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是這十里八鄉的養雞大戶,不得不說三十幾歲的年紀,在這一片地界還是混得風生水起的。但是此刻,春生看著雞屋里那一籠籠下蛋的雞,還有一籠籠不下蛋的雞,手中的煙一支接著一支的抽著,兩眼通紅,看起來是昨夜一宿沒睡。
問題就出現在這個雞屋,昨天鄉里來人說這雞屋不是建筑在宅基地上的,必須要拆除,不然就是違反國家政策,至于拆除后,這些雞,還有這些東西怎么處理就由春生自己決定了,反正是這塊地上不能建雞屋。
春生望著這三千多只雞,光每天母雞下的蛋就有一千多個,別人一版蛋賣十五元,春生這里只要十元,遇到認識的人,還要多送上幾個。可以說也是服務鄉里了,人緣也不錯,到底問題出在哪里了呢?
春生狠狠地抽了一口煙,他就納悶了,五年前,他開荒這塊地的時候,村長當作沒看見,村支書當作沒看見,鄉長也是鼓勵發展農村綠色養殖的,怎么換了個鄉長,這綠色養殖業就運轉不下去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昨天鄉里來的老馬,也沒說不讓他養雞,只是反復強調這雞屋建的地方不符合國家政策,但到底是啥政策,他也沒說的太明白,通知完就走了,像是欠了他家幾個雞蛋似的。
這老馬是鄉里的辦事員,工作熱情,鄉里有個什么通知的,都由他去傳達到各個村里。村長、村支書看他在鄉政府工作,能夠夠得著鄉里的領導,也都是給他幾分面子的。時間久了,老馬就感覺自己已經是鄉里的干部了,來村里通知事情的時候,就跟來村里檢查工作一般,很是有派頭。
昨天來通知春生拆了雞屋這事兒,不僅僅是他,還有村長也跟著來了。老支書說身體不舒服,也就沒有來了。其實春生在村里與其他人的關系還是不錯的,尤其是這幾年養雞,這村里的哪家哪戶沒有吃過他家免費的雞蛋?那活雞也沒有少吃肉的,只是這老馬,要說也是得了不少好處的,每次來都沒有讓他空手走,咋這次說啥也不要東西了呢?
春生越想越郁悶,在院子里就這樣呆呆地看著這幾排雞屋發愁,雖然前年就把貸款還完了,去年還小賺了一筆錢,準備擴大這養雞規模,卻沒有想到鄉里換了鄉長,這事兒就得叫停了。春生想著,八成是和新上任的鄉長有關系,自己是不是得去拜望拜望?
“春生,你咋個還不回去吃飯呢?飯都做好半天了……”
一個婦女的聲音在院子外面響了起來。春生不用看就知道這女人是自家的媳婦兒,雖然長得不好看么,但賢惠倒是真的,要不然也不可能這些年來讓自己在養雞上折騰出一些名堂。
春生沒有應聲,把手里頭的煙蒂扔在了地上,用腳狠狠地踩滅,順便將其扒拉到一邊。他心中似乎有了主意,不再看這些雞屋,轉身向著院子外面走去。
“蘆花,這新來的鄉長,你知道他么?”春生試探著問著自家媳婦兒,平時,她們一幫婦女總喜歡坐在門前討論些鄉里的八卦,誰家的男人又去敲劉寡婦家的門了?誰家的牛踩了二虎子家的地被二虎子罵了?還有誰家的娃長得俊,能夠配得起村支書家的孫女咯,有時候邊說還邊笑,春生看見這種情況都是遠遠地躲開,要么跑到雞屋的院子里,要么去鄉里或縣里采購雞飼料。
“你要說村長,我還認識,你說這新來的鄉長,我可沒有見過,不過聽她們說,好像叫龐鄉長來著,你問這些干什么?”
蘆花一臉好奇地看著眼前的男人,這男人黑黢黢的,不過五官和身高都是這鄉里出類拔萃的。要說當時落魄,那還真是落魄,被自家的親娘從屋子里趕了出來,就給了他一塊長滿了大石頭的荒地。說句不好聽的話,這塊地要是埋死人,估摸著連死人都不愿意下葬。看著眼前這平整的地,還有建好才幾年的雞屋,蘆花覺得自家這男人不得不說真的很勤快、很優秀。
“蘆花,去年我沒舍得喝的那兩瓶老字號的酒還在么?”春生沒有回答她,直接問道。
“還在的,我把它們放在里屋的米柜里了,咋了?大早上的想喝酒了?”蘆花看著春生神情怪怪的,想多套些內幕來,畢竟昨天村長帶著老馬直奔著雞屋來的,沒有去他住的地方,蘆花也不知道這雞屋要拆,自家這男人除了吃飯在家吃外,一般都在雞屋旁的宿舍住。
“不是,昨天村長帶鄉里的老馬來傳話,說我們這雞屋建的不符合國家政策,要我們拆,拆倒是沒事兒,這一時半會兒,三千多只雞怎么辦?我想鄉里不讓我在這兒養雞,我是不是該去找找鄉長問問么?空手總是不好的么?”春生轉身鎖了雞屋院子的鐵門,拉著蘆花邊走邊說。
“讓我們拆雞屋?為啥?這地不是你娘當初趕你出來分給你的么?不讓養雞,還讓你種糧食不成?這地底下可都是石頭啊?”蘆花一聽,神情一木,隨即就著急起來,拉住春生站在原地問道。
“蘆花,你別著急,這些年啥困難沒有經歷過?再難也無非是回到當初你嫁給我那陣子唄,還能讓人餓死不成?“春生輕輕拍了拍蘆花的肩膀,很有自信地笑了笑,算是給蘆花的安慰。
“你說得對,再難能難到哪去?回去我就給你把酒準備好,我估摸著白天去是找不到這龐鄉長的,聽她們說,這龐鄉長剛來上任,基本上都是蹲在各個村里,到了天快黑才回鄉政府宿舍,找他很費勁兒的。”蘆花被春生一打岔,似乎想起什么似的,提醒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