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坐在石墩上，開始回憶往事。

　　“當年哀家入宮之后，就分到劉淑妃宮里做侍婢。劉淑妃不得寵，色衰無子，經常被其他嬪妃欺辱，連帶我們這些下人也不好過。

　　為了獲得圣寵，劉淑妃看中哀家的容貌，將哀家先給了先帝。之后哀家盡心盡力幫著劉淑妃爭寵。

　　在后宮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哀家礙了其他人的眼，被人陷害，被下毒……在雪地里跪過兩天兩夜，跪壞了膝蓋，幾十年來一直折磨得哀家生不如死。

　　有一次，哀家被冤枉給先皇下毒，被榮貴妃關起來折磨，她命人活活剝下哀家的皮。先皇聽說后匆忙趕來，那時候哀家的頭皮已經被剝下了一大片……”

　　說著，太后轉過身，抬手托起自己后腦的發際：“這都是假頭發，是用別人的頭發織成的。哀家的頭皮被剝掉了，再也長不出頭發了。”

　　男子和商云晚都難以抑制地露出驚駭的表情。

　　“皇上因為此事，對哀家心生愧疚，便將哀家封為賢嬪。后來哀家有了孩子，但位份太低，連親生骨肉都不能留在身邊。

　　皇兒和公主皆是剛滿月就被帶走。十幾年，哀家日思夜念，終日以淚洗面。

　　皇兒十四歲那年，哀家得知有人要害他，拼命趕去相救，還是來不及阻止一切，但好在哀家來的里在亂馬踩踏中護住我的皇兒。

　　皇兒沒有受傷，哀家卻差點被亂馬踩死，全身骨頭被踩斷了無數，九死一生，在床上躺了一年才能下床。

　　此事之后，皇上封我為貴妃。哀家知道，皇上對哀家沒有寵愛，只有恩義與憐憫。

　　可哀家雖然身為貴妃，卻依然沒能護住公主，眼看著她和親番邦，受一世生離之苦。”

　　提到公主，太后黯然神傷，聲音哽咽，眼中淚光閃動。

　　男子和商云晚，顯然沒有想到太后在擁有如今至高無上的榮光之前，竟受過那么多非人的痛苦。

　　神情驚愕又茫然，早已沒了方才的義憤填膺。

　　“皇兒爭氣，做了皇帝，哀家也成了太后，得享幾年太平。可這登頂至尊之位的路，又豈是那么平坦易行的，其中的艱難危險不足為外人道。”

　　太后說完，目光已經恢復了平靜：“你們祖母你們應當了解，若當日是她進宮，可能挨過這些折磨活下來？”

　　男子和商云晚臉色都不好看，別過臉去不敢與太后對視。

　　“她雖不曾享極致的榮華富貴，卻生活安穩，子孫相伴，也未嘗不是一種福氣。人各有命，各有各的苦楚與福報，不必執著。”

　　福嬤嬤伸手輕撫太后脊背，她跟在太后身邊日久，知道一些她的過往，但不曾直面如此血淋淋的真相，心中也大受觸動。

　　她知道太后心志堅韌，非比尋常，但是人，誰能不傷不痛，被迫回憶那些慘烈的過往，又怎么能做到真的毫無波瀾？

　　對面安靜了半晌，突然傳來一聲尖細的嗤笑，商云晚咬牙切齒：“說得好聽，人各有命，各有富貴？憑什么你能享極人之福，我們就要寄人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