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返回函谷關的路上，白起一言不發，飛羽軍108士，緊隨著他。

　　白起與飛羽軍昨天下午五點出發，一夜沒有睡覺，銜尾追擊了六個時辰，飛羽軍108士臉上倒是沒有倦容。

　　他們心疼愛騎，此刻，跟在白起身后，放緩速度，默默前行。

　　白起做事，一貫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這次，突然半途而廢。飛羽軍108士都覺得詫異。但他們信任白起，知道他定然有自己的緣由。

　　只是，這次，是白起唯一一次，失敗。

　　但是，似乎也不能說是失敗！因為，這是白起自己的選擇。

　　當白起被阻擋在火堆前，靜靜地等大火熄滅的時候，追擊楚王的場景，突然浮現在他的眼前。

　　那次，在一天一夜的逃亡途中，楚王的護衛、間諜、死士一共43人，全部死于狙擊飛羽軍的戰斗中，拼死了飛羽軍31名兄弟。

　　他們的死，都非常壯烈。

　　常常是隔一段路，就有幾人出現，完全是以命換命的打法。沒有一人示弱，沒有一人臨陣脫逃。

　　白起下令不要糾纏，讓過他們繼續追擊，不想這些楚人，像是瘋了一樣，拼死纏上來，直到被殺死。

　　最后，楚王的車駕被團團圍住，身邊只剩下三人，車夫，侍衛，以及策劃接應此次逃亡的楚人首領。

　　白起甚是佩服這些楚人，特意言明，只要放下武器，都可保命。

　　不料，這三人相視，慘然一笑。先是侍衛沖向白起，被飛羽軍亂箭射死。接著，車夫拔劍自刎

　　楚人首領回身，跪拜楚王，道：“都是我謀事不力，對不起大王?！?p>　　他不待楚王回復，轉身面對白起，拱手行禮，詢問白起姓名。

　　白起回答后，也問他姓名。

　　他道：“無用之人，無顏留名。”接著又道：“不能與將軍在戰場上一決雌雄，誠為憾事！”

　　言罷，他拔出長劍，合身撲向白起，連中數箭，猶然不倒，斬殺3名飛羽軍士后，跪倒在地，倒置長劍，躬身抵劍，自殺身亡。

　　楚王靜靜地看完這一切，雙目含淚，親手為三人合上雙眼。只對白起說了一句話：“他們都是楚國忠義之士。”從此，再沒有開口說話，一直到現在。

　　這一幕幕的往事，就在面前的熊熊大火中重演了一遍。

　　沒有想到，這才幾個月，自己又踏上了追擊的路途。

　　白起透過火光，早就發現火堆對面，站立著十幾個人，有的張弓搭箭，有的手執長劍，靜靜地站立著。白起在他們的眼中看到了那種熟悉的眼神。

　　這個田文，究竟是什么樣的人？也令手下門客個個視死如歸。

　　白起知道，只要自己下令，飛羽軍將士弓箭齊射，只需一輪，這些人就會全部死掉。

　　可是，就在這時，白起忽然感到深深的倦怠。他覺得自己現在這樣子，實在是太過無趣了。

　　他的目標是吳起，大魏軍神吳起。吳起稱雄戰場，沒聽說他會三番五次地去追擊逃亡者！

　　我白起，豈能在這等事情上耗費光陰？

　　所以，白起不追了。

　　前方就是趙國離石城，如果此刻全速追擊，田文大概率還是走不掉。但是，把他截回來，然后呢？

　　我再繼續做獵犬？

　　何況，大王做這些事，實在也理虧的很。

　　楚王是來開會的，被扣留；田文是受邀的來的，也要被扣留，甚至還要被殺。

　　大秦難道一定要用這樣的手段，才能稱霸諸侯？

　　白起感到深深的羞愧。

　　當白起率領飛羽軍返回函谷關的時候，太陽已經升起一小半了。

　　他迎面遇到了前來迎接的嬴安，面對贏安詢問的目光，白起輕輕搖頭。

　　沉默半晌后，白起道：“關門怎么會提前開？”

　　嬴安道：“已經查清楚了。田文門客中有人學雞叫，引發附近雞鳴。軍士們一時不察，開關放人?！?p>　　贏安又將通關文書，遞給白起道：“這封文書，名字和身份都被人修補篡改過，毫無破綻?！?p>　　白起收起文書，默默不語。

　　贏安自責道：“都怪我疏漏，放走田文一行……”

　　白起截住贏安的話，道：“這件事情，不怪將軍。我會據實向王上言明，請將軍放心！回頭我寫好奏章，還需將軍派人送至咸陽。”

　　贏安大喜，這才把提了半天的心放回肚子里。

　　白起與飛羽軍在函谷關休整了一天，第二日清晨，白起辭別贏安，回咸陽復命。

　　第三天午后，白起回到咸陽，他令飛羽軍回軍營，自己帶著被篡改的通關文書，來見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