到胸前的罩嘴之物正瞅來瞅去,聞言不禁惑問:“什么‘騎士團’???他們也還在嗎?”

  “馬耳他騎士團,”俊俏之人幫我掖好那個沉甸甸的筒狀物,接著遞來一根看樣子也很沉重的長管器械給我端在手上,給的雖似殺器,卻舉動優雅,仿佛送花給情人。簡單教示瞄準使用之法的時候,他軒眉說道,“怎么你不知道嗎?他們一直是聯合國觀察員的身份。不過現下什么國也沒有了,人們沒了國沒了家,那些騎士們仍在抱團。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德意志騎士團。也就是從前的‘條頓’,而馬耳他騎士團就是從前的‘醫院騎士團’,馬耳他島被拿破侖硬搶去之后,醫院騎士團失去了領土。如今大家都一樣嘗到了失去所有的滋味,家園已盡喪,兩股古老騎士重新抱團,我們這些無國無家的人既然成了浪人,也只好跟他們一起組團浪戰四方。意大利總理就是大家的新首領,不過他也‘掛’了……”

  “那……托缽僧呢?”聞聽我忍不住懵問一句,好幾人笑了出來,有個叼煙家伙在前邊轉頭說道,“兄弟會那幫家伙嗎?他們只會跑來跑去,一到有事,這幫膽小鬼不知跑去哪里裝死了。打仗,還得靠我們這些老兵!不過我以前也進過隱修院,后來信仰發生動搖,還俗后就去加入法蘭西的外籍軍團……”

  “后面那些家伙在泡妞是嗎?”昏暗的前方有人低聲喝問,“別磨磨蹭蹭,快跟上來!死到臨頭還泡妞,那個是‘抖森’嗎?叫他過來,這道艙門怎么關上了,誰會打開?先前好像不是關閉的……”

  “我怎么知道?”肩挎大刀的俊俏之人上前幾步,趟水回應,“不是我關門的??赡苁蔷砀:婉R丁內斯,他們最后進來……”

  “去你的,”毛發微卷的男子轉面未語,其畔那個紅臉小胡子先嗆一聲,懊惱地說道,“我們進來時門沒關,怪不得突然炮火隆隆聲變小,甚至漸漸聽不到,原來咱們給困在這兒了……”

  “外面是什么地方啊?”看到他們焦急得團團亂轉,我捏著伸到胸前的罩嘴之物顧不上多瞅,抬頭惑問,“很黑暗的樣子,不時有爆綻的閃光一耀一耀的,還有許多圓環狀的窟窿大小不一遍布四處,不知是什么……”

  “外面是寧靜谷,”旁邊有個看樣子最年輕的短發家伙背挎弓箭和長管炮筒,瞧向橢圓形舷窗外,抬起手上閃光之物照著外面,眼神精靈地瞅著我,低聲說道,“那些是隕石坑。雖說這片地方有個‘寧靜?!?,其實哪有水?而且外面不能呼吸,一出去就會窒息而死,接著很快凍僵。這里面一旦有個地方打破,毀裂窗壁什么的,我們也就完了。還好它很堅固,隨即而來的壞消息是堵住我們的那道門應該也很牢固,不會容易炸開,然后我們就會在這里困死……”

  我感到手又猝痛難當,忍不住甩了甩臂,心想:“如果隱匿在我手臂的那個東西果真有小珠子說的那么神,讓我一甩手,就能‘唰’的發出一道厲害劍氣,幫大伙兒劈開這堵打不開的門該有多好?”

  柱旁有個雞窩頭家伙轉過焦灰臉孔,伸東西照過來,耀亮我抬手微揚的舉動,隨既光線移轉,瞅見我另一只手費勁地抱在胸前的沉重器物,不由嘖然道,“誰讓她把潮爺的武器拿去?她會用嗎,無非在后面亂轟一氣,別打到我們就好……”

  手又陣陣猝痛,我抱著沉重東西快要憋不住,搖頭說道:“放心,我不會用。”

  “不會用,你抱著它有什么用?”旁邊的絡腮胡子家伙叼著牙簽,輕手拍了拍我的光頭,說道,“好好端過來,我教你用。瞧見上面這個東西沒有?我這樣一撥弄,你就打不著人了。就跟那個門一樣,給關上了……”

