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七九知道錯了”
洛顏圍著她走了一圈，指著她被揪紅了的那只耳朵
“這耳朵怎么回事？”
林柒染剛想開口說話，林千城打斷了她
“凍得，我找著她的時候她正擱外面撒歡呢，六親不認，怎么叫都不理人，玩的可瘋了”
林千城又指著她另一只耳朵
“媳婦兒，你看，這邊，我給她捂得，回溫了，白的，我給她捂了一路呢，我手都涼了，你看，凍通紅的”
“……”
真是親爹啊！
洛顏沒說什么，剛想向里走找個地坐著，林千城已經把凳子搬來了
“來，媳婦兒，坐”
洛顏年少時，也是個膽大又愛玩的性子，這一點，真是完美的遺傳給了林柒染，可以毫不客氣的說，林柒染比之當初的洛顏，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看著洛顏現在溫溫柔柔的樣子，完全想象不出來當初的樣子，而且，當初也是她先追的林千城
洛顏也不是真心想訓她的，但她到現在都心有余悸，她自己年少時也是愛玩的，闖了不少禍，鬧得現在，有家也不敢回，受了不少苦，她害怕，林柒染會步她的后塵
“林七九，你能不能跟你兩個姐姐學學，稍微收斂一點啊！我呢，也不指望你能干出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業，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就行，你懂不懂，明不明白”
“懂懂懂，娘親，你放心，我可有分寸了”
得，又沒聽進去
聽到她說這話，一旁正在給洛顏揉肩的林千城都忍不住笑了
“不愧是我親閨女，臉皮夠厚”
洛顏被他倆氣笑了
“你倆是想要氣死我是吧”
“哪能呢媳婦兒”
“哪能呢娘親”
“……”
真要被氣死了
洛顏看著這父女倆嬉皮笑臉的樣子，也訓不出來了
“行了行了，別擱這貧了，回去睡吧，下次不許回來的這么晚了”
“知道了娘親”
林柒染還沒走呢，林千城就抱著洛顏往暖閣里走了
“媳婦兒，外面冷，咱進去”
“……”
林柒染默默的給了她爹一個無語的眼神，然后狗腿的關了門，屁顛屁顛的回了自己的房間洗澡睡覺去了
林千城怕洛顏凍著也是有原因的
從前聽府上的申大夫說過，洛顏不知得罪了什么人，以前受過很重的傷，差點丟了性命，雖然后來命保住了，但留下了病根，受不得冷，后來，林千城特意找人修了這南閣，即便是現在這樣的冬日里，也沒有半分的涼意。
林千城疼愛洛顏是左丞府上下都知道的，但他的偏愛，沒有引起林府后宅不寧，也沒有讓誰妒忌，偏愛的明目張膽了，就只會讓人欽羨和驚嘆了
林千城的妻，向蓉，是千陌將軍向凜的獨女，年少時，據說愛慘了林千城，吵著鬧著要嫁進林府，那時，林千城還是一個小小的使臣，為了拒絕這門婚事迎娶洛顏為妻，他頂了很大的壓力，后來，林千城在林家老太太門前跪了半晚，老太太最終還是松了口
向蓉和洛顏是同一天進門的，林千城同意娶她的條件就是：以正室妻禮，三媒六聘迎娶洛顏，向蓉自然是受了萬般委屈的，她堂堂將軍府嫡女，平生第一次妥協就是自己的婚姻大事
可成婚后沒幾個月，向蓉卻像突然長大了一般，收起了一身的驕傲，仿佛是放棄了年少時熱烈的愛戀，沒人知道她為什么這樣，但她的確，和洛顏成了無話不說的好姐妹，交起了心，也是從那時起，向蓉擔起了主母之責，也開始處處維護起洛顏來，與林千城的關系，也好似比從前親近了
至于洛顏，外界眾說紛紛，有人說她之前是青樓的酒家女，有人說她是異族妖女，大家各說各話，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時間長了，大家反倒不在意她的身份了
林柒染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還沒醒，糖果來喚了三遍，昨夜她睡得遲，糖果也沒再叫她，等林柒染醒來時，已近正午
見她醒了，糖果慢慢挪了過去
“小姐”
“怎么了”
她剛睡醒，神色懨懨的
“左丞府，可能要辦喜事了”
“！！！”
林柒染有兩個姐姐
長姐林之言，向蓉所出，與林南之是雙生，龍鳳雙胎，年十五
二姐林若萱，養在向蓉名下，年十四
此次要成婚的，是林府的嫡女，林之言
林柒染趕到正廳的時候，林之言已經和林千城在正廳里商量有一會兒了，林若萱站在門口，不敢進也不想退
