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的軍隊,準確來說是朱柞帶領的叛軍為何如此神速?
原來朱柞早就有了反意。
他雖然投降了大梁,梁帝待他也很是優厚,讓他在自己的地盤上成了“土皇帝”,但這些都滿足不了朱柞日益膨脹的野心。
他在大梁這十年,初始的幾年,確實因與魏國有恨而成對峙之勢。但隨著朱柞歲數增大,對故土有所思念,且其故人朋友多在魏國,魏國新主也有招降之意,敵對之意大為緩解。
大約兩年前,朱柞一舊部在青州犯事,朱柞自念有生殺之權,發信給顯念將軍望其派人押送其回徐州由自己處置,而顯念將軍在信送到之前便依照大梁的法律判處,殺了此人。
經此一事,本就和顯念將軍有過對戰之恨的朱柞便更加記恨顯念將軍,同時,他也清楚的認識到,他只是自己這塊地上的“土皇帝”,出了這塊地,很多事也由不得他了。
一年前,魏國暗派使者見朱柞,允其好處,朱柞則派出將領訓練鐵甲軍。
魏國起兵奪了武州,并破下邳,將顯念將軍圍在青州——此事沈德先等人尚不知。朱柞則自稱奉了圣命,賺開城池,兵不血刃,一路殺來。
鎮守石頭城的將軍原是顯念將軍手下校官,察覺事情不對,被朱柞大軍圍住,派出的急使殺出重圍,為建康報信。
軍報傳到建康,朝廷上下一片嘩然。
梁帝緊急召集群臣,商議退兵之策。成國公蕭應之說道:“建康的禁軍未在邊境參與過前線戰斗,必是敵不過魏國的進犯之師。若棄城而退,朱柞所訓練之騎兵必定全速追趕,處境會更為危險。為今之計,當依靠建康城池的高深堅固與之對峙,再傳令最近的兩處屯軍前來勤王,以人數之勢來解當前之圍。一是兗州駐軍,二是南豫州駐軍,望陛下速傳詔令,召兩處駐軍前來。”
群臣附議,梁帝卻有為難之色。
原來梁帝即位不過七年,初即位時,文有應之,武有顯念,朝中事事皆出自蕭應之之論。及年稍長,梁帝有不同論調,也曾提出異議,但奈何蕭應之其勢之強,群臣附之。且若論輩分,蕭應之為梁帝長輩,民間算的話還要稱為堂叔。
二日前,蕭應之以一人之力擔保王顯念丟城之罪,眾臣有異議者皆不敢言,梁帝極為難堪。
蕭應之前腳進宮面圣,言朱柞有反叛之心,后腳朱柞反叛的消息便傳到宮中。
梁帝細思這幾日之事,甚為疑惑:王顯念本是老成國公一手提拔,與蕭應之交好,二人一文一武在朝中互相映襯,群臣皆服;朱柞是外降之將,已歸本朝十年,一直無事;難道會是王顯念見朱柞勢力日益增大,怕其不聽此二人,故逼迫朱柞?
梁帝心中疑惑,對蕭應之所說之事只答道:“此事關系重大,朕要思量一番。”
群臣中有一大夫,姓費名季,原是梁帝為太子時的舊臣,最為熟悉梁帝心事。
費季見梁帝不悅,便走出跪下:“臣大夫費季啟奏。朱柞歸降我朝已有十年,鎮守徐州,頗有正名,如今反叛定有苦衷。且朱柞與魏國新主有仇恨,如何歸順魏國而反叛?望陛下派出使者,聞其聲,聽其辯,曉之以大義,則朱柞可退。”
蕭應之聽罷,上前言道:“此言差矣。朱柞,反復無常之人,昔日可歸降我朝,今日亦可歸順齊國。若齊國有其故人來勸,并加以許多好處,其安能不反?大夫之言,若小兒之見。”
梁帝頓了一下,說道:“成國公所言極是。朱柞之輩,既可降我朝,便亦可降齊。傳朕意,令城中禁軍關閉城門,以待朱柞;令成國公選兩隊,持兵符與詔書,分別前往南兗州與南豫州調兵。”
群臣答道:“謹遵圣意。”
梁帝又言道:“費大夫所言,也有一定道理。朕不愿見兵禍連連,生靈涂炭,可派一人前往朱柞處,代朕聞其聲,聽其辯,曉之以大義,望其退兵。眾位臣子,何人愿往?”
