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混吃等死的“前提”
動了!真的動了!
藏在自己體內十八年的畫作,此刻竟然在那團氣血的灌溉之下,“活了”過來!
慶安瞪大了眼睛。
只看那畫中,飛鳥群起而落,云海詭譎翻涌,仙音浩渺,鼓聲陣陣,烈烈風聲伴隨著嗚咽的嘶鳴回蕩耳邊。
他不僅聽見了畫中的聲音,也看到了一個個小人臉上的表情。
天兵面色肅穆,神仙哄笑譏諷,妖猴桀驁狂笑,佛祖啖血獰目!
有天官捧書簡大聲呵斥。
“妖猴!你犯天條一百二十一樁!”
“一、殺我天庭十萬天兵!
二、搗毀凌霄寶殿!
三、打碎十八層地府!
四、攪亂蟠桃宴會……”
“此上隨便一樁都應按律當斬!!你這妖猴共欠我天庭一百二十一斬!”
有仙人出言譏諷。
“不過是一只小妖精,竟然敢挑戰我天庭威嚴?”
“這潑猴終于不放肆了!”
“等下腦袋落地,看它還囂張不了。”
也有佛祖一言不發,只是沉默咀嚼口中血肉。
這妖猴要受斬了!
慶安心中凜然。
凝神看向畫中妖猴。
只見這妖猴臉上全無悲涼,相反的,而是充斥著一種難以想象的決絕。
“你們這群坐在天上享福不管人間疾苦的狗東西!可知道老子為何砸爛這天宮?打碎那十八層地府?”
妖猴在受斬之前緩緩開口,似乎要將心中不快一吐而出!
但就在這時,那天上的佛祖臉色一變,緊接著大掌一揮,那妖猴接下來要講出的話語忽然間消失的一干二凈。
只能看到妖猴張嘴憤怒嘶吼的動作。
但聲音,卻消失無蹤……
妖猴似乎也明白了過來,徒勞掙扎嘶吼了一番后,最終選擇閉上了嘴。
只是那雙眼睛!
不甘!
不忿!
不服!!
似乎要將這天地打碎,將那高高坐在眾生之上的大佛斬殺!
“斬!!”
捧書簡的天官見狀,不敢繼續耽擱,迅速投出令箭。
令箭落地!
處刑臺上,龍頭閘刀轟然落下!
噗呲!
一顆雙目瞪圓的猴頭“咕嚕嚕”滾落了下來,沒有立即死亡,而是在處刑臺上滾了很長的一段距離,一直到達處刑臺的邊緣處。
似乎是死后仍有桀驁,只見這顆瀕死的妖猴腦袋,違反了常規一樣忽然瞪大雙眼,死死的盯著下方群仙。
那目光凜然森寒!即使仙人都膽顫!
于是,成群的仙人紛紛避讓這妖猴臨死前的目光,不敢觸碰鋒芒。
僅一眼!
群仙驚顫!
