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的晚飯特別可口,菜式也豐富,葷菜備足了量,整整一院子的男的吃得熱火朝天,大家都在努力加餐,話都懶得說。
沈魏風因為有心思,面對眼前一桌子的好菜吃得也不多,蔣宇卻忍不住嚷嚷著喝一杯回去睡覺。
“不了,我晚上要看數據資料。”沈魏風果斷拒絕了蔣宇的要求。
“就是,這么重的工作量就你還有閑情逸致喝酒!”老吳的不滿像是倒滿了水的杯子,一碰就要潑出來。
“我和沈隊喝,礙不著您的事兒!您不用在我這兒戴高帽子,我喝歸喝,活兒可沒少干。”
沈魏風就坐在蔣宇對面,給他使眼色別跟老吳頂,蔣宇明白點點頭對沈魏風道:“今天就那么點兒數據,有啥可看的,再等兩天多了再看吧,今天累得很了,來來來喝一杯,就一杯。”蔣宇在無酒不歡這件事上有一種鍥而不舍的精神,說著把杯子拿過來,倒了一些酒。
沈魏風把杯子拿開:“喝酒容易誤事。”
“你那天是心情不好,自己灌自己,今天一看你就心情不錯,咱們就這一杯,領導,給點面子。”
這句話提醒了沈魏風,早上在工作面他因為蘇筱晚來得遲了當眾吼了蔣宇一嗓子,想想也確實不應該,這么一想便端起杯子,看了看杯子里的酒量,接著沖蔣宇道:“就這一杯。”
說完,沈魏風一口把酒喝干。
“你說你這人急脾氣的,慢點兒喝!醉了出事別找我晦氣啊!”蔣宇說著也喝干了酒。
確實,今天沈魏風心情特別地好,好到簡直要唱出來似的。
他覺得這世上真是再沒有比工作持續往前推進更讓人欣喜的了,他的焦躁、壓力、痛苦真是可以在這一刻得到完全的釋放。
而且蘇筱晚這一天的表現真是太讓人高興了,雖然早上她出格的打扮算是個小小的波折,可后面她所展現出來的專業性和高標準真可謂光彩熠熠,足以令全隊上下打心里敬服,就連古板的老吳按照要求過手了一批文物后都不再有任何怨言,飯桌上也安靜得出奇,要知道沉默可是這個倔老頭最誠懇的贊同啊!
這樣的蘇筱晚是沈魏風期待已久的,甚至他在A市立誓要帶走她時就在等待著這一天的到來,而今天終于等到了。
沈魏風沒想過他為何會在如此之久后才迎來這一天,也完全沒想到就在他心情愉悅地洗漱換衣之時,蘇筱晚已經趁著薄薄的夜色離開了1號院,正往村東頭走去。
馮村是個自然村落,家家戶戶之間的間隔并不是規劃統一過的,有的地方路寬,有的地方路窄,后來鎮政府為了村民集中開會什么的有個寬敞的地方,就在偏東頭的位置清理出一塊比較大的空地,還給修了個小操場,裝了個破舊的籃球架,弄了兩三組石頭桌椅,于是這個地方就成村民茶余飯后娛樂閑談的好地方。
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臨近操場的一戶就做起了小商店的買賣,這家大門本不朝向操場,可為了能開張硬是在自家墻上開了門窗。后來又弄了個玻璃柜臺和幾個舊貨架,一年到頭敞著門兒做生意,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
考古隊駐地的選址原則上都是要遠離人群的,所以沈魏風他們都住在遠離這個小操場的最西頭,一來為的是進場更近,二來也是為了躲避不必要的是非。
甚至隊里的人日常的必需品能讓司機去鎮上采購的都盡量不往村里的小商店跑。
這些都是常年駐外的工作經驗,所有人都默默遵守著這個規則從無人違反。
至于“外援”蘇筱晚,初來馮村時,沈魏風就曾特意提醒過她這個問題,就怕她跑去村里不知道深淺得罪了這里的村民。
還好,前兩個月里蘇筱晚和這里的人一直保持著非常合理的距離,就算開始時有些交集,但倒也并不逾距,所以沈魏風在這方面還是放心的。
收拾整理完東西,沈魏風出了宿舍向1號院走去,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有些擔心,想到之前一些他和蘇筱晚不愉快的過往,一層擔憂淡淡地浮了上來,他便在心里默默地告誡自己:早上衣服的事情就算過去了,再不能拿這個事劈頭蓋臉地批評人家姑娘,女孩子愛美是正常的,何況這么漂亮的姑娘想打扮自己也無可非議,今天的重點是要好好夸夸她的工作,工作第一,切記!
1號院的大門敞開著,小雯正端著一盆水準備回屋洗漱,看見沈魏風進來直接往蘇筱晚屋里去忍不住叫住:“沈隊,晚晚姐出去了。”
天黑沈魏風一門心思想著事情完全沒注意在院子里的小雯,一聽這話停了下來問道:“出去了?這么晚她去哪兒了?”
“說是香皂沒了,可能去小賣店了吧。”小雯來隊里最晚,不知道這里的一些規矩,說得輕描淡寫的。
“什么小賣店?”沈魏風的心一下沉了下來,剛剛還算輕快的心情瞬間消散干凈。
“我聽村長家三丫頭說就是村東頭那家,小操場那邊兒。”小雯有些熱心地給沈魏風指路,可發覺沈魏風并不領情,臉色也很不好,不明白這是怎么了。
沈魏風點點頭,轉身走出1號院,在路口思量了一會兒,便加快步子往小操場走去。
天寒地凍,小操場上一個人影兒也沒有,只有旁邊的小賣店的窗戶里透出黃色的燈光,窗戶玻璃上貼著紅色的“商店”兩個字,年頭久了顏色褪去得差不多了,看著和白色沒兩樣,屋門倒是開著,全靠門上掛著一副厚的棉簾子擋住屋外的寒氣。
雖說駐地和小賣店各占村子的兩頭,距離不算太近,可是沈魏風邊走邊看時間,發現快步走的話也就十分鐘的路程。
小雯說蘇筱晚七點半就出來了,現在已經八點鐘了。
沈魏風幾步走到小賣店門前,正準備掀簾子,卻真真切切聽見里面一聲銀鈴般的笑聲傳了出來。
是蘇筱晚!
大病還未痊愈的沈魏風立刻感到太陽穴上一陣跳,頭開始隱隱作痛,他努力穩住自己,長出一口氣,猛地掀起棉簾子。
這是沈魏風第一次來這個村的小賣店,他發現這是個方方正正的屋子,三分之二的面積都被貨架和玻璃柜臺占了,剩下的地方堆著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在這些雜物旁邊放了兩個條凳,蘇筱晚梳妝齊整正坐在凳子上,和在對面柜臺里的貌似老板的一個中年男人聊著天。
“買東西?”這男人見有人來,立刻用一口本地味兒濃重的蹩腳普通話打起招呼。
沈魏風的臉色這時候陰晴轉換了一下,可還是看起來不怎么友好,他面無表情地看了看這個男人,然后轉頭看向就在旁邊條凳上坐著的蘇筱晚。
“這么晚了還不回去?”
“你找我?”蘇筱晚一副十分驚訝地表情,沈魏風這才注意到她竟然還畫了淡妝。
“是,聊完了嗎?”沈魏風語出平淡卻飽含怒氣,瞪著昏黃燈光下嬌艷的蘇筱晚,控制著自己盡量不要在外人面前發起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