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屋大廳站滿了人，男女分成兩拔，各站一邊，全是低著頭一聲不敢哼。

　　顧佳穩坐上坐，偷偷瞄了對面坐的老父一眼，只見他板著張冷臉，一副痛心疾首模樣，非常嚴肅。

　　越看越像中學的教導處主任。

　　這時，顧大方剜了她一眼：“說說看，這事該咋處置？”

　　顧佳笑道：“不如依爹所言，斷了他們的粥食，另外再負責擔一個月的湖水。這樣的處置爹看可行？”

　　“嗯！俺看行。”

　　眾人倒吸一口氣，斷了補充已經是渾身乏力，還要再挑水？這個新任大當家是個笑面虎哇！心也忒狠了點。

　　黑嬸哭喪著臉道：“俺們一時糊涂，求大當家饒命啊！”

　　眾人紛紛求饒：“以后再不敢了，求大當家饒過俺們一回吧！”

　　二愣一狠心，道：“是啊，如果俺們再犯，提頭來見。”

　　眾人：“……？？？”

　　顧佳掩嘴：“好，既然大家有如此大的決心，這次便算了。接下來呢，我有些計劃要麻煩各位好漢幫忙，干得好重重有賞。做的不好或者不愿去做的，嗯！剛才二愣怎么說的？對，提頭來見。”

　　眾人心情糟糕的很，可還是忍不住問：“有啥重賞？”

　　顧佳道：“把三十匹布做成短衫和緊衣褲吧，不分男女。誰有事外出就去領一套，干的好這身衣衫就賞給他，干的不好就乖乖的放回去。”

　　眾人噓聲一片，你要早這樣說又哪來打群架這破事？現在白挨一頓胖揍不計，還被逼許下“提頭來見”這種軍令狀。

　　那等于在頭頂懸一把刀啊！誰知道啥時候就會砍下來？

　　眾人垂頭喪氣地散了，后悔已經來不及，唯一能做的，就是離二愣那個傻瓜遠一點。

　　秋風蕭瑟，已近黃昏。

　　顧佳倚著中屋大門，傾目遠眺。她想起兩詩句，有幾分應景，不由低聲呢喃道：

　　秋景有時飛獨鳥，

　　夕陽無事起寒煙。

　　“唉！真是苦惱啊！”顧佳吟完詩，更覺憂愁，唉聲嘆氣。

　　“唉！愁死俺了。”如花把空桶放下，一屁股坐在屋檐下，唉聲嘆氣道：“小姐，晚上您不用沐浴了，沒水。”

　　沒交水電費？

　　顧佳馬上醒來，奇道：“湖干了？”

　　“太多人排隊汲水，俺等了兩個時辰也不輪上，就先回來吃碗粥。”

　　顧佳更加奇怪，據她所知，除了就近的李家村，鮮有人去文曲湖打水，因為太遠了。好奇道：“為什么？”

　　在如花一陣霹靂啪啦訴說后，顧佳笑了：“真是太好了，嘿嘿！”

　　如花不解道：“好啥？家里一滴水都沒有，愁煞俺了。”

　　“這個好辦，你去把大伙喊來中屋，晚上開夜班。”

　　眾人趕到中屋后，顧佳細細交待一番，要他們吃飽粥后著手去辦。

　　大幺提出疑惑：“大當家，這樣真的行嗎？”

　　顧佳笑道：“不行的話，你提頭來見。”

　　寅時，文曲湖。

　　李維特意趕早，比平時早起一個時辰，踏著薄稀的月光到了文曲湖。

　　未到三岔口，離湖還有一大段路要走，突然發現不用走了。因為早有人在輪候汲水，排起長龍。

　　他大吃一驚，長龍見尾不見首，看這架勢，今日休想汲到水。

　　李維一時不知該如何，又有些不可置信，想探探前方是否真的全是人。

　　他與排隊的人群擦肩而過，向文曲湖擠去。

　　一個高瘦的大漢閃出隊列，兇巴巴地攔路：“小子休要打樁插隊，嫩死你信不信？”

　　這頭大漢蓬頭破衣，目露兇光，一幅要吃人的樣子。

　　李維嚇了一跳，趕緊道：“小生只是到前方一看，不會插隊的。”

　　“看屁的看，全是人，看一眼人就會少嗎？”

　　“這……”

　　此時，一個高大強壯的青壯手提兩桶水走過來，朝李維點頭：“老鄉，甭等了，俺昨夜到現在才輪上一回，你呀，沒戲。”

　　李維嘆氣道：“這如何是好？”

　　“你實在等不及的話這兩桶水給你。”

　　輕輕的一句話，讓李維熱淚滿盈，沒有想到，窮鄉僻野中也有大仁大義之士，苦等一夜的兩桶水說給人就給人，此等胸懷令人心生敬畏啊！

　　李維把桶放下，行禮道：“這位兄臺，此事萬萬不可，小生受之有愧。”

　　“沒事，俺回頭再打兩桶就是，你先取走。”

　　李維肅然起敬，道：“孔曰：人而不仁，如禮何？小生通讀詩書，受圣人教諱，又怎能貪圖別人的成果呢？兄臺的胸襟令人……”

　　青年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給一文錢，水給你。”

　　“什么？”李維臉色一僵，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少啰嗦，一文兩桶水要不要？”

　　李維：“……”

　　青年怒了，“不要就快滾，別妨礙老子做生意。”

　　做生意？李維抬首望去，只見這青年有些面熟，似乎在哪見過。只是臉上有三道血痕，遮蓋了本來的面目。突然，他想起來：“你，你是大幺？”

　　大幺一怔，搓搓眼再看：“害！李秀才是你呀？不好意思，蹲了一宿眼晴迷迷糊糊的。”

　　李維迷惑地：“你這是？”

　　大幺擺手道：“沒啥，予人方便，收點辛苦錢。李秀才，要不俺跟小姐申稟一下，免了你的錢？”

　　在排隊的一眾人頓時精神大震，紛紛往這也側目。

　　“啥？你就是那個李秀才？”

　　李維懵了，“小生是哪個李秀才？”

　　“李家村那個秀才是你吧？嘖嘖，長得眉清目秀，有模有樣的。”

　　一老婦嘆道：“怪不得大當家肯為你跳湖，老娘再后生個二十年，也肯倒追你一把。”

　　“喂，小秀才，俺跟你說，小姐她已爭嬴她老子，如今是龍飛山的大當家呢！威風得很。你要從了她，水給你挑到家里都成。”

　　哈哈哈哈！

　　李維震驚了，這些排隊之人全是龍飛山的人？

　　“這，這……”他定眼一看，這些人衣衫破爛，兩手空空，只是占著位置，并沒有打水的可能。

　　密密麻麻望不得頭，看樣子是傾巢而出。

　　“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

　　李維氣得渾身發抖，這些人太無恥，拿湖水賣給大家，還有沒有王法了？

　　“你們這種行徑與強盜何異？你們如此愚弄百姓，就不怕官府追究嗎？”

　　大幺不高興了：“俺們咋了？不許俺們打水嗎？少啰嗦，你想排隊俺也不攔你。”

　　大幺懶得再理他，這樁生意應該是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