  “那要怎么才能用呢?”我轉面問了一聲,絡腮胡子家伙叼著牙簽正要回答,旁邊好幾人紛紛搖頭,雞窩頭家伙說道,“別告訴她?!?p>  我端著沉重器械追問:“看你們這樣害怕,我手上這個東西威力很強是不是?遇到怪物來襲的時候,怎樣用它來打怪呢?趁這會兒門還沒開,趕快教教,我還不會用,只怕用不了……”

  這幫家伙一齊搖頭走開。那個雞窩頭在前邊似有寬然之感,吁了口氣說道:“用不了就好。這下我們放心多了……”

  絡腮胡子家伙叼著牙簽朝我倒退而避,說道:“別望過來,我也不想背后受襲。”門突然在他背后嘭一聲大響,嚇眾人一跳,繼而又一聲撞擊,隨著毛發微卷的男子悄打手勢,我周圍的家伙們紛抬手中器械,齊展陣形惕戒。

  接連撞門的震響之中,我吃力地端著沉重器械跟他們一起往前指著,卻暗自覺得好笑:“這樣有什么用啊?”正感身旁的氣氛越來越緊張,仿佛繃緊的弓弦快要斷掉之際,撞聲消止。里面的人在門聲撞響停歇的間隙面面交覷,絡腮胡子家伙叼著牙簽雙手持起一根長管重械瞄準那道門,驚疑不定的垂汗說道:“當心了,門一撞開,就是死神到!”

  我心頭一下凜緊,瞥見窗旁的大胡子抬著長管器械,不覺已汗淌滿面,手上筋脈鼓漲。一時靜默之間,竟似能隱約聽到許多心跳的聲音在周圍撲通磕撞胸膛,幾欲蹦出。我忍不住小聲問道:“門開之后,看見的會是什么?”

  “無非裂口怪,”旁邊有個斯文家伙悄悄往衣衫上擦了擦汗濕之手,復又握緊長管兵器,顫聲低言道,“也許是變異的士兵。那些被操縱意念的人,很快也都會變異,更迅速更兇猛。據說全都是從身體里的最底層結構發生變異,由于事發突然,世上沒人能及時弄明白,就這樣迅即蔓延開去,給了苦苦掙扎在末世求存的人們最后一擊,也是最殘忍最無情的一擊,讓他們變得不人不鬼,人間成了真正的地獄……”

  聽著他們在那里小聲講述未來的殘酷光景如何令人絕望,我漸感毛骨聳然,這時門又嘭一聲撞響,我倏吃一驚,幾乎拿不住手上沉重的家伙。而且心中著急:“門就要撞開了,可我還不知道這東西怎樣用來打怪……”

  就在我忍不住小聲嘀咕之時,有一只手悄伸過來,往我端著亂顫的沉重器械上撥了一下即收。

  我轉頭望見毛發稀拉的黑衣家伙在柱影中移指到胸前劃了個十字手勢,隨即收手攏回袖內。雞窩頭家伙在旁嘖然道:“你又給她打開干什么?等一下她亂掃過來,我推你去擋……”

  “好啊,”毛發稀拉的黑衣家伙在柱影中晗然道,“不過大敵當前,要使‘惡靈退散’,還須人人出一份力。”

  “心誠則靈,”他旁邊有個臉形奇怪的矮個兒家伙掏出一個小佛像,拿到嘴前親了親,轉頭說道,“我祖上從報恩寺求來這個小菩薩世代相傳,留給子孫護身,瞧我一路帶著,有它庇佑,定會沒事。別小看它,這個東西很靈!我那先人宦途失意、流落民間之時,曾經對著它發下誓愿,來世要成為有錢人,后來果然我家族里就出現了最有錢的一位。到了我這一輩,按說本來也該衣食無憂,誰料整個世界卻完蛋了,有福享不夠就跟著大伙兒一起遭殃,但因為有它隨身庇護,我沒死掉……”

  “這場鬧劇是要看最終誰死誰沒死嗎?”雞窩頭伸手敲他腦袋,哂笑道,“猜都不用猜,我們全要死在這兒。除非你是機械人,不用呼吸和進食?;蛘邥┧髸r空,臨危之際及時來個穿越就跑掉了。但你能去哪兒?我們的世界正在毀滅,除非你有本事溜回古時候,撞見你祖爺爺,再讓他另發一個誓愿。我祖先就沒這般許愿靈驗的本領,只會在蘇格蘭挖礦和摸魚,偶爾受雇傭去給別人當炮灰……”

