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夏秋楊不出聲,蘇筱晚覺得自己還不能在這么黑透了的夜里看清是他,可他偏偏喊了一嗓子,讓她一耳朵就認出來了。
Y校在米國的幾個頂尖高校里最拔尖兒的社團是藝術表演類的,這個學校的社團酷愛搞一些又怪又偏狹甚至比較枯燥無聊的戲劇或歌劇,整體風氣與英國那邊的高校不大一樣,弄得初到米國的蘇筱晚在剛到的頭幾個月里像失了組織的流浪者似的,迷茫孤單地要命。恰好此時她在導師的研討課上認識了夏秋楊,而夏秋楊是那種雖然很有身體優勢卻在所有的體育項目上都能力有限的人,可他因為家庭環境的熏陶在歌唱和表演上都略有些天賦,正是憑借著這點優勢,他成功擠進了校內的頂級club,還和里面的一些有頭臉的男生玩得非常好,借著這點便利夏秋楊很順利地就把蘇筱晚介紹進了他的社團,并在日常的排練里展示了好多次他優秀的嗓音,讓蘇筱晚記憶深刻。
因為夏的嗓音低沉渾厚,富有磁性,天生帶回音,在普通人里辨識度極高。
如果說沈魏風的英俊讓人過目難忘的話,夏秋楊的嗓音也可以算得上是個中翹楚。
蘇筱晚快步走到沈魏風身邊,借著手電的光束看清了夏秋楊滿是震驚的臉,心里除了驚異再生不出任何其他的情緒來。
“Steven,你怎么會在這兒?”蘇筱晚不明白夏為什么這個時間跑到這院子里來。
“我有事找你,可……”夏秋楊不知道剛才情形怎么描述才好,畢竟他現在說的是中文,他的中文水平有限,表達起來很困難,但無奈的是蘇筱晚用中文和他溝通,他處于禮貌才不得已講起了不熟練的漢語。
夏秋楊是個意外的發現,沈魏風的眉頭都要擰成一條線了。
這尷尬的場景他都不知道該怎么繼續往下問。
無奈之下沈魏風看向蘇筱晚:“他怎么半夜出來了?是不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還是老吳的聲音嚇到了他?唉,剛才這一下,真是很抱歉!”
說完,沈魏風準備向夏秋楊正式說句對不起,卻被蘇筱晚一把拉住:“沒事,在美國這樣私闖民宅搞不好會吃槍子兒的,我先問問他到底怎么回事吧。”
可不等蘇筱晚開口,老吳已經走了過來,他拉著沈魏風往院子外面走,直到1號院門口的燈桿子底下才低聲道:
“你別聽這洋鬼子胡扯八道,我剛才看得清清楚楚,他明明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想干什么!”
沈魏風沉吟了一下,長嘆了一口氣道:“先別這么說,有可能是咱們多慮了,這個節骨眼兒上還是少生事吧。”
“我的沈大隊長,你快擦亮眼睛吧!昨天司機從鎮上回來,帶來的報紙你看了嗎?隔壁C省又有重大考古失竊案,與境外有關!你知道這個姓夏的安的什么心,打的什么主意?”老吳又開始著急,臉紅得跟關公似的,沈魏風有點擔心他心臟病要犯了。
“這新聞我已經知道了。即便這樣,咱們也沒有什么證據懷疑人家,來都來了,借到設備不容易,哪能就這么為了個虛無縹緲的疑心就浪費不用了?這樣吧,明天早會再研究一下,先把這誤會弄清楚再進山吧。”
“好,咱們是得沉住氣,不急。哦,對了,明早早會就別叫蘇副隊長來了,不方便。”老吳有些激動過頭,忘了自己的身份,這樣越權的話一點也不知道忌諱。
好在沈魏風只是笑了一下沒多計較,轉身又回了1號院。
院子里還堆著看熱鬧的隊員們,沈魏風一進門就先開始攆人。
“散了,散了!都趕緊回去睡覺吧!夏先生,來,我帶你回房間。”
隊員一聽都一哄而散,只剩了小雯、蘇筱晚、夏秋楊和沈魏風還在院子里。
“小雯,回去睡吧。把門鎖好。”
“哎!”小雯年齡小,膽兒也小,得了沈魏風的令就一溜煙兒回房間去了,真“咔噠”一聲鎖了房門。
