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還是沒說到黑子坐牢的事情。
我欲前去拜訪陸夫子。
他雖為夫子,可在鎮上也是一個深受百姓尊敬愛戴之人。縱使沒有官權,可他有的是名聲,就連縣太爺見了他也要禮讓三分。
可陸夫子家,被那群和我們同行的官兵包圍了。
如果不是隔墻聽到里面的絲竹之聲,如果不是還是那首曲子,我會以為陸夫子已經出事了。
阿大和青衣小廝灰頭土臉的走過來,看到貓腰貓頭的我和二牛,正要詢問,青衣小廝一看到那些官兵,臉色頓時像抹了白面。
“阿大!快去!千萬不能停!就差那一點兒了!記?。〔还芨冻鍪裁创鷥r也要把它給——”青衣小廝做了一個手勢。
阿大鄭重點頭,表情凝重折身便跑。
“八字姑娘,我想你找夫子是想問許公子的事對嗎?”青衣小廝將我引到一處小角里問。他一邊心焦,一邊走的極慢,直到目送阿大消失在視線中才加大腳步。
“我家夫子沒有見死不救,他甚至親自登門拜謁。可縣令老爺最近性情大變,十分狂妄,不給夫子一分顏面,氣的夫子拂袖而去。夫子他從未遇到這種折辱,病了幾日,夫子再次登門,縣令老爺卻把夫子拒之門外,閉而不見?!?p> “……那縣太爺為何抓他?”
青衣小廝為難的左右看看,最后實在受不住我無聲的壓迫,一跺腳索性都告訴我。他聲音壓的很低,在我耳邊用手遮住說的。“先前許公子在街上擺攤替人寫春聯時,無意間遇到一伙人。許公子跟蹤后發現那些是九農國的奸細。他們來這里不是一天兩天了,先后有一旬了!許公子前腳剛剛告訴夫子,后腳縣衙里的師爺就說請許公子走一趟。哪知縣太爺客客氣氣的把許公子請到了他的府里,讓下人故意在他衣服上潑了穢水,然后命人帶他下去換新的衣裳。其實縣太爺在招待許公子的茶中下了藥,向萬三通要了兩個小妾塞在他房中,許公子情急之下用匕首扎進自己的大腿才得以保持清醒。但那兩個小妾已是衣衫盡褪,恰縣太爺推門而入,見此情形勃然大怒,便將許公子打入死牢。許公子就是被冤枉的!”
“我能去探監嗎?”
“唉,都試過了,誰也進不去。上次我使銀子都不讓進,這肯定是縣太爺的命令?!?p> 我想了想,抬眸看向青衣小廝,“你家夫子是不是有麻煩了?這些可是官兵。”那輛四驅馬車最是顯眼。
青衣小廝臉色又變,“這個我就不清楚了,許公子的事,八字姑娘還是不要再管了,免的惹禍上身?!?p> 他說完不給我插話的機會,快步離去。
青衣小廝手提的魚燈在風雪中搖曳。
我收回視線,這才跟著小人兒,一路找到了阿大。
青衣小廝以為過去了這么久,我便不會追蹤到阿大的蹤跡,所以才陪我耗了些時間。雪固然能把腳印給掩蓋掉,可我有小人兒。
我跟到望鄉峰的山腳下。
一個黑幽幽的冒著微弱火光的洞口袒露在我眼前,如果不是小人兒引路我一定不會注意到。這里面有一些赤膊大漢推車從里面運石頭,一伙人在挖山洞。
方向通往北方。
目的可想而知。
那是不周的領土。
運出來的石頭,全都倒進其他山洞里,因河川已結冰了。
小人兒走了許久,才走到山澗盡頭,那里阿大正指揮著眾人挖鑿。他像是這里的老大,石壁上別滿火把,散發著森光。怪不得上次我見他頭上有石屑。他一定不是什么獵戶,但卻是聽命于陸夫子,那位陸夫子,究竟是什么身份?
小人兒體力不支消失了。
我喘了口粗氣,搖搖晃晃,慶幸沒帶二牛出來,他還在客棧睡覺。
腳踩在雪地上,發出“咯吱”的聲音。
我恍惚覺得,這里就是真實的世界。一種我本就生在這里的歸屬感。我對這片土地,從未有過這樣強烈的情感,今天卻在這個場合下深刻的體會到了。當“咯吱”聲意外的傳進我的聽覺中時,我好像打開了一個世界。
小言和小人兒從那晚起,再沒出現過。
我失去了所有幫手。
那隊軍馬最后走了,帶走了陸夫子。連夜走的。原來那個地道早就被發現了。后來我才知道,那輛四驅馬車里坐著的是當今圣上尤真宗。陸夫子本是周國皇子,尤真宗心知肚明是大將軍要造反,他不甘心尤氏治理的天下被一個外姓人接手。本著最后一絲情懷,來找昔日周國舊人,也就是陸夫子,真名喚陸行之,傳位于他。龐太師因收到黑子信件,秘密考察后密折上奏,給了尤真宗逃回長安之機。后來陸夫子登基為王,宣布歸不周,七國合為六,可消息并不能傳到不周去。
九農國的奸細披甲上陣,被龐太師借圣上口諭調來的兵攔截。兩國正式響起了戰爭的號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