  “別扯遠了,”毛發微卷男子在門邊聽到,側轉面孔,低聲說道,“所謂‘穿越’這種事情我從不相信。諸如時間機器、穿梭時空之說,無非幻想而已,事實是根本不行,因為違反了人們所知的熱力學定律?!?p>  我眨了眨眼,瞅見旁邊那個斯文家伙問道:“你是說世人做不到?”毛發微卷男子搖頭說道:“人類在整個文明史中自始至終肯定做不到。即使人類以外的文明,也無望做到能在這個四維度之內穿越時空返回過去。你要知道這個維度不行,做不到那樣的事。我們有自身局限,除非不在這個維度,但人無法不在,我們就是這個維度之物,特有的東西難有例外……現在說這些也沒用,我們需要面對的不是這個。”

  “這家伙據說曾經是那個學院出來的教書匠?!笨礃幼幼钅贻p的短發小子在我耳后小聲說道,“他們校訓是:‘上主乃吾光’?!?p>  “劍河那個嗎?”模樣年輕的頭裹黑巾家伙問了一句,我旁邊那個斯文之人搖頭說道,“雪萊那個。里頭還有個霍金也不認為人能回到過去,為此做了個試驗,證明未來沒有人回去找他,包括未來的他自己……”

  “難道他是萬靈學院出來的?”毛發稀拉的黑衣家伙在柱影中訝然道,“怎么會跑來帶領你們小分隊踏上這條路……”

  “別扯遠了,他應該不是萬靈學院出來的。”我旁邊那個斯文之人搖頭說道,“卻算得是霍金的徒子徒孫。不過話說回來,來自麻省的我也不相信真有‘穿越’這種無稽之談,人辦不到。這不是凡人能干出來之事……”

  毛發微卷男子眼光炯然地掃過,我轉眸低覷,避開投來的狐疑目光,瞥見有只手又往我端著的沉重器物上悄晃即收。我望向那個樣子最年輕的短發小子,訝問:“你趁我沒留神,又撥弄了一下什么東西來著?”

  短發小子目光精靈地眨閃,搖頭說道:“沒弄什么。”毛發稀拉的黑衣家伙側頭瞅了瞅,又伸手要來撥回,旁邊那雞窩頭打他的手,懊惱道:“你別多事啊!閑著沒事就到旁邊念你的經,不要多手。”

  “這短發小子像誰?”四方形腦袋的家伙拿手里的東西照耀過來,伸臉向我問道,“他像不像‘魔戒’里的精靈王子?據說這家伙亦是王子,來自西班牙。當然,他家鄉也已經完了……”

  “咦,怎么沒有撞門的動靜了?”我低頭細瞅剛才被別人來回擺弄幾次之物,正感端著手累,旁邊有個毛發亂糟糟之人疑惑的問道,“似有好一會兒沒聽到了。這種忐忑等待謎底揭盅的不安之感使我想起曾經看過世上最短的一個驚悚故事,說的是世界上最后一個人在屋里突然聽見了敲門聲……”

  紅臉小胡子在門邊提起手指豎著貼唇,“噓”了一聲,隨即皺眉說道:“你們廢話太多,只顧在那兒說個不停,有動靜你們也聽不清……”

  我正留意傾聽外面有無動靜,身后突然發出敲撞之聲,一驚轉覷,只見有團黑影從角落里晃出來,從我腰后的水里漂過,撞向旁壁。

  幾道亮光交相照去,耀出一個張大了嘴巴、狀似“囧”樣的僵硬臉容,我嚇了一跳。

  “咦,潮爺怎么冒出來了?”旁邊數人紛聲愕問,有個毛發亂糟糟的家伙湊眼一瞅,驚呼道,“他的嘴怎么回事?”

  嘴張得太大,下巴幾乎脫落,以致于整張臉顯得扭曲變形。這般駭異模樣,我一見之下也是良久難以定神,沒敢多看。

  “站離遠些,他身上沾有好多粘滑之蟲……”肩挎大刀的俊俏男子拉我后退,轉面問道,“他怎么從那個坑里出來的?”

  “誰知道他何時漂出來的?不過他嘴里好像有什么東西在動,似乎急著要鉆出。不知是啥活物在他里面?”毛發亂糟糟的家伙拿著發亮的東西大著膽子靠近察看,斯文家伙見他越瞅越似滿臉疑惑,便伸一根發光小物去照死尸之口,忽有所見,提醒不及,“當心……”

  一物從口內嗖的竄出,滑溜溜的鉆出老長一截,擦著毛發亂糟糟的家伙擺頭急避的面頰蹦去他背后。沒等看清,已“噗”一聲鉆入水里。我旁邊的家伙們紛紛拿發光東西亂照,驚問:“什么東西從他里面出來,誰看清了?”