“蘇副隊長,你也回去吧。”沈魏風準備單獨問問這個夏秋楊。
蘇筱晚這時不知道夏秋楊深夜造訪到底為了什么,所以還想留下他問個明白,可當著沈魏風的面也不好硬留下他,何況現在已經夜深,估計她開了口也會被沈魏風頂回去。
“沈隊,你也累了,我陪他回去吧,我認得路。”蘇筱晚打算先拿客套說事,這樣可以在路上說話。
“這么晚了,你別出去了。我回去正好順路送他。”沈魏風拿定主意的事情一般不會改變。
蘇筱晚料到沈魏風會這么說,假裝猛然想起了什么:“那等一下,讓我師兄進我房間坐一坐,我有封信要托他帶回去給我朋友,白天忙得都忘了,這會兒給了他免得明天又記不起來了。”
“這……”沈魏風話接不下去了,蘇筱晚明顯是故意的。
夏秋楊沉默了半天,一直在尋找合適的機會,蘇筱晚一開口讓他立刻想到了配合的借口。
只見他捂著肩膀,臉上略有些隱忍的樣子:“安娜,你那里有‘復派蒙’嗎?我想我的肩膀需要涂點藥。”
“復派蒙”是米國的一種創傷藥,國內沒有,蘇筱晚回國時帶了一支,夏秋楊知道蘇筱晚一直有外出工作帶些常備藥的習慣,所以故意這么請求。
“有,那進來吧,沈隊你也來喝杯水吧。”蘇筱晚知道沈魏風這時絕不會進來坐一秒鐘的,可該問還是要問的。
“不用了。那你師兄一會兒回去可要一路小心,別再走錯了地方,這里很多人家有狗。”沈魏風心里隱隱有些惱火,可又不好發作。
“放心!他這下會注意的。”蘇筱晚說完就看看沈魏風,心里多少有些惴惴難安。
沈魏風太陽穴那兒青筋直跳,沒再看蘇筱晚一眼,立馬轉身離開,順手帶上了院子的大門。
恰在這時,一陣勁風襲來,院子外面的小路上頓時飛沙走石,沈魏風肚子里的一絲火星瞬間要被這妖風吹得熊熊燃燒,他走出來沒兩步就又反身回去,剛準備去推門,1號院大門卻已經被風吹開了,只見夏秋楊和蘇筱晚一前一后走進了房間。
剩下的后半夜對沈魏風來說是漫長而煎熬的。
他不知道夏秋楊在蘇筱晚房間里逗留了多久,更不知道兩人是否真的只是在交流數月未見的同學之情,甚至連夏秋楊是獨自回的房間還是蘇筱晚送回去的都一無所知。
其實,知道這些又能怎么樣呢?
可沈魏風就是感覺如坐針氈一般地難受。
他從床上披衣起身,打開了桌上的臺燈,翻開前兩天蘇筱晚交來的夏秋楊的個人簡介,一個字一個字地看了起來。
當時,他只是簡單地翻了翻,還覺得老美的做事風格還是很嚴謹的,一份短期工作的簡歷竟然做了有幾十頁之多,完全沒有必要。
不過,這會兒,他只覺得這份個人檔案簡直太簡陋了,他恨不得把這人的祖宗十八代都翻出來出來查個遍!
正當沈魏風帶著泄私憤一般的感情再度查看夏秋楊的簡歷時,蘇筱晚早已送走了她師兄。
不過走之前在房間里的對話其實已經簡省到不能再簡省。
“這支藥送你吧,回去涂。”蘇筱晚當然不想夏秋楊在她面前脫去上衣。
“Ok!謝謝你!”夏秋楊自然也愿如此,爽快地接過藥膏放入了口袋。
“說吧,什么事非要半夜來找我?”蘇筱晚在床邊坐下,把椅子讓給了夏。
“莫里斯教授知道我是臨時過來頂替遙感技術人員的,就提醒我帶上這張地圖,我想就算明后天我無功而返,你們有了這個大概也不會空手而歸吧。”
這張地圖是夏秋楊離開美國時,莫里斯親手交給他帶來亞洲以備不時之需所用的,但是也在臨行前也交代他不到實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先不要拿出來,不過現在的情況夏秋楊覺得這就是最好的planB,因為再沒有什么時候比現在把它交給蘇筱晚更好的了。
可蘇筱晚接過這張圖,打開一看不禁一臉驚異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