眾臣知朱柞的手段,皆不言。費季閃出:“既是臣所言,臣愿望。”梁帝答道:“善。將使節與詔書與你。”
群臣議閉,各自散去,蕭應之自回府。
話分兩頭。沈德先見到山勻志與王樂雙,跟兩人說了所傳之事:“恐怕顯念將軍的預想會成為事實,剛才成國公說幾日前便已收到北境失守的消息,而朱柞那邊并無傳報,這事過于蹊蹺。”
“朱柞這個人我聽爹爹說過。之前是魏國的大將軍,和爹爹對峙多年。后來魏國舊主滅亡,歸順我朝,我朝對他極為優待,允他生殺之權,也不用入朝,儼然成為‘徐州王’。”王樂雙說道。
“我也聽說過朱柞這個人。據說他治軍苛刻,對待嫡系和其他派系的態度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所以其手下囂張跋扈,但對他忠心耿耿。”山勻志說道。
“希望顯念將軍所言,不會成真。不然,我梁國這幾十年繁華,全被兵禍毀了。”沈德先往窗外望去,嘆了口氣。山勻志看著眼前這人,內心有著一絲敬佩。
三人言語間,下人傳到蕭應之回府。這次下人帶著沈德先去見成國公,王樂雙有些不滿,說道:“蕭伯伯是不打算見我了嗎?”
沈德先與下人說道:“這位是王顯念將軍家的千金,你讓他二人隨我一同見成國公吧。”下人聽到,不敢多言,也不問另一位是誰,便引著三人來到正堂。
王樂雙老遠看到蕭應之,便小跑起來,喊道:“蕭伯伯你可愿意見我了啊?”蕭應之聞聲,一看是王樂雙——蕭應之與王顯念交好,自然認得——面漏驚訝之色,問道:“樂雙,你什么時候來的?”
“我隨沈德先大哥過來的,還有這個木頭。”王樂雙笑嘻嘻答道。這王樂雙是王顯念將軍之女,自幼不愛習禮儀,為人處世往往不拘一格,蕭應之本來已然習慣,但想到王顯念在青州被圍,不覺厲聲道:“你父親在青州堅守,你還有心情玩耍。”
王樂雙一怔:“蕭伯伯,您說什么?我就是從青州來的。”
蕭應之見沈德先和山勻志走了進來,便問道:“這位青年是誰?”
沈德先答道:“這位壯士姓山名勻志,正是他一路護著,小人才能來到建康。”
“也是英雄出少年,坐吧。”蕭應之說道,“樂雙,你別急,聽我慢慢說。我剛進宮對陛下說了王將軍所料之事,不想王將軍所料不差,朱柞果然反了。他投靠魏國,引一路兵馬已經到了石頭城;魏國另一路兵馬前幾日破了下邳,王將軍退守青州,如今已是被圍了。”
王樂雙聽完大驚失色,問道:“我父親母親哥哥怎么樣?”
蕭應之答道:“侄女莫急,目前只是青州被圍,并無王將軍的消息,應該還在堅守,以王將軍之才、青州城池之深,應無大礙。當前最重要的是解建康之危,往他出調兵來援。”
說話間,有禁軍士兵傳軍報而來:朱柞已破石頭城,如今大軍已然將建康圍了。
蕭應之聽完大驚:朱柞也是久經沙場的將軍,他必然已派兵切斷建康前往南兗州、南豫州的道路,如今該如何突圍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