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吃完早飯，林泱跟孟淑月帶著各自丫鬟來到落英街。由于之前孟白商提前給林泱打了預(yù)防針，她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

　　但當(dāng)她看到那個在微風(fēng)中搖晃的匾額時，她覺得陽光很刺眼。

　　孟淑月也沒想到孟白商去了一趟霍州，居然這么能體恤下民了：這算還可以？！

　　“娘子，我們先進去吧。”夏和提醒兩人道。

　　林泱點點頭，大踏步進去。

　　這是的確是個巴掌大的藥鋪，進去后正對一個大大的黑色藥柜，柜子分為數(shù)個抽屜，抽屜上寫著連翹等各種藥材名字。

　　左邊靠窗有個坐堂門診，但沒有大夫。

　　只有一個伙計在柜臺上忙忙碌碌。

　　見她們進來，伙計忙笑靨如花，道：“娘子買什么藥？”

　　“你們掌柜呢？”林泱問道。

　　孟淑月張望一圈問道：“沒有大夫坐診嗎？”

　　她的丫鬟采薇看了看好多空了的抽屜，皺眉道：“你這里藥材不多呀。”

　　“怎么柜臺上還有灰塵。”夏和脫口而出。

　　林泱心里默念：我是世家出身，要喜怒不形于色，不能失了體面。

　　四位娘子一連串發(fā)問，伙計有些不虞道：“掌柜和大夫都跑了，現(xiàn)在就剩這么點藥材，至于灰塵你沒看到我用抹布在擦嗎。誰讓你們來這么早的。”

　　林泱直接把地契甩到他面前，平靜道：“告訴我實情。”

　　林知堂上任掌柜也就是東家叫張散，張散欠賭債把藥鋪出手給林收，林收這個冤大頭在晉陽只呆了兩天。

　　待林收離開后，張散輕車熟路，卷了林收留下用于經(jīng)營的錢財和一些貴重藥材跑路。第二天坐診的李大夫見沒了錢和藥材扭頭就走，也就是伙計六子沒拿到工錢，想著賣了藥材算抵工錢。

　　林泱感慨萬千，林收總是這樣，對一切事務(wù)充滿單純想法，俗稱眼高手低。

　　而他處置家務(wù)事順手，純粹是練習(xí)的次數(shù)多。

　　“既然東家來了，我的工錢是不是？”六子笑得褶子都出來了。

　　林泱挑眉問道：“你還沒干夠一個月吧？”

　　“另外一個東家說，每月初五結(jié)上月工錢。”六子嘻嘻笑道，“今日初六。”

　　夏和見林泱有些尷尬，幫忙道：“娘子出身高貴，怎么會短了你的工錢，把賬冊拿來。”

　　“一月多少錢？”林泱問他。

　　“二百錢。”

　　“那個李大夫呢？”

　　“上任掌柜給他開每月六百錢。”

　　林泱點點頭，轉(zhuǎn)顧夏和道：“你回府里找朱明拿三匹絹過來。”

　　夏和是本地人，她出門帶著夏和，吩咐朱明留在府里跟其他人打聽打聽八卦，大家體諒她初來乍到，倒也沒說什么。

　　六子掰著手指頭算：一匹絹五百錢，這位娘子一出手就是三匹，這是要給自己漲工錢嗎？

　　他一臉欣喜地看向林泱。

　　林泱微抬眼皮，望著六子道：“那個李大夫水平怎么樣？”

　　“還算不錯。”

　　林泱思慮：雖說巫醫(yī)樂師百工之人，但不論古今大夫算個緊俏的職業(yè)，李大夫水平不錯，林知堂發(fā)不了工資，自然在其他地方高就。

　　“那他在哪里坐診？”

　　六子抱拳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知道李大夫住哪里，我去找他。”

　　“嗯。”林泱點頭，“要是李大夫有了坐堂的藥鋪，你就找其他大夫。”

