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微信群里提前發布最近兩天有雨的消息，于是意識里就占了主導地位，時時在關注會不會下雨。

　　這幾天也確實太熱了，除了早晚趁沒有太陽出去鍛煉，其余時間都呆在室內，不出家門一步。太陽能要上水了，看看天陰著，遲疑一下，還是擰開放水開關。經驗告知，預報未必很準，不多一會，透過衛生間的西窗，看見鄰家的墻上印著斑駁的陽光了。陽臺上十幾盆花次第開著，唯獨那朵月季花最嬌艷，粉嫩金黃，楚楚動人。這些花是原先主人留下的，我懶得侍弄，經常忘記澆水，更少施肥，但它們依然開得旺盛。花是草木的生殖器，養花者，多為對性的懷念和崇拜。我對此興趣不大，所以一任它們自由生長，花開花謝，似乎不關我的痛癢。

　　臨近中午的陽光變得熱烈起來，一點沒有要下雨的跡象。樓下阿姨出遠門，把一塊曬著半干未干的枇杷干的木板端給我，要我幫她繼續晾曬，她好不容爬到樹上采摘的枇杷果，吃不完把余下的切成片曬干，留著以后泡茶喝，當然也沒忘記分一些給我吃。五月中下旬正是枇杷成熟季節，我去河濱公園晨練，路過幾顆枇杷樹，常有幾個婦女拿著竹竿擊打或爬到樹上。小區里的樓下也有一棵，回家時抬眼望去，枝梢掛滿了比雞蛋略小的金黃枇杷。樹枝搖曳不止，走近才發現樓下阿姨赤腳站在一枝枇杷樹膀上，上身被樹葉遮擋著，她也看見了我，就說:

　　“湄子，這枇杷已經被人揪過三四回了，再不揪，就被人揪了了。我也給你揪些……”

　　后來阿姨就用臉盆裝半下大約五六斤枇杷給我，吃幾天膩了，放在塑料袋里焐爛了只好扔掉。阿姨想的周道，把枇杷切成片曬，半干未干，遇親戚家有事，匆匆去了鎮江。

　　陽光火辣辣的，出外身上就冒汗。我走到露天陽臺上，順手劃一下枇杷干，嘩嘩響，干透了。想到有雨，就撮起來裝到塑料袋里，這叫未雨綢繆，我默然一笑，畢竟人家托付的，要是因下雨霉爛了，那多尷尬。太陽在頭上方噴吐火焰，陰云不知躲在什么地方駐足不前。

　　午休時感覺身底燥熱難受，起來后決定把床單下的薄毯撤掉。都五黃六月了，還不睡涼席，真是史無前例。不過術后身體較前確實虛弱了許多，一時半時難以復原。身體沒什么毛病的時候，四月初寒意未退就早早地穿上裙子，走在大街上，引來無數垂涎的目光。初夏穿吊帶背心緊身牛仔褲，把身體曲線勾勒得淋漓盡致，更是引無數色男盡折腰。吃燒烤，喝啤酒，k歌跳舞，深夜不歸。有多少愛可以重來，誰的青春不迷茫？青春似行云流水，年輕就是資本。美容化妝，追逐時尚；手機自拍，形成風尚；瑜伽減肥，修身涵養；聊天熬夜，身心放浪。嘿嘿。一朝不慎，身體踉蹌。

　　天擦黑時，照例要去河濱跑步。說是跑步，其實是走。也有人跑，大多數是不急不緩地走。熟人見面打招呼也習慣把走說成是跑步。我在走時，有親戚朋友來電話，就說正在跑步。每天都按一種路線走，看同一種風景，就覺有些單調，就想開辟新的路線，或者叫另辟蹊徑，尋覓異樣情調。

　　河岸是清一色的垂柳，都是極粗和極細的組合，樹樁一人摟不過來，樹皮如鱗，樹條卻細若麻線，十幾股一撮，每棵樹都有七八撮，臨水而垂，像站著一排沐浴出池的高級會所里的美女，垂著長長的秀發，各自對著鏡子孤芳自賞，等待客人的熱慕垂青。河對面也每隔三四米立著這樣的垂柳，不同之處在于年齡更輕，更高更顯修長嫵媚，而樹后的陽面河灘還沒有被開發利用，一片雜蕪景象，是個無人涉足所在。也許正因為這樣，隔河無法企及，我幾次蒙生去一探究竟的想法。但我知道人世間得不到的東西最想得到，而得到了就沒有神秘感，也不會被珍惜。對岸不是什么寶地，自然也不會有寶物，可我偏偏卻產生了這樣的想法，足見作為人有時是不可思議的。來回漫步半小時，沿原路返回，至室內已汗濕衣襟，解衣洗澡，立即撤掉薄毯，空躺席上，喝清茶，腋下陡覺津津生涼。九點剛過即睡，未免太早，想到昨夜寫東西一夜未眠，白天頭腦發重，精神萎靡，還是乖乖地閉上眼，腦子里迷迷糊糊還在惦記著何時下雨。

　　一夜迷夢。

　　清晨五點，一陣風突然強悍入窗。窗外雨點如注。燥熱驟然褪去，涼爽沁入心脾。朦朦朧朧里，一瞬間仿佛置身按摩房，身體被按摩師的手指的功力運作著，麻酥酥的，不由自主地翻個身，于是背后的身段，從頭到腳，就被一種涼颼颼的感覺浸染，仿佛被一塊巴掌大的冰，急速地摩擦而過。風停留片刻，忽然越窗揚長而去，挾裹著噼噼啪啪的雷雨，在北屋頂上肆虐。

　　接下來，“嘩嘩嘩嘩”的雨聲，開始響徹在偌大的孤寂的空間里。

　　有雨的早晨，我不須到河濱跑步了，又像沒病時一樣戀床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