見到這一幕,妖猴嘴角這才裂開一抹笑容,最后失去了所有氣息,無聲死去。
整幅畫作到這里就戛然而止。
上面的人物,風景,色彩,筆線,全部都消失的一干二凈。
變為了空白……
……
夜半三更,官道一輛搖搖晃晃的馬車上。
慶安緩緩睜開眼睛,瞳孔中一陣明滅不定。
油燈昏黃,墊子柔軟,地毯溫暖適宜,似乎都在提醒他,他已經從那副“天宮斬妖猴”的畫作中蘇醒了過來。
“嘶……頭好痛……”
慶安捂住自己的后腦,從平躺的狀態下爬了起來。
窗外。幽深的林野宛如長蛇滑行……夜色襲來,星光黯淡。
回想起剛才的一幕幕,慶安深吸了一口氣。
真是神奇,我居然能夠感受那妖猴的不甘,就是不知道它后來說了什么,應該是某種不得了的秘密,所以才被佛祖遮蔽……
看來,我這金手指不是不能用,而是需要氣血進行填充,才能啟動畫作,還原畫作當中的場景。
嗯,怪不得這金手指等了足足十八年才啟動,畢竟自己一位堂堂的公子爺,如果不是今天情況特殊的話,恐怕根本沒有機會自己親自出手。
慶安眸子里閃過光澤。
接著,他心有所感的閉上了眼睛。
腦中,一幅新的畫作正在緩緩勾勒。
顯然是當第一幅畫作完成后,這里將會描繪第二幅畫作。
不知道下一幅是什么樣的內容。
莫名的,他開始期待起來。
而這正在描繪的畫作下面,則有一團橙黃色的光源……
“本圣尊號斗戰齊天,一生戰天斗地,殺穿蒼穹九幽,九百九十九歲死于天宮站妖臺上,留下一縷精魂不化,傳有緣人于吾周身道法其一,望后繼者能開太平,鎮妖魔,守人間。”
一道縹緲的聲音先在慶安耳邊響起,隨后,那團光源沖入了他的雙眼當中!
頓時,慶安兩只眼眸變得火辣又疼痛。
與此同時,大量的知識涌入了腦海當中,帶來了遠比雙眼更加疼痛的撕裂感!
這是一門神通……
“金睛術!”
“施于雙眸之上,通至極金煞,能洞穿陰陽,震懾鬼物,抵御咒術,玄妙至極。”
雖然沒有直接殺傷力,但卻可以輕易辨別鬼怪妖魔。
就這樣,持續了一個時辰后,慶安終于在依靠“自己能力(金手指)”的情況下,掌握了這玄妙至極的金睛術。
這門術法平日里存于眼竅之中,隱而不發,并不會給修煉者造成任何不適,如果需要使用出金睛術,只需要用手輕敲眼竅導入法力,便可激發術法……
法力……
乃是經由練氣法門凝練氣血而成的的精純之氣。
以“鈞”來劃分,尋常法門,例如慶安在北玄鎮邪司學的,一年能練三分之一鈞的法力。
慶安體內,恰恰好好一鈞法力……踩著倒數第一瘋狂嗨皮。
用不出刀法,也無法驅使薩滿巫術,不過能將金睛術維持半刻鐘,問題不大。
“遼州這幾年越來越不太平,這門金睛術雖然殺傷力不強,但好在可以洞穿陰陽,屆時家中混入鬼怪也好提前察覺。”
慶安深吸一口氣,按道理來說,這種時候他的心情應該不錯,掌握了一門一看就很強的神通。
不過,他一想起那副畫作中妖猴身死的一幕,心中就仿佛壓著一塊巨石。
它最后想說什么?
它為何犯下如此大罪?
那群仙人又為何一邊嘲笑它的囂張,又忌憚它的桀驁?
呼——
車里有些悶,慶安為了排解情緒,走出馬車,和那位練家子的車夫坐在了一起。
“公子爺,你醒了?”
車夫笑呵呵道,嘴里叼著煙袋。
“我睡了多久?”
慶安看了眼月色……
“半個時辰,不久。”
車夫從懷里摸出一壺烈酒:“喝口酒,剛昏醒身子弱,晚上小心著涼。”
慶安接過酒壺痛飲了一大口,酒水辛辣,侵入喉管宛如火線。
車夫嘿嘿一笑,道:“公子爺是第一次見血吧?嘿,你這刀法,比我練了十幾年都好,不愧是鎮邪司出來的。”
慶安瞇了瞇眼睛,遞還酒壺:“師傅怎么知道我第一次見血?”
車夫憨厚道:“公子爺你殺完那野狼后,在狼血中呆站了半天,我叫你都不應,隱隱有了失心瘋的跡象,沒辦法,我只好刀背拍暈你……”
拍暈我?
嘶……
慶安摸了摸后腦勺,怪不得起來以后感覺頭疼呢,還以為是覺醒能力的后遺癥。
“還有多久到豐鎮?”
