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動態(tài)刪除后,韓慈放下手機將茶幾上的粥熱溫吃了。
在廚房洗碗的時候,聽見爸媽上樓的腳步聲。頓了幾秒后,又開始手上動作。
從小韓慈耳朵就很敏感,對熟悉的人腳步有記憶感。就算他們開負一樓的柴房她在四樓也可以聽見。
“韓慈…吃,吃飯了嗎?”容慈倉促問。
“吃過了。”韓慈將碗放好,邊走出廚房邊甩干手上的水漬。
越過站在門口兩人,直徑走進客廳。回望他們:“不是有事跟我說嘛?麻溜點,我還要寫作業(yè)。”
容慈嘆了口氣將挎在肩上的包取下捏在手心里。
韓辰梵拍了拍容慈肩膀,示意她放松。遲早要面對的,終究要到來。
“……”
韓慈先打破沉寂:“我看到你們留在茶幾上的紙條了。”掃了他們一眼,問:“我哥知道嗎?”
韓辰梵點了點頭。
“所以我跟誰?”韓慈帶著鼻音問。
“我。”韓辰梵回答。
打從韓慈記事起,韓辰梵就很少照顧自己。夜晚見不到他,早上見不到他,就中午回來吃飯時聊兩句。韓辰梵休假碰上韓慈上學,就會送她上學。
如果都在家。要么輔導韓慈作業(yè),要么一起看軍事節(jié)目。
很少在一起交流。
韓慈閉了閉眼睛,感覺喘不上氣。
韓慈淡然地起身去倒水,眼睛注視著水杯水位上漲,等水位跟杯壁一樣高她也沒有看見。
水順著杯壁蔓延到桌上,再從桌上流淌到她腳背上。雪白的皮膚瞬間成紅色,很刺眼。
容慈聽見韓慈輕微的聲音,扶著她坐到沙發(fā)上。
去衛(wèi)生間把牙膏給她敷。
韓慈拍開她的手,搶過容慈手里的東西。
容慈無奈笑笑,靜默坐著。
韓辰梵起身出去抽煙。
因為她們不喜歡煙味,所以韓辰梵在家犯煙癮就會去衛(wèi)生間去抽。
容慈看著墻上的結婚照,眼睛里透露著溫柔,將手里包放到一旁,語氣緩慢:“韓慈,我跟你爸分開了,不代表以后我不會見你。”
“我只是換了一種守護你跟你哥的方式。”
“你只要知道我們是愛你們的就好,明白嗎?”
韓慈將牙膏放下,哽咽道:“我明白,我懂。”
容慈跟她說了好多事情,跟韓辰梵的故事。
結婚后,容慈被家庭困住。從一個花季少女變成了一位中年婦女。
韓慈打有記憶起,容慈帶她穿梭在農貿市場,買菜做飯,教孩子。
容慈沒有好看的衣服,她花出去的每筆錢都是精打細算過的。韓慈小時候愛攀比,看別的姑娘有公主裙,她也想要。容慈說:“她們花的每一分錢都是爸爸賺的咱要省著點花。”
所以到后來,在韓慈的認知里,如果沒有韓慈,他們不至于這么苦。
到超市買菜,韓慕容會問她有沒有想吃想玩的,韓慈搖搖頭,拉著哥哥向蔬菜區(qū)域走去。
等韓慈上了小學二年級,容慈才出去工作。
下班就沖去農貿市場買菜,回家做飯,晚上洗衣服。
在韓慈眼里,容慈不會朝韓辰梵抱怨,所以他們不會吵架。
韓慈突然想起,外公去世后一個月的某天夜里起來喝水,聽見韓辰梵朝容慈抱怨:“如果不是因為韓慈小,我早就跟你離婚了。
他說話眼睛都不帶眨,像是在敘述一件平淡無奇的事情。
成年人的崩潰往往在一瞬間。
容慈哭了。
外公去世的時候,她哭了。
那是韓慈第一次見母親哭。
第二次,是韓辰梵說想離婚的時候,她哭了。
無意撞見他們對話的第二天晚上,韓慈在客廳某個抽屜找到了離婚協議。
上面有容慈的簽名。
……
韓辰梵抽完煙出來撞見的是這一幕,母女倆依偎在一起,有說有笑,時不時拿紙巾擦眼淚。
“韓慈,我希望你以后聽我的話。媽媽不會害你,知道嗎?我不能讓你重蹈我的覆轍。”
“好。”
“我只是跟你爸爸分開了,但我跟你,跟慕容沒有分開。等我安頓好后,我會把你接過去住一段時間。”