  那活物入水鉆竄奇快,劃出半弧水花,在一片追影亂投的驚瞳中漾然蕩往暗處。紅臉小胡子忽朝一個方向說道:“那邊!我看見它了……”下意識的抬起手中兵器,剛要瞄準,毛發微卷男子伸手攔阻,語聲沉渾的說道:“別亂開火,當心射壞窗壁……”

  “這艙壁打不透的,”紅臉小胡子轉頭嘖他一聲,忽聽眾人紛紛驚叫,“快看潮爺嘴里還有東西在動,似是又有一個要出來了!”

  我投眼覷見果然又有一物滑溜溜地鉆竄而出,這次卻未待其出到盡,紅臉小胡子抬手就射一梭子,將潮爺整張臉打爛。我耳邊嘭嘭大響,一時難以緩過勁來。紅臉小胡子在旁亂轉道:“打中了沒有?”毛發微卷男子突然將他推開,沉聲叫道:“馬丁內斯,小心!”一物嗖的飛竄而過,甩著半截殘爛之軀猛然飆上半空之中。

  紅臉小胡子抬起手上兵器急射一梭子,火花激閃之際,那條黑影轉而另往,蹦向柱旁那黑臉大漢,撲近其面孔之時,突然被抓握正著。

  “讓我看看,”斯文之人湊過來瞧,伸眼到黑臉大漢抬起的手邊,說道,“模樣像當年人人喊打的那種鱷嘴鱔。你手太用勁,快被你捏死了,嘴張得那么大,就跟潮爺一樣……”

  雖是已被黑臉大漢捏個正著,然而那東西奇滑,仍從他緊握的指間往外擠出大半根頭頸,朝他眼前張開嘴,直張到最大,看樣子不能再張得更大,豁然裂開。眾人見狀吃了一驚,有個家伙在我后面驚道:“小型的裂口怪?”我投眼惑覷之時,那活物綻裂的口里有個猙獰東西急伸而出,嗖的掠過眼前,猛攫黑臉大漢。

  不待我看清有沒攫著他,眼前驀有刀光揮閃,將那猙獰東西急伸之頭劈為兩半,啪的掉下水里不見蹤影。

  黑臉大漢看著大刀砍至他抬著的手臂上方剎停其勢,間距不足寸許,未觸即收,不由轉面望向握刀的俊俏男子,語音嗡響的稱贊一聲:“好刀法!”

  “有沒攫咬到你?”斯文之人在旁不安地探問,黑臉大漢丟掉手握的半根滑溜殘軀,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臉上,驚猶未定的后退靠壁,搖了搖頭。隨即向下坐倒,斯文之人忙抬手上發亮之物照去,耀出其胸脅之上有個破孔猶在冒煙,就嘖一聲說,“馬丁內斯亂射一氣,打到自己人了。幸好他里面有穿防護胄……”

  黑臉大漢低眼瞅見肩窩之側另有血花綻開,抬手去摸,兀自滿目含惑,我見狀說道:“他受傷了。”不待招呼,連忙過來給他包扎傷處,黑臉大漢看著手上沾染之血,咕噥道:“總有防護不到的地方……”斯文之人抬著手上發亮之物照過來,說道:“你太大個了,小小的防護胄罩在身上跟‘迷你式’內衣一樣,沒辦法面面俱到?!?p>  “當心我們周圍還有一個‘迷你式’的裂口怪在出沒?!苯j腮胡子之人推歪頭假寐的扁鼻家伙一下,惕然道,“咱們全都不可大意。你還睡什么覺?咦,這家伙怎么一動不動……”

  “他死了,”有個窘樣面容之人在旁察看畢,跌坐在歪頭假寐的扁鼻家伙身邊,郁悶道,“誰殺了我哥們兒?”

  我聞言一驚而望,前邊一個油光滿面之人擦著長管器械,笑問:“是不是馬丁內斯剛才干掉他了?沒干掉裂口怪,卻結果了他朋友……”

  “他不是我朋友,只是我隊友?!奔t臉小胡子端著兵器在前邊追著暗處水花漾動之影亂射一梭子,噼砰激響一陣之后,轉面嚷道,“但我怎么會殺自己隊友?不是我干的,要怪就怪‘裂口怪’……”

  斯文之人用尖匕戳著半根殘留水面之物,挑起來檢視著說道:“只是個普通的生物,本來應該跟我們差不多。我看它也是被傳染到了,體內才發生異常突變。看樣子才剛變異不久,身上有些東西還沒變透……”說到這里,轉頭望向那具臉被打爛的尸體,惕然道:“它應該是被潮爺體內的變異搞到了,先前誰跟潮爺在一起?誰最接近他?”

