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暉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我明顯地感覺哪里出了問題,但我不敢問梧暉,醫生也對此閉口不言。
他們在刻意隱瞞我一些東西,那些是梧暉不想讓我知曉的信息。
我不能再讓梧暉走下去了,他的身體已經很虛弱,卻始終不肯聽我的話停下來。
在離開林子第十天,我們路過一個村莊,我想著梧暉的病,就要求停下來休整一段時間。
梧暉沒有聽我把話說完,就毅然地拒絕了這個提議。
我試圖勸說他,但他眼中的黯淡和失望讓我不知所措。
那天我們之間發生了第一次激烈的爭執。我不理解他的固執,他也不能理解我的反抗。我們這次都不愿意妥協。
長期積攢的郁結和不滿在那一刻爆發出來,場面也失去了控制。
我氣沖沖地走出去,順帶摔上了房間的門。
我們確實需要各自冷靜。
氣憤和激動很快消退,我一個人坐在屋子外面的臺階上。
佑子的流浪,月季的刺,梧暉的病重,醫生的沉默。
想要挽留的都沒有留下,想要避免的都沒能逃過。
或許在不可預知的某一天,醫生也會做出不同的選擇,或許在某一天,我所愛的人都會棄我而去,那我還剩下什么呢?
我很想回到在小鎮的時光,那純粹簡單的二十年。
醫生和梧暉交談了很長時間,等他從房間出來,已經是晚上了。
整個村莊都睡下了,安靜得像是沒有人煙。
醫生坐下來,和我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沙漠里只有一點好,晚上的時候星星很亮,月亮也清楚。”醫生打破了沉默的氣氛。
我隨著他的話抬頭看,暗夜的天像是一塊純黑色的畫布,上面點綴著無數顆閃爍的星辰,一輪彎月散發著瑩白色的光輝。
“真美,我竟然之前都沒有注意到。”我勉強地笑。
“那你平常都在注意些什么呢?”醫生淡淡地問。
我知道他不單單指月色。
梧暉對我來說很特別。
大多數時候,他像是負責管教我的長輩。
我總在恍惚間覺出他身上父母親的縮影和兄長的威嚴,于是習慣性地選擇順從。
在我印象中,他似乎總是對的。于是我踩著他的腳印,一步一步向前走著。
可我從來不明白,為什么要走腳下那條路。
——梧千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