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
小男孩手腕輕輕一抬,眾目睽睽之下,蘇勝如同一坨腐肉轟然倒地,有人大笑,有人失聲,有人驚慌失措,有人暗中看戲。
男孩靜靜站在中央,環視一周,雙目炯炯有神,卻無人再敢與他對視。
“壞事了。”韋樂一看,那人已經沒了呼吸,頭重腳輕倒在地上,雙眼圓瞪,一絲血色都沒有,如同被人抽走魂魄。
他當即一只手按在男孩頭上,他乃是四大神猴之中最為聰慧的六耳獼猴所化,因此對如他這樣的強者天然心生敬畏,有貼近的意圖。
然而這猴頭一言不合就要取人性命,果然是剛醒來,有些野蠻之性還未被后天的理智壓制。
韋樂將他的全部心性壓制住,猴頭的野蠻與理智都被擠壓在心海之中,一只透明的猴子身影躲在角落無聲嗚咽。
“反省一會兒。”韋樂聲音如同上蒼在上,猴子只得點頭。
“怎么了?”張欣蘭本來已經走遠,此刻走到韋樂身邊,關切地問道。
“等會兒會發生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不要像他們一樣咋咋呼呼的。”韋樂與她耳語道,“你去提醒一下王哥。”
“嗯。”張欣蘭乖巧點頭。
韋樂舒展了一下身體,略微放出一些平常人看不到的劍光,一時之間。周遭的溫度都冷了下來。
有些敏感的女人感受到了這一變化,裹緊了衣服,看了一眼剛被打開的空調。
溫度降低不是因為劍光,而是因為蘇勝的冤魂。
此刻,他的魂靈就懸停在尸體的腿腳不遠處,似乎還未完全與尸體脫離,魂靈低頭看著自己的“尸身”,腿腳半透明地“掛在”自己尸身的腳邊。
“真麻煩。”韋樂在心里默念著一個偏門的道訣,那個眼神混沌的魂靈眼神漸漸清明,似乎是有了一些神智,緩緩抬頭看向韋樂。
“我,我,我不知道您是……”在他的眼里,韋樂的周身泛著淺黃色的微光,如同薄霧一般,“您是,您是尊貴的鬼差。”
“我不是什么鬼差。告訴你兩件事情,忘記一件不做,你就得死。”韋樂用劍光慢慢聚攏他的魂魄。
“啊。”……
“嘶。”……
魂靈的“臉”上露出痛苦神色,縷縷劍光如同錐心刺骨,只滲入靈魂的最深處。
“第一,我幫你穩固魂靈只是暫時,你要找到一個專精魂魄的隱世家族幫你穩固。第二,不要透露任何關于我幫你的事情,不然你會隨時暴斃。”韋樂嚴肅地說道,“你想想吧,不然就死。”
“我答應您。”
蘇勝的魂魄哪有肉身豐腴肥胖的樣子,此刻受天地人三風刮拂,如同鈍刀割肉,在得知韋樂能夠幫助他后,連一刻也不想在肉身外停留。
他曾經聽說過關于另一個世界的隱秘,甚至在某些高層次的聚會中得知了某種“秘辛”,對于隱世家族這樣的詞匯并不陌生。
“好。”韋樂點點頭,調動仙劍的本源力量,將蘇勝的魂魄安穩放入他原本的身體之中。
此舉雖然也會消磨仙劍的力量,但只是九牛一毛而已。除非再來數百個這樣魂魄離體的存在,才會讓仙劍本質有一點點的削弱而已。
飯店二樓大堂之內,蘇勝悠悠轉醒,咳嗽了兩聲,四下看去,早已沒有了韋樂一行眾人的身影。
他們早就走到了樓下,驅車走遠。
————
縉云山。
高天之外,電閃雷鳴,然而局限在一地之內,遠遠聽去,像是某種異獸在嗚咽。
范冰與丈夫林重這幾日便住在這縉云山的云寺之內,為她溫養受驚的魂魄。
此地原本是范家對外聯絡的窗口,范家與林家聯姻三代之后,便成為了共用的窗口之一。
“他的劍術竟然強橫至此?”林重疑惑不解,“縱使他是劍堂主人,近日堪堪醒來,也不該……”
“在家族的《劍經》上記載著,劍道的最高境界是凝為實質的劍意,每一道劍意都可以化作一道劍光。而在那座降世的劍堂之內,劍光可以化為星辰,高掛在劍堂之上。”
“砰!”
范冰話音剛落。一道驚雷橫劈而下,二人所在的廂房剛好被劈中,屋檐之上冒起了陣陣黑煙。
“下不為例。”范冰心湖之中,一個淺淡的聲音響起。
“是,是,是。”范冰至此心弦大崩,背后冷汗還沒來得及流出來就變成了水霧,低著頭連聲應“是。”
從那道驚雷之中,感受到了一股來自遠古洪荒的氣息,那是只有家族深處的圖騰才有的一絲絲氣息。
但是在這雷霆中,卻是如此濃烈。
所以即使她不說出來,也會有人一直尋找他。
……
再次上路的時候,是第二天一早。
在村民家里借宿一晚,韋樂照舊是用安魂術讓張欣蘭安睡。
一夜深度安眠,此刻她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在院子里迎著朝陽伸了個懶腰,余光瞥見韋樂走出來,嘴角含笑。
“昨夜睡得好踏實,怎么感覺和你睡每次都這么踏實?”
“可能我有魔力吧。”韋樂回答道。
昨夜張欣蘭枕著他的大腿,洗完澡一身蠶絲睡衣勾勒出蜿蜒的曲線,韋樂幫她吹頭發,不知道怎么吹著吹著她就睡著了。
“哼。”張欣蘭經典冷哼一聲,“走吧,王哥等了一會兒了。”
“出來吧。”韋樂喊道,屋里的那個小男孩這才走出來,輕輕牽著他的手,微不可查地戰栗著,這是昨夜的后遺癥。
昨夜張欣蘭睡著后,韋樂將六耳獼猴的魂靈扯出了身體,丟進了最近的一座天然形成的雷陣之內。
現在他沒有能力建起一個雷陣。
對于這種看起來脆弱,但是一旦有所依托,無所顧慮便頑劣無比的畜生,軟的不如硬的好用。
強度可以接近玄雷的雷霆劈在它的魂魄之上,在雷霆鑄就的牢獄之中,它不斷地躲避,卻無法逃避任何一道雷霆。
足足三個時辰,整個雷陣上下響徹它的哀嚎。
“兩個道理,牢牢記住。”
凌晨時分,韋樂站在半空中,看著跪扶在層層雷云之上的獼猴,眼中毫無憐憫之色。
“不要隨意殺人。”
“不要隨意施展神通。”
“記住了。”整個神魂無處不是傷痕的猴頭顫抖著說道,“我會牢牢記住的。”
“希望你記得牢,不過好像有人記得不牢。”
韋樂撇向百里之遙的一個山頭,有人言辭之中帶了“劍堂”之類的字眼,并且引起了劍堂次座的震動。
他分出一縷劍光,攜帶滾滾雷霆,直奔范冰所在的方位,劈碎一個形似寺廟的古建筑屋檐一角,略施懲戒。
“是,是,是。”孱弱的女聲連聲回應道。
……
“走了。”
猴頭輕輕拉了拉他的手,韋樂的思緒驀然回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