他想了想問道。
“天亮差不多了,你再睡一覺兒,到了我叫你。”
車夫嘬了口烈酒道。
慶安點點頭,回到了車廂內。
……
天光乍破,云霧初開之時,慶安坐在馬車里見到了豐鎮。
此處位于長白山腳下,是遼州二十三重鎮之一。
往日里,這個季節的鎮里很熱鬧,農獵往來,販賣獸皮和糧食,但是現今這個年頭,鎮上除了稀稀疏疏的獵戶在兜賣獸皮獸骨等物,剩下的都是一些賣身換糧食的人家。
一個女娃兩斤小米……
一個男娃兩斤小米加半斤白面……
面黃肌瘦的孩子們,掛著用鍋底灰寫出的木板,在街上等著被人買走。
“這年頭,如果是武夫文人還好說一些,最不濟給人當個護院,算個賬也能討口飯吃,但沒有技藝在身的百姓們可就受苦了……”
矮壯車夫用力抽打著馬匹,馬蹄聲清脆踏過長街:“早在七月份,就有消息說朝廷批了幾萬石的官糧,現在都八月末了,官糧不僅沒看到影子,路邊的荒墳倒是多了一圈。”
“一場秋寒,一場蝗災,能活下來就不錯了。”
慶安坐在一旁道。
“公子爺你不買兩個娃娃回去?”
車夫笑道。
“買了有何用?這滿街的孩子,誰買的完。”
慶安把雙手插在袖子里,瞇著眼睛道:“買人,治標不治本,歸根結底還要是朝廷把官糧放過來,但,就算這官糧就算是真的批了,一級級扣下來,到老百姓手里能剩多少?”
“扣下來的話,十不存一……”
車夫砸吧了一口煙袋。
“所以,這根不治,誰也救不了。”
說到這里,慶安心中微動,隨后伸手輕輕敲了一下自己的眼竅。
隱約眼中一道金光泛起,同時落在長街之上……
有面色悲苦的百姓,饑的難耐的孩子,哀求乞討的乞丐,神色憂愁的獵戶,以及——妖??
他忽然一怔,顯然是第一次使用金睛術的結果有些意外,居然真的看到了妖?
慶安沒說什么,而是轉身回到了馬車當中。
安穩坐好,他收回了自己的金睛術,翻出那把樸刀,嘴角流露出一抹無奈的笑意。
這可笑的亂世……
在金睛術的觀察下,那條街上面,有好幾家的賣身人,其實是披著人皮的妖!
有狐貍,有黃鼠狼,還有一只大耗子……
毛骨悚然!
披著人的皮,跪在混亂的人群當中,等待被人買走,混入人家食人心肝!
其心腸歹毒可見一斑!
這豐鎮果然不抵陽城,僅僅相隔幾百里遠,居然已經混亂到了這種程度。
真不知道鎮里邊那伙從除魔衛退休的捕快是干什么吃的!
妖孽都進城了也不知道管管。
慶安有些憤怒。
豐鎮再怎么說也是他的家鄉,計劃里準備養老的地方,臥榻咸魚之所,居然有這么多的妖怪混了進來!
還讓人消停的咸魚不了?
不行!
慶安眼中閃過一絲狠戾之色……
原本只想著回來過好日子,但沒想到這好日子根本過不消停。
看來還要繼續從畫作當中抽取能力。
求人不如求己!
指望那群廢物捕快,倒不如自己先掌握力量。
只有將這豐鎮方圓百里的妖怪都肅清!
就沒有人能阻止自己當條咸魚了。
不知不覺間,因為金手指的出現,導致慶安的心態已經發生了改變。
他不再選擇被動承受,躲進深宅大院里閉門不出。
而是要主動出擊!
將所有危機扼殺搖籃里。
沒有人能阻止我混吃等死!
佛祖來了都不行!
我說的!
慶安暗中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