  毛發亂糟糟的家伙聞言嚇得從死尸那里匆忙后退,懵問:“潮爺被誰搞到變異了,他為什么會去死在那坑里,而不是出來伺機禍害我們?”

  “想是他選擇了自殺?!泵l微卷的男子垂目低嘆,“我了解他。潮爺不想禍及大家,多半是他發現自己身上有異,就立刻自尋了斷,欲使變異中止。本來不想害我們,卻傳到了那些貪嘴啃尸的活物上,結果變異繼續發生……”

  “他以為一死了之,就能使變異中止。”油光滿面之人擦著長管器械,笑道,“未免太天真了?!?p>  毛發微卷的男子皺了皺眉頭,轉面問道:“你平時跟潮爺走得最近。潮爺在軍旅的日子不好過,備受冷遇,沒多少人看得起他,因而他很照顧你們幾個愛接近他的弟兄。如今他出了事,你怎么還能笑成這樣?”

  窘樣面容之人在旁納悶地說道:“進來這里之后,他臉上就總是掛著這樣的詭異笑容。不知為何,瞅著這副神情跟平日不一樣了……”

  毛發微卷的男子拔出短械,指住油光滿面之人腦袋,沉聲問道:“你為什么這樣笑?”

  我替黑臉大漢包扎傷處之際,絡腮胡子家伙叼著牙簽轉覷道:“原來你會這個,比抱著那個東西有用多了?!蔽翼樦秮淼哪抗馔驍R于一旁的沉重器械,愣問:“什么啊?”俊俏男子一只手撐著大刀,用另一只手將旁邊的重械拿給我抱著,投以鼓舞的眼神,說道:“我就說,帶上她有用。”

  絡腮胡子家伙叼著牙簽嘖然道:“你什么時候說過?”

  “我說,”毛發微卷的男子伸著短械逼抵油光滿面之人額角,凜然道,“你為何發笑?”

  “你們以為一死了之,就能使變異中止?!庇凸鉂M面之人擦著長管器械,笑道,“這樣想未免太天真了?!?p>  “那要怎樣阻止?”斯文之人困惑道,“難道我們就像禍害一樣,人到哪兒,那里就遭殃……”

  “人本來就是病菌,”油光滿面之人擦著長管器械,笑道,“就像死掉的腐爛東西長出了蛆一樣,你們就是蛆。大自然根本不應該有你們,當一個星球壞掉了,它就像發霉生蟲的柑橘,里里外外會生出很多本來不應有的東西。但為時不會很久,世界將恢復到它原本的樣子,不再給這些不應有的多余東西一席之地。你們以為自己是萬物之靈,你們的出現果真是上天的恩賜?不,那就是個錯誤。你們只是物體腐爛之余的產物,因而你們的自命不凡讓我總是感到好笑?!?p>  毛發微卷的男子用另一只手抬起個發亮物體,照向斯文之人的臉面,蹙眉說道:“麻省的,你不要受他蠱惑。通常讀書人,更容易犯胡涂……”隨即更進一步,咔一聲扣緊手里短械,逼迫著油光滿面之人,以不容置辯的口氣說道:“張開嘴給我看看!我不會再說一次……”

  瞅著他的舉動,眾人面面相覷之際,一根粗管突然伸抵其頸,毛發微卷的男子蹙眉轉覷。窗邊的大胡子朝我咧嘴一笑,說道:“他又給我機會爆頭了?!?p>  隨即紅臉小胡子伸來一根長管器物逼臨背后,朝窗邊的大胡子惕問:“你要干嘛?”柱后轉出一個手捧扁凹物事的滿頭亂辮之人,掃覷突然劍拔弩張的眾人,問道:“這個舊雷還是用不慣,究竟應以哪一面向著敵人來著?朝著誰的那邊才對?”

