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淹死過人的河塘
到河塘里去撈沙,已經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作為建筑材料之一,河沙向來都很重要,砌個墻打個地板什么的都離不開,不過近來國家限制了河道采沙,說是影響環境來著。
當然了,那種限制,應該是限制的大量采沙,成規模的沙場那種,像劉平安這種家里偶爾需要,少少的去撈一點,應該是沒人在意的。
離家不遠的地方,鄰村就有一條河道蜿蜒而下,雨季漲水山洪暴發,河道被不斷沖刷,河底漸漸下降,已經成了河溝,還形成了大大小小深淺不一的河塘。
山洪帶來的山沙會在河塘里沉淀,經過了河水的洗滌,用作建筑材料是相當的不錯,只是要費點勁從水里撈出來,堆在河灘空地上瀝一下水才能往家里挑,不然一路滴水很討厭的。
所以劉平安一開始沒帶扁擔沒挑桶,光拎了把鏟子就下河去了。
徑直去了最順路也是最大的一個河塘,站在河沿上猶豫了一下,終歸是下了河灘,開始用鏟子清一小片空地出來,準備堆沙瀝水用。
他的猶豫是有原因的,這個河塘處于河道拐彎處,有房子那么大一個石頭把河水攔了一下,形成了一個挺大的河塘,里面水很深,沉淀的河沙也很多。
關鍵是順路,這邊村子到那邊村子就要從這里過,沒有建橋,過河都是踩著河塘大石頭旁邊的石頭過的,有時候會踩滑,不過有大石頭擋著,倒是不至于掉河塘里去。
即便如此,這河塘也是死過人的。
鄰村的一個小媳婦,不知道怎么的就掉塘里淹死了。
掉下去的原因當然沒人知道,眾說紛紜,各種各樣的猜測都有。
有說是爬到那個房子那么大的石頭上看風景,不小心掉下去的。
有說是在河塘邊洗衣服,不小心滾下去的。
有說是在河塘上方看到個大青蛙,躡手躡腳去逮的時候撲空了踩滑了掉下去的。
也有說是跟公婆吵架跟老公慪氣,想不通自己跳下去的。
只差沒說她是跟還在讀小學的那些小屁孩一樣,大夏天里跑河塘里洗澡澡,結果小腳腳抽筋給沉下去的了。
那么些亂七八糟的說法之中,最廣為流傳的就是自己跳下去那個版本,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就跟有人全程旁觀親眼見證一樣。
也難怪,農村嘛,多的是嘴碎的三姑六婆,沒影兒的東西也能添油加醋的傳得飛起,何況是婆媳不和小兩口吵架這種司空見慣很尋常的事情。
再說了,在農村,因為吵架而想不通的人尤其是女人,那是真心不少,跳河的,跳魚塘的,跳水庫的,上吊的,喝農藥的,吃耗子藥的,林林總總千奇百怪,都可以出個《農村婦女自殺大全》了。
遠的不說,就劉平安的親姐姐劉萍萍,當初就為了嫁人差點喝了農藥。
都是一時沖動一時意氣,頭發長見識短,腦殼一發昏,什么樣的傻事兒都能干得出來。
老一輩有個流傳很廣的說法,自殺而死的人會有罪孽纏身,不入陰曹,不得超生,想要再入輪回,非得找到替死鬼才行。
那些一時沖動一時意氣就尋了短見的人,就是給當成了替死鬼,那種腦殼發昏才能干出來的傻事兒,就是被鬼給蒙蔽了心智,俗稱鬼迷心竅。
當然了,那都是封建迷信的殘余,都是不足為信的謠言。
可是,終歸有點忌諱的,尤其是那些個死過人的地方,多呆一陣子都會覺得陰風陣陣,雞皮疙瘩起一身的樣子。
劉平安是不相信這些神神叨叨的鬼話,可張友群信啊,老人家嘛,年紀越大,忌諱就越多。
別說生怕給當了替死鬼,就算只是撈點沙來用,也會擔心沾了晦氣惹了怨氣什么的。
也就是那小媳婦已經死了好些年,山洪都漲了無數次,這河塘也早就有膽大的人抬過石頭撈過沙,關鍵是順路,經常人來人往的,真有晦氣怨氣,也能給人氣沖得干干凈凈了。
所以劉平安只是隨便猶豫了一下,就選定了這個撈沙的地方,也不用在意老媽會不會有意見。
其他河塘里也有沙,不過不順路,河溝里又是石頭又是水的,打空手都不好走,挑著沙更不用說了,沒準兒一個踉蹌就摔河塘里面去了。
河灘上其實也有沙,不過那種沙夾雜了太多的小石子和泥漿,質量不怎么好,和水里現撈出來的沒法比。
沒說的,就這個河塘了,甩開膀子干就對了。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還真能給當替死鬼抓了不成。
封建迷信不可取,科技才是硬道理。
一開始還記得給自己打了打氣壯了壯膽,干起活來哪還有亂七八糟的小心思,劉平安很快就把掉河塘里的鄰村小媳婦給忘掉了。
畢竟是好些年以前的事兒了,那時候的劉平安還是個學生仔,跟那鄰村小媳婦也不熟,更沒有見過人家打撈起來的模樣。
真沒覺得能有多么多么的可怕。
何況撈沙又不是要跑河水最深的地方去撈,站在河塘最邊上就可以搞定,脫了鞋不假,褲腳卻只是隨便挽了挽,那河水淺得,才過了腳脖子剛到腿肚子而已。
估摸著連個兔子都淹不死的。
要是這樣子都能給淹死鬼抓成了替死鬼,那才真的是大白天在大街上見到了大頭鬼。
根本就沒有可能的。
這不,一通忙活下來,清理出來的空地已經堆滿了沙子,劉平安洗腳出水上岸穿了鞋,直到拎著鏟子回家休息,準備等沙子瀝一下水下午才來挑,也沒見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只是臨走的時候,他看了看房子那么大的石頭還有河塘最深處的河水,腦海里下意識的浮現了一抹模糊的紅影。
依稀記得那個小媳婦嫁到鄰村來的時候,上學路上的他遠遠的在送親隊伍里看到過一眼,端得是嫁衣如火,卻不想落了個葬身碧波,也不知道該說紅顏命薄,還是說世事無常。
拋開了多少有點莫名其妙的感慨,劉平安搖搖頭甩掉了那一抹紅影,拍屁股走人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終究是別人的故事,跟自個兒完全扯不上關系。
想得是挺好,下午用扁擔挑著桶拎著鏟子過來的時候,劉平安卻是實實在在的愣了愣神。
大太陽的,居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