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御以為，若熙熙只是賭氣離開的。

　　聽月一說她為了和若松重聚，把四天的路程趕成了兩天的時候，楚御想過自己會不會太過了。

　　若熙熙說到底還是個少女，和若松分開那么長時間，若松也在戰場中，她不關心是不可能的。

　　相比他而言，若松才是若熙熙的親人。

　　那便讓她開心幾天，過幾日他親自登門求娶。

　　楚御是這樣想的。

　　締結和約當日，他便建立年號，熙平。

　　消息距離鄒城尚遠，卻率先傳入了鄒城。

　　他想讓若熙熙知道自己的心意。

　　熙平，望熙平安。

　　遠遠的祝福送入鄒城，那個少女卻沒有如他所望一般平平安安。

　　楚御馬不停蹄趕到鄒城之時，將軍府外的人已經擋不住他了。

　　他發了瘋一樣闖入若熙熙所在的房間，就看到了她最后掉落的一截雪白手臂。

　　透白的皮膚上面布滿了青筋，像白色沙漠中的溝壑。

　　就看到那朝陽般笑容逝去，

　　就看到那星辰般雙眼失去焦距，

　　就看到那鮮活身體失去心跳……

　　就突然發現心臟某個部位，發了瘋一樣壞死了。

　　于是一時風頭無兩的譽王像個孩子一樣探向前，摸了摸少女脈搏。

　　他笑，若熙熙你在騙人，明明還有溫度的。

　　若松沒有動他，許是那一瞬間的眼神讓若松懂得了少年的感情，許是若松累了。

　　他環住少女，拼了命輸出內力，給她供給溫暖。

　　眼角的紅都快要滴出血來，可是他沒哭。

　　就這樣一直抱著，半點說不出話來。

　　第二日，死者入棺。

　　僵化了一天的男子親自為若熙熙擦身，潔面，梳發。

　　“我有個提議，不知道當不當講。”

　　“你說。”

　　“我想娶她，冥婚也行。”

　　“……若是不怕世俗，你盡管做。”

　　“我的妹妹，她該一個人干干凈凈離開，你無需如此。”

　　“是啊，我不配了。”

　　他再也笑不出來。

　　那我我送你入棺，陪你入土，半生守你陵墓可好？

　　入棺守靈七日后，譽王回到了自己的封地。

　　這里該是大楚了。

　　他面無表情看著迎接他的臣民，將行就木一樣走著。

　　臣民們疑惑看向他，忍不住退后。

　　活人死相最是可怕，這張臉，這個人，就是這樣的。

　　他來到空無一人的老譽王府，門無聲自開。

　　內里有一人盤坐，手中捻著佛珠，佛珠上有厚厚的一層包漿，看樣子這個人平日里便是用這串佛珠打發寂寞。

　　“你來了。”一身素衣的男子回頭。

　　面目與已逝的安王楚堯如出一轍。

　　或許更準確地說，他就是真正的安王楚堯！

　　“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再來了。”

　　男人起身，一身佛衣穿在他身上，讓人感覺寧靜無比。

　　當時皇家局勢一團亂，來大綏的質子楚御受盡了欺辱，安王也是那個時候看到了少年埋沒在長發下的狠辣眼神。

　　于是當即以人皮面具與少年交換，從此一人分飾兩角。

　　他原本只是想游山玩水，順便培植勢力，沒想到被少年反噬，關在了這里長達幾年，過了幾年僧尼日子。

　　按照外界的發展來看，如今他應該已經死了。

　　真正的少年楚御成了君王。

　　“如今這副行將就木的樣子，可不像你。”楚堯開玩笑道。

　　楚御面無表情：“你可以出去。”

　　安王的眼底竄出一團火，被他很好地掩飾過去。

　　“從此以后，楚御就是你。”

　　少年毫無情緒波動地說道，很難想象這竟然是一場王位的交易。

　　“沒有條件？”楚堯嗤笑。

　　這少年郎看似有情，實則心狠著呢，怎么會無緣無故讓他出去？

　　“熙平……”他咬著這兩個字眼，眸中罕見有了波動：

　　“我要一個太平盛世。”

　　或許真的像若熙熙所想那樣，和平安樂，光明盛大才是這個國家該有的未來。

　　安王愣了愣，沒敢相信這是這個人能說出的話。

　　滅世混亂才應該是他的愿望吧。

　　可是少年目光平平，絲毫沒有開玩笑和糊弄的意思，楚堯才勉強相信一分。

　　“成交！”

　　恰好如他之前所愿。

　　楚堯之前既然培植了勢力，就代表他不是一個淡泊名利的性子。

　　開局即是皇帝的籌碼，他不要才是傻子。

　　“你從這個門出去，就是楚王。”楚御拿出一張人皮面具，是仿照他的面皮做的。

　　以假亂真不成問題。

　　楚堯接過戴上，他不怕楚御下毒，以楚御的能力，想殺了他綽綽有余，不會用這些陰險手段。

　　“走之前能好奇問一句，感化你的那個人，是誰嗎？”

　　掛著楚御臉的楚堯踏出那扇門，忍不住詢問。

　　“你不配知道她。”

　　楚堯踏出門，就聽到這么一句。

　　他不由得輕笑，下一刻聲音變成楚御的模樣，走出了譽王府。

　　這天下，最終還是有他的一半。

　　——

　　經年之后，大楚國泰民安，楚皇廣招賢才，綿延子嗣，于熙平三十年壽終正寢。

　　而大約兩日路程遠的鄒城，有人在一座墓碑旁靜坐。

　　碑上刻字：若家幺女若熙熙之墓。

　　石碑常年干凈，顯然是這守墓人經常打掃之故。

　　面目蒼老的男人輕輕閉上了雙眼。

　　熙熙，冥界太冷，常與我說說話吧。

　　見不到你，夢里無你，我怕我……撐不過去了。

　　過幾日有人來此地，發現墓上僵著一位老人尸體，旁邊便是挖好的墓。

　　還有一個簡陋的墓碑，被死去的老人抱在懷里。

　　他定睛一看，上面赫然寫著：若氏幺女之夫。

　　沒有任何名字。

　　——

　　回到自己系統空間的若熙熙則有點悵然若失。

　　“系統，楚御那孩子，最后怎么樣了？”

　　若熙熙實在沒忍住，向系統尋找答案。

　　該不會真的孤孤單單一個人了吧。

　　“你放心，他好著呢。”系統嗤之以鼻，拿出了屬于楚御的名簿。

　　“后宮佳麗三千，開創大楚盛世，當之無愧的開國帝君。”

　　“佳麗三千？”那小子這么牛？

　　“當然，你以為他沒你活不下去？人家過得可比你滋潤了。”

　　“那便好。”若熙熙心里有點不太是滋味，但總體上來說，她還是很為少年開心的。

　　她教出了一個開國明君呢！

　　咳咳，雖然這個“教”水分很大。

　　不過，這樣她便真正放心了。

　　“系統，這次任務的錢，能賺一次旅行嗎？”

　　“……可以。”

　　“那我要去高級星域旅游！”

　　“做你的春秋大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