見林柒染來了，林若萱靠了過去
“七九，你來了，爹和阿姐已經僵持半個時辰了”
“為什么突然說要成婚”
“我也不太清楚，是爹回來時說的，好像是王上的意思”
林千城對兒女的教育放松，也不指望他們將來能有所建樹，于他來說，平安順遂就好，林之言這樁婚事，來的太重，也太突然了，況且，林之言的事…林千城不好說什么，只有向蓉有資格做主
巧的是，向蓉今天有事回了趟將軍府，林千城本想等向蓉回來了再慢慢商量這件事，可林之言突然來找他，要商量的正是自己的婚事，無奈之下，林千城只好讓人去把向蓉叫回來，也是因為這樣，府上的侍從才知道這件事
“母親呢？”
“回將軍府了，爹差人去請了，這個時辰，應該在回來的路上了”
話音剛落，向蓉已經趕到了正廳
向蓉行了禮，同林千城一起坐下了
見向蓉回來了，林千城看著門口站著的兩個人，揚了揚手，示意兩人先回去，林柒染搖了搖頭，沒走，林若萱把侍從遣散，隨林柒染一起站在門口，林千城沒再管她們，看著向蓉，有些糾結
“這件事，還得你和初雪自己拿主意”
初雪，是林之言的小字
向蓉神色嚴肅，看得出，她不想聯這個姻，相比之下她甚至寧愿林之言找一個紈绔子弟，只要他對林之言體貼溫柔就行了，可這樁婚事，偏偏是王上提出的聯姻
“初雪，可喜歡大皇子”
這話問的直接又冷漠，她想聽林之言說不喜歡，想退了這親事，哪怕用將軍府的顏面也無妨，她最不想的，就是林之言卷進有關皇家的事情里
“喜歡的”
林之言答得很快，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
接下來就是長久的沉默，不僅是向蓉和林千城的沉默，還有林柒染和林若萱的沉默，與其說是沉默，不如說是震驚
“爹，娘親，我喜歡的，我知道你們會擔心，但這樁婚事，是初雪愿意的”
林之言自小懂事，她說這話，不知真的是自己心中所愿還是為了不讓林千城為難
“初雪，皇家子弟不比尋常人家”
說話的是林千城
“初雪知道”
“身為皇子，勢必妻妾成群”
“初雪知道”
“嫁入皇家，規矩繁雜”
“初雪知道”
“大皇子，是儲君最佳人選”
林千城在家里雖看著隨和又溫善，但在外，對于處理政事是其實是個極守規矩的人，逾矩的事，他不會做，逾矩的局，他不會應，甚至逾矩的話，他也不會說
私議儲君人選，是林千城從前絕不會做的，如今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嚴格一點說，其實已經違背了林千城自己的為官處事原則。
林之言跪了下去
“女兒知道”
她低著頭，久久沒有抬起
林千城也沒有讓她起來
“你既什么都知道，自己考慮清楚了就好，剩下的事，你和你娘親商量吧”
說完就起身走了
林柒染知趣的沒有打擾林千城，就和林若萱守在門口，沒過一會兒，向蓉也出來了，神色平靜，看著兩個人站在門口，也只是微微笑著，什么也沒有多說，安靜的離開了
林柒染和林若萱這才進了正廳里，林之言還跪在地上，她自小乖巧又懂事，這樁婚事，大概是她第一次，沒有聽長輩的意見，或者說，假裝沒有聽懂長輩的意思
“阿姐”
林之言沒有起身但微微抬起了頭，眼角噙著淚
“我不是個好女兒，是吧”
林之言說話帶了點哭腔，聲音有點顫音
“瞎說什么呢阿姐”林柒染想去扶她
林之言抬起了頭，林柒染看見了她眼角的淚痕
“阿姐，你起來吧，有什么話，你起來再說”
林之言起了身，聲音漸漸弱了下去
“其實，我聽懂他們的意思了”
“別說了，阿姐”
林若萱拉著她的手
“其實，我知道他們不想我嫁給北辰哥哥”
林之言說的北辰哥哥，就是大皇子，俞北辰，她的聯姻對象。
林千城在她六歲時就是尚書了，她和林柒染，林若萱不同，她是嫡女，母親又是將軍府獨女，她自小是和皇子、小世子一起在國子監讀的書，她和俞北辰，算得上是門當戶對的青梅竹馬，只是林之言從未表現過對誰有特別的，或者說男女方面的喜愛，讓大家差點忘了，林之言現在，正是少女心思的年紀
“阿姐，你一定要嫁嗎？”
林之言沒有說話，林若萱也沒再問了
“阿姐，非他不可嗎？”
林柒染看著她，想從她的眼里看出否定，哪怕是一瞬間的，哪怕只有一點
林若萱本以為她不會回答，好一會兒，她才聽見林之言的聲音
聲音很小，甚至還有些未散去的哭腔，但是她是笑著說的
“嗯，非他不可”
那是她們從未在林之言身上見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