　　開藥鋪沒大夫怎么能行。

　　六子得了吩咐，一溜煙小跑出去。

　　林泱和孟淑月兩人各拿一本賬冊看，看了半天，孟淑月嘆口氣，頗為無語道：“這個張散可真夠黑心的，這么多賬對不上。”

　　“我現(xiàn)在擔(dān)心這家藥鋪有沒有其他官司。”林泱把賬冊一扔，看得頭疼。

　　采薇笑道：“長史既然沒有說，那就是沒有。”

　　“嗯？”林泱有些不解。

　　早上孟白商出于禮貌說林知堂還可以，應(yīng)該只是路過瞟了一眼，難不成高抬貴足進來了解經(jīng)營情況？

　　孟淑月笑著解釋道：“二哥對晉陽城一清二楚，哪里有官司懸而未決心里都有數(shù)的，既然他沒有說林知堂跟人有官司，那便是沒有。”

　　林泱拍手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就怕前腳花錢把賬目填平，后腳又來什么官司。

　　她把墻上抽屜一一打開，仔細檢查抽屜里藥材情況，把胡亂放的重新歸置，不能用的扔了。

　　采薇帶著一抹驕傲的笑容，道：

　　“世子之前在雁門關(guān)，乃是騎都尉軍職，可是到了晉陽，國公讓他做府里長史。世子接到霍州刺史書信，二話沒說就帶人過去，世子還是喜歡打仗的。”

　　林泱由衷稱贊道：“我朝軍功十二轉(zhuǎn)，世子小小年紀(jì)就得了第五轉(zhuǎn)的騎都尉，真是年少有為。”

　　孟思元器重長子，見他軍事上多有建樹，就拉著他當(dāng)秘書，協(xié)助處理并州極其周邊政事。

　　朝中有人好當(dāng)官呀！

　　“那是。”采薇得意道，“嚴(yán)家庶長子嚴(yán)不疑，他比世子小兩歲，但八歲就在軍營摸爬滾打，入雁門六年，現(xiàn)在才是個飛騎，世子在軍中也就三年。”

　　“采薇！”孟淑月呵斥道。

　　自家哥哥肯定是最好的，但不能捧一踩一。

　　采薇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這不是沒外人嗎？”

　　“可這是在街上。”

　　林泱聽到主仆二人議論，暗想這是個注重嫡庶的時代，嚴(yán)麗華母親梁夫人把庶長子養(yǎng)成才，說明她還是有底限的，轉(zhuǎn)頭沖兩人笑笑：

　　“嚴(yán)不疑今年十八，能有第三轉(zhuǎn)飛騎尉勛職，也是年少有為。不過世子更厲害一些，強中自有強中手。”

　　所謂將軍百戰(zhàn)死，士兵出門打仗，能活下來就很不錯了，能立功授勛的都是猛人。

　　“是啊。”采薇同情道，“嚴(yán)家嫡子出生后，嚴(yán)通守害怕長子被苛待，走到哪里帶到哪里。后來嚴(yán)飛騎有個勛職，嚴(yán)通守讓他在代州做錄事參軍，而不是來晉陽。”

　　林泱思慮：看來是我高估梁夫人了。

　　代州乃邊陲，嚴(yán)度把長子扔到邊境歷練，就不怕他有個意外？嚴(yán)度乃正四品，就算不能給兒子安排多高的官職，調(diào)到相對和平的地方不難吧？

　　看看孟白商，這才是嫡親兒子該有的待遇。

　　她抓了一把連翹，放到鼻子處聞了聞，然后露出嫌棄的表情：這些東西該扔了。

　　無意間瞥見孟淑月看著她笑，林泱好奇道：“嚴(yán)家這是什么情況？”

　　雖然體面人家正妻生長子，若是庶長子已經(jīng)出生，基本是正妻帶著身邊好好養(yǎng)著，培養(yǎng)感情。

　　嚴(yán)不疑有爹撐腰，混的也忒慘了，或者說嚴(yán)度混的太慘了，兒子都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