  我旁邊的絡腮胡子吃驚喝問:“小辮張,你拿定向雷出來干什么?”肩挎大刀的俊俏男子抬起一只手去攔那個滿頭亂辮家伙捧出之物,急來勸阻,說道:“收起來,都不要沖動……”話聲未落,一把匕首突然扎穿其掌,從手心貫透掌背,勢猶不止,匕尖猛推向前,戳向咽喉。

  我猝吃一驚,變生倏然,頃間便連旁人亦皆怔住。一時似都想不出那斯文之人何故如此,但見他眼神狂暴,拼命撲去,推著俊俏男子頂到柱上。肩挎大刀的俊俏男子咬牙握刃,使勁扳住戳近喉脖的匕鋒,這時我看見有一條滑溜蠕動的異物粘附在斯文之人頸后的背梁上。

  那個東西不知何時悄從暗處竄出來,咬在他腦后。乍看之下,狀似斯文家伙脊椎骨反突于外。窘樣面容之人也看見了,伸手一指,叫嚷道:“馬丁內斯,快看!先前你沒打到的那個東西又從水里竄出來了,居然偷偷粘附在麻省小子的后背……”

  聲猶未落,忽砰一響,窘樣面容之人眼窩凹爆,摜撞旁壁。一大灘血漿濺在舷窗上,我只來得及看到油光滿面之人握著長管器械之手動了一下,剛要裂開嘴笑,就被毛發微卷的男子伸著短械照頭射倒,隨即上前還要補一發,背后忽砰一響,他趨趄而跌。毛發微卷的男子坐倒于油光滿面之人裂開的嘴邊,掙扎著抬起手來,在大胡子冒煙的管口之下勉力叫喚一聲:“馬丁內斯,不要沖動!”

  紅臉小胡子砰砰數下轟射,瞅著大胡子家伙應聲摜摔開去,轉頭又掃一梭,射向斯文之人背后,隨即手忙腳亂地更換彈匣,慌張的問道:“那個怪物呢?死了沒有?頭兒你有沒有事?我給你報仇了……這里還有多少變異的家伙?”

  頭形四方的家伙跌坐在我旁邊,無力地頹倒之際,我轉面看見他豁開的腦袋不再是四方形。毛發亂糟糟之人驚呼道:“哇啊,支奴干人也完了。我這邊還栽了一個,好像是那個年輕的短發小子,脖子快被掃斷,血亂噴灑過來,沒救了……”臉形奇怪的小個兒家伙在旁邊哭道:“他打到我手了。馬丁內斯干的,一下子掃翻了多少人吶?”

  “事實就是我最狠!”紅臉小胡子追著水里漾動的黑影轟掃之際,鼻不是鼻、眼不是眼的叫嚷道,“誰敢惹我?小時候在墨西哥,就沒人敢跟我比狠!別怕有我,頭兒你盡管放心……小妞兒,你愣著看什么,還不趕快去給他包扎傷口!”

  我攙扶著倚壁坐在那兒又多出一道傷口的黑臉大漢,轉頭問道:“這里好多人受傷,先給誰包啊?”

  “先去給頭兒止血敷傷?!奔t臉小胡子揪著我推過來,眼見毛發微卷男子面色灰敗,顯得狀態不妙,他突然難過地涌淚哽咽,滿臉涕汗模糊地嚷道,“這里我只信任他一個。頭兒,你可別有事!”

  “我已不值得信任?!泵l微卷男子突然把我推開,綽起短械按著油光滿面之人,往裂綻之口連轟數響,才頹然坐倒,抬起血肉模糊之手看了看,朝我投來自嘲般的一眼,苦澀地說道,“不好意思,隊沒帶好?!?p>  紅臉小胡子探頭探腦地問道:“頭兒,你怎么了?”我看見毛發微卷男子那只手布滿鱗突潰爛的模樣,不由心下暗驚:“怎么會變成這樣?”

  “他被咬了嗎?”柱后傳來砰一聲響,俊俏男子掏家伙頂在斯文之人頷下,轟然射貫頭顱之后,從匕刃上血淋淋地抽離手掌,掙出身來,推開猶在糾纏的尸身,從肩后拔出大刀,說道,“快砍掉他的整只手臂試試看還能不能活?”

  “不要冒險,我也不想折騰。”毛發微卷男子轉面說道,“就這樣吧,我追隨潮爺而去。抖森,你們繼續前行,一定要完成此行的使命……”

  紅臉小胡子不安的說道:“你要干什么?不要輕言放棄,這是你平日教我的……”毛發微卷男子握起短械,向他凝目而視,語聲沉渾的說道:“遇事不要沖動。切記,沖動是魔鬼。還要膽大而心細,因為魔鬼往往就在細節處。一路要留意!”

