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

　　直到顧佳吃完第五個李子，銀齒軟到不行的時候，才傳來姜川的聲音：

　　“呃！今日天色……”

　　“大當家，天色還早，我們趁早談出一個結果，您知道，下面還有一船人等著我呢。”

　　顧佳才不想在此過夜，一想到那如雷鼾聲她就頭痛。

　　“我是說今天天色好，吃完午膳后咱們接著詳談。”

　　望著小姑娘不急不燥的背影消失在忠義堂，姜川揉揉脹痛的太陽穴，喃喃自語：“部門經理？什么鬼？唉！老嘍！”

　　一道玄影悄無聲息地出現。

　　姜川趕緊竄起行禮：“公子。”

　　“有意思。”

　　姜川試探道：“公子何意？”

　　“午后爭取把分成提高一成。”

　　姜川大吃一驚：“公子同意她的說法？”

　　“你想做一輩子山匪嗎？”

　　姜川慌忙垂下頭顱，不敢再言。

　　“記住，要一個光明的身份，還有……我六她四。”

　　姜川橫眉挑了挑，雙目掠過一抹狠色，低聲道：

　　“如果她不同意呢？要不要給她放點血？”

　　良久，一個無比平靜，不帶絲亳感情的聲音傳來：

　　“再留她一晚。”

　　正午時分，顧佳二人回到竹屋前，地上那棵李樹已經被清理掉，連落葉也掃得干干凈凈。

　　推開竹門，如花驚喜地叫起來，：“小姐，有飯菜。”

　　竹床邊多了一張小木案，木案上擺著三樣小菜，兩大碗白米飯。

　　瞧著挺豐富的，有肉有魚有菜，做的也挺精致。

　　顧佳剛吃完一堆青澀李子，現在看到干癟癟的米飯，牙齒一陣發軟，竟有點咬不動的感覺。

　　她把米飯扒到如花碗里，堆成老高的墳頭：“餓了吧？快吃吧！”

　　如花感動的眼淚婆娑，梗咽地咽了幾口，眼晴一亮，快迅扒拉起來。

　　午后，忠義堂。

　　談判繼續。

　　姜川：“顧佳小姐，你讓我龍殿山出人，難道你不清楚我們的身份？”

　　顧佳小姐？看來他們動心了。

　　顧佳嘴角那兩道弧度又提了起來：“這一點我早有考慮，不知大當家可招受朝延的招安？”

　　“怎么個招安法？”

　　“大當家想怎么個招安法？”

　　姜川一時無言，這個問題公子早有交待，可事到臨頭又有些悵然若失。畢竟干了這么久的山匪，突然間身份就變了，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我們只接受名義上的招安，不會跟朝延有任何牽扯。”

　　顧佳笑了：“我答應你，縣尊那頭我來說。大當家，祝我們合作愉快！”

　　縣令做夢都想搞定這幫悍匪，他又怎么會不答應呢？

　　姜川冷笑：“你別高興的太早，我龍殿山數千人之巨，分成應當調整，我七你三。”

　　留一成給她壓壓價。

　　顧佳笑道：“大當家，五五是最合理的，您知道河運開通后，平均一天能交易多少嗎？”

　　姜川暗道：我知道個屁，老子只知道干啥都不如去搶來的快。

　　出于禮儀，他還是問一句：“有多少？”

　　“我問過縣令，你們沒搗亂前，青州漕運司的日收入是五千貫左右，而現在，我有辦法增至1萬貫以上……哎呀！大當家坐穩呀！”

　　撲通！

　　姜川渾身一軟，從石椅上一滑，寶座上已沒了人影。

　　姜川紅著臉爬起來，罵罵咧咧：“誰做的椅子？這么滑溜怎么坐人？真是的。”

　　一天一萬貫以上？一成分子就是一千貫以上？難怪公子死命要我提一成，還是公子英明啊！

　　那更加要爭這一成了。

　　顧佳掩嘴道：“大當家且聽我說，雖說收入高，但支出也是非常駭人的。要想跑河運，首先要建碼頭、購船、開貨倉、置地、修路等等，每一樣都不是小數目。而想要維持日常的運作，還要高薪招募各種工匠……”

　　十分鐘后。

　　“……所以，龍殿山幾千好漢只能算是最廉價的船衛和扛大包的苦力。算五成不是看中您的人，而是讓您不搗亂，給的好處費。

　　我出錢出力拿五成，而您只要不搗亂便能拿走一半。想想看，就種好事上哪找去？您還有什么理由要多占兩成呢？”

　　姜川的臉越來越黑，聽得最后，快要滴下墨汁了。敢情自己最得意的人，在別人口中成了最廉價的苦力。

　　幾千人還沒有“不搗亂”來得有價值，這叫他這個土匪頭子情何以堪？

　　顧佳見他臉比包公還要黑，忙道：“其實龍殿山最大的所得不在錢銀上，而是在于身份的轉變。您想想看，從此往后，不必再擔心有官兵來繳匪，你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現在熱鬧的街道上，想買什么就買什么，想去哪就去哪。何等的逍遙自在……”

　　姜川絕望了，這判沒得談了。他說一句，對方說百句理由來回應，偏偏又說得合情在理，讓人啞口無言。

　　他第一次感到武力在文力面前是多么無力，有力無處使是多么痛苦的事情。

　　他想起公子的交待，無力道：“天色已暗，明日再議。”

　　入夜，

　　竹屋內傳來雷鳴。

　　唬呼……唬呼……唬！

　　顧佳捂住雙耳，翻來覆去。太痛苦了，沒有一秒停頓，聲聲催命。

　　救命啊！！！

　　顧佳一個僵尸打直坐起，恨恨地瞪了一眼睡死的如花，奈何回應她的又是那“唬呼”。

　　這教睡的生不如死，還不如不睡。

　　她直懷疑白天是不是用火過猛，把姜川那碗老藥煎胡了？按說，他一位震撼黑白兩道的扛把子應當是抗壓力極強的，不應該連這點擔當都沒有，三番兩次要明日再議。

　　難不成商談還要擇個黃道吉日？

　　推開而出，一股夾帶花香的空氣迎臉撲來，用力吸一口，很好聞，很清新。

　　月朗星稀，夜蟲低鳴！如果沒有如花的咆哮，定是個美妙的夜晚。

　　奇怪，居然沒看到守衛！

　　亳無征兆的，突感脖子上一股涼意襲來，來不及做出反應，一把寒光無聲無息地出現在眼角下方，隔著一層倒豎的絨毛，也能感覺到它的冰冷。

　　“別動！”

　　一聲亳無感情的男聲在耳畔響起。頓時，顧佳嚇得手腳冰涼，渾身僵硬。

　　兩世為人，首次被人用劍架著脖子。

　　“姜川在哪？”

　　原來是找大當家的，顧佳不敢亂動，小聲道：“英雄，我是第一來，真的不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兒。”

　　架在脖子上的寒劍一緊，傳來聲音：

　　“最后一次機會，說。”

　　哎呀！這次危險了，她真的不知道啊！怎么說？

　　“英雄，我……”

　　這時，遠處一聲暴喝：

　　“什么人？”

　　緊接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還有人朝天射一箭，長長的火尾沖天而起，映紅半邊天。

　　更遠處，火把亮起，更多的人往這邊趕來。

　　脖子上的劍刃已經觸碰到她膚，稍稍用點力便要見血。

　　真是倒了血霉，護衛剛才死去哪？現在才跑過來，不是逼人撕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