說了這么多,意思是韓慈跟韓辰梵,韓慕容跟容慈。
那天夜里,韓慈跟容慈睡在一張床上,回憶小時候。
容慈想到韓慈尿床被慕容嚇好了的事兒。
“你小時候啊,愛尿床。我跟你爸想了好多方法都不管用,那天你哥回家住,你非要跟你哥睡在一起。那時候你五歲,你哥看恐怖片。”
“然后我就跟他一起看。睡前他嚇唬我說,你如果敢在我床上撒尿,明天就把你扔進海里喂鯊魚。”
韓慈笑著接話。
跟韓慕容看恐怖片的時候,他會讓韓慈閉眼睛,幫韓慈捂耳朵。不讓她看,不讓她聽。
她不知道劇情講了什么,被捂耳朵的時候隱隱約約聽到人物的慘叫聲跟凄涼聲。
被韓慕容一嚇唬,她尿床的壞毛病也解決了。
“別看你哥平常嫌棄這嫌棄你,其實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我做過最正確的事情,就是把你生下來。”
韓慈翻身將容慈胳膊摟住,依偎在她胸前,腿收回在胸前,嬰兒姿勢。
“我知道你小時候懂事。去超市不要零食,不要漂亮衣服。你去超市只會先看價格再想要不要買。”
容慈說到這,聲音沙啞的不像她自己。
韓慈伸手從床頭柜抽出幾張紙遞給她,容慈擦完眼淚又繼續(xù)說:“我跟你爸,是因為相愛才結婚的。但結婚后才發(fā)現不止柴米油鹽這么簡單,如果沒有互相支持,互相表達自己想法,就很難走下去。”
韓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坦白說:“外公去世后的某天,我聽到爸爸跟你說的話了。”
韓慈偏頭看容慈的反應,她只是勾了勾嘴角。
外公去世的時候,韓慈才十二歲。韓慈還有一個小姨,叫容愛。容慈那天回家收拾衣物,打算帶韓慈去看外公,剛把衣服收拾好就接到容愛的電話讓她來看爸爸最后一眼。
那天韓慈感覺到容慈的心情變化,沒有敢說話。
到了病房容慈撒開韓慈的手,跑過去跪在外公身邊,淚水洶涌掉在外手瘦若枯柴的手背上:“爸,爸爸!我來了,你睜開眼看看我。”
容慈站起來撥開圍觀的人群,將主治醫(yī)生拉過來給外公做檢查。
主治醫(yī)生搖搖頭冷淡開口:“請節(jié)哀。”
容慈一直跪在外公身邊,等容愛幫外公穿好衣服,火化人員抬著架子過來,將外公裝進藍色袋子里,容慈才反應過來,她的爸爸去世了。
韓慈目睹著其他病房的人沖外公指指點點,嘴里說著什么,在那次她什么也聽不到。
韓慈走過去把門碰上,險些把圍觀人的鼻子夾住。
守夜那天,韓慕容跟韓慈都沒有回去睡覺。因為怕韓慈情緒再次失控。
她嘴里說:“我沒有爸爸了,沒有爸爸了…”容慈的眼睛很紅很紅,紅到讓韓慈害怕。
韓慕容那時候摟住韓慈說:“你知道死神嗎?”韓慕容抵著她的頭。
韓慈不想說話,搖搖頭。
韓慕容靜默數十秒,哽咽道:“爸爸媽媽幫我們把死神擋住了,所以我們見不到他們。”
“外公躺在病床上身上插著冷冰冰地儀器,他很痛苦,但為了我們堅持了好久。死神心疼他,所以幫外公解脫了。”
“韓慈,你一定要比我先走。”
韓慕容摟著的動作轉變成捏她臉。捏著捏著就笑了。
韓慕容知道留下的人只有痛苦。
容慈慈祥摸了摸她的頭,輕聲說:“那時候我需要你爸爸的肩膀,但他說后悔跟我結婚。”
韓慈心猛縮,喘不上氣。
只能摟緊媽媽,不讓她一個人難過。
“不管你以后談戀愛還是結婚,都要記住一個原則:覺得累了就及時止損,別用以前他對你的好來麻痹現在的你。”
在愛被消磨完之前結束這段感情,才是明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