  我正想著他所言的含意,毛發微卷男子突然抬起手上短械,頂著頭額扣下扳機,卻沒打響。

  “空膛了?”毛發微卷男子怔在那里,不禁錯愕道,“本來我不想給你們機會爆頭……”

  話聲未落,他的頭爆開。血漿激濺之時,我驚縮到一旁,看見那個大胡子從水里勉力撐身而起,朝這邊砰砰轟射,打爛毛發微卷男子的軀體,并且對我咧開嘴一笑,咯著血說:“瞧!俄羅斯人說話算數,我跟你說過要爆他頭,就死也要爆……”

  紅臉小胡子驚怒交加,悲痛大叫,轉身朝大胡子那邊掃射一梭,彈焰亂閃之下,頃刻又不知倒了幾人。隨即他也連挨數下轟擊,搖搖晃晃地倒在毛發微卷男子尸身之畔,臉面及前胸噼啪遭轟得稀爛之際,手仍扣著勾機,砰砰地亂射,直到彈盡空膛,才終于沒了動靜。

  焰光明滅之間,四周的人影紛紛倒下。有幾顆石榴狀的圓物從不知誰的手里掉出,接連嘭然炸響。一個家伙甩軀摜飛而起,撞到頂壁之上,復又墜回水中。

  我從藏身處投來驚眸,但見毛發稀拉的黑衣之人兩手各綽一支長管器械,口誦禱告之辭,從柱影里徐徐現身,隨即連挨數下掃射而倒。紅臉小胡子打出的最后一發彈焰從他跟前蹦過,嗖的穿閃,掠向旁邊那個滿頭亂辮的家伙,隨著一聲氣急敗壞的大叫,他慌亂地捧出來的那個凹物爆開。

  激烈的震蕩之下,我感到自己飛起,頭撞得發暈。

  臂彎的小紅點在閃爍,似漸由紅變白。我眼睛半睜半合,迷迷糊糊地聽到有個甜美的聲音在耳邊叫喚:“快醒來!趕快蘇醒!”

  我慢慢緩過勁來,看手臂上的小點似漸由白變綠,隨即轉淡,又在那細聲細氣的呼喚中消隱無痕。

  張開眼睛,恍見身在昏暗之處,我不安地問了一聲:“我在哪兒?”

  小珠子轉了出來,晃到我眼前問道:“你剛才去過哪里了?”我摸了摸頭,困惑道:“不知道。真的有去過嗎?”

  “看看你這身行頭!”小珠子蹦跳道,“你是不是去過那里了?”

  “那里是哪里?”我低頭瞅了瞅身上,摸著腰邊一物,拿過來打開,先前放在里面的衣履掉出來。我納悶道,“咦,看來我真有去過。還以為做的是什么夢呢,感覺我差點死掉在里面了。”

  小珠子在我脫鞋更換之際,轉到腿踝那兒,來回巡視著說道:“有它保護,你死不掉的?!?p>  我拿著鞋問:“誰保護呀?”

  小珠子從鞋里突然冒出來,繼續巡視,說道:“它既然帶你去,自會保護你?!?p>  我穿襪子之時,轉頭問道:“那先前你保護我們沒有呢?你似乎也帶我們去過什么地方?!?p>  “沒我保護,你們早就‘掛’了不知多少次?!毙≈樽訌难澩壤镆换味觯D到我后面,巡來巡去的說道,“我這樣說,你會不會很寬心?”

  “不,我知道你多半是吹?!蔽夷闷鹨獡Q回來的衣物,遮擋在胸前,轉面說道,“我要換衣服了,你別亂看喔!”

  “看什么?”小珠子從我胸前的衣物里冒出來說,“我也是妹妹,你有的我不稀罕?!?p>  “是嗎?”我聞言失笑道,“這倒看不出來?!?p>  “你沒看出來的東西多著呢?!毙≈樽颖牡轿壹缟?,轉悠道,“知不知道它為什么帶你去那個地方?”

  我竭力回想不出何以然,只覺噩夢一般,當時情形充滿混亂和邪惡之氣,委實不堪回首。我搖了搖頭,惘然道:“為什么會那樣?”

  “那是人類世界最后的一天?!毙≈樽蛹毬暭殮獾恼f道,“月崩之日。其實那天發生了許多事情……”

  我暗感悚然,搖頭說道:“我可不想再有那樣的經歷。這是幾百年后或許會發生之事,對吧?既然能知道會發生,應該能有辦法避免那般結果……”

  “我哥哥也是那樣認為?!毙≈樽蛹毬暵Z的說道,“而且很執拗。所以他最容易受到某種神秘信號的影響,并且墮入了來回反復循環重演的時空煉獄,在那里他不斷地往返于必然失敗的同一天。徒勞地試圖挽回無可避免之事的最終結局,但他最后還是瘋掉了。你可別被他拉去玩那種無限循環的救世游戲……”

  “你哪個哥哥呀?”我換著衣服問,“自稱‘救世主’那個嗎?”

  “不是,”小珠子往我胸前探頭探腦的說,“救世主是真的救世主。瘋掉的那個死了,按說應該就在你身上,可我不知為何找不著他遺體。”

  “再說一遍,你是誰?”我轉覷道,“你們這些亂取的名字可把我攪糊涂了。說來聽聽,你那些兄弟姐妹里還有幾個‘主’???”

  “我是‘長青主’?!毙≈樽訌牧硪贿吇纬鰜碚f,“死掉那個哥哥是‘保守主’,懷疑遺體在你身上不知哪個地方藏著,看來他死也不想讓我找到。下次我去問問大哥,我們最大那個哥哥叫‘深奧主’,他很沉默寡言。沒事就到黑洞周圍轉悠,陷入長時間的凝思。我還有個弟弟叫‘救世主’,他很厲害。后來他率領殘余的人類和蟲族、龍蛇族結成聯軍,掃蕩了整個四維宇宙。由于我覺得有樂長得最好看,后來我就把他常用的外形改造成為有樂那個樣子,剛好搭配外形像你的那個騎士團姑娘,雖然我不是很贊成她成為我未來的弟媳。因為跨物種的聯姻我不看好……”

  “聽著一琢磨,我給攪得更迷糊了,”我穿著衣衫問,“究竟是誰把我拉去那個噩夢一般的混亂戰場?”

  “猜想應該是藏匿在你手臂里那東西所為。”小珠子往我胳膊上來回巡視著說道,“不知如何被它調用了我哥哥殘留的記憶,大概想以此測試你?;蛘咴趪L試設法與你建立某種心靈感應的橋接,不曉得它從我哥哥那段殘存的記憶里面找到跟你溝通的方法沒有?抑或我哥哥隱藏在里面的其它有用東西,比如說某些線索的秘密關聯……”

  我抬起手臂覷視道:“它還在嗎?”

  “六維能量還在里面,”小珠子滾動而過,轉到我掌心,細聲細氣的說道,“找不到想找的東西,它不會甘心的。應該還會拉你再回去玩那個循環重演的末日混戰游戲。說不定什么時候,或許隨時……”

  我聞言嚇一跳,說道:“還要再去那里?我可不想又經歷一次,你知不知道那里有些東西很可怕……”小珠子說道:“我當然知道。我就是從那個時候逃出來的,大家都逃了,能逃的紛紛往外逃走。寧靜谷那里無非有個‘集尸怪’,它能收集各種尸體粘加在一起,形成萬手千頭的怪狀,就是人們稱為‘集體’的大家伙。地面上比它更大的還有,有些人認為,月崩才能砸死它們。咦,我想到了!”

  “想到什么了?”我問了一聲,小珠子蹦到我手臂上,滾來滾去,使我感到陣陣灼熱。沒等反應過來,小珠子又從我肩后晃出,轉到耳邊細聲細氣的說道,“我動了些手腳,試試看能不能別讓它隨時拉你回去寧靜谷那里。你最好也別再腦子里想那個地方,以免又不留神著了它的道兒?!?p>  我瞅著手問:“你也能對付所謂‘六維能量’嗎?”

  “別小看我?!毙≈樽颖奶溃拔規煾怠疅捊鹦g士’很厲害。聽說當初他跟‘元始天尊’一起混的!”

  宗麟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過來,冷哂道:“你怎么不說如來佛是你師伯?一個個就會扯!要說神奇,我昨晚看見上帝頭罩簡陋便桶,被綁在火刑柱上烤,手都不用動,居然還能打出如來神掌,那才叫神乎其技……”長利憨笑道:“我還是不相信世人心目中的上帝會是那個德性……”

  “上帝就不能頭罩簡陋便桶嗎?”這時我聽到有樂的聲音嘖然道,“如此月黑風高的時候,你們的思想境界還這般狹窄。不信就趕快過來看看我面前那坨會動的是什么東西?”

  長利憨問:“你是指那坨螺旋向上之物嗎?”

  有樂懊惱道:“不要再說什么‘螺旋向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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