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我疏忽大意，才讓那個令人反胃的變態跟她獨處。”大顆的眼淚從的古悅眼中涌出：“即便我已經很努力地安慰妹妹，她也不再哭了，但那僅僅是因為她什么都不懂。早晚有一天她會知道的，她今天所看到的，她所摸到的，已經發生在她身上的事。”

　　“你想清楚了嗎？要成為山精靈。”惡魔樣的山精靈的手指在它自己的另外一個手臂起伏著：“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愿望，倒是有貪得無厭的家伙希望能有無數的愿望，我從來不會答應那種無法具體化的東西。”

　　“是的。”九歲的古悅極為認真：“我想要像山精靈一樣能實現妹妹的愿望，我要讓她忘記今天的事，我要保證將來不會再讓妹妹遭遇這樣的事。”

　　山精將手搭在古悅的肩膀上，然后它的頭轉了一百八十度，朝向與古悅不在一個位面的長大后的古一，它咧開了嘴：“這真是一個，很好的愿望呢。”

　　孩童時的古悅側著蜷在石頭旁，精疲力盡地睡著了。

　　山精靈最后一次發生了變化，那些粗糙的頭皮紋理中長出了頭發，肢體開始變得纖細，唯有黑色的手臂以及羊角還保留著惡魔的形狀，櫻紅的嘴唇，杏仁眼，活脫脫變成了一個美麗的女子，她優雅地拉動著自己黑蝴蝶的裙擺。

　　“嗯，是我說錯了。”山精靈緩緩地眨了眨那雙杏眼：“原來你那么害怕，是回憶起今天所發生的事情了。”

　　當她知道姐姐的愿望時，當她看到山精靈的變化時，古一極為震驚。它完全地變成了她，成了長大后姐姐的模樣。

　　“姐姐？”

　　古一的眼睛涌動著水光，她立刻向山精靈姐姐跑過去。

　　但被山精靈阻止了，山精靈手心朝著古一，古一驚訝的看著她，聽見山精靈說：“停下，離我遠一點，我討厭你。”

　　古一瞪大的眼睛慢慢的變得銳利。

　　“你不是我姐姐，她不會說這種話。”

　　“那是你認為的我，你有沒有仔細地想過我最后跟你說的話。”山精靈繞著古一走動，凜冽的黑風開始刮動：“看來你還是有印象的，我說過你心里只有自己。就連我說討厭你時，你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內疚自責，而是懷疑我是不是你的姐姐。我該說你是冷靜呢還是冷血過頭了。”

　　“你到底是不是來實現我愿望的？”

　　古一覺得自己的眼皮有些重。

　　“你是沒有感情的生物嗎？”

　　“現在，立刻！實現我的愿望！”

　　她們就像隔在兩個不同的頻道里的對話，沒有一方要停下來傾聽對方的意思。直到雙方一起停下來，她們像是互有敵意般地看著對方，那些發生的往事包裹著她們。

　　“恐怕我不會讓你實現這個愿望，因為這違背了我本人的意愿。”山精靈沒有再笑了，她的眼皮半搭著：“山精靈本來就是死靈，不是生者可以踏足的領域。”

　　“那我迄今為止做過的都算什么？”古一的兇狠地喊道：“給我把姐姐還回來！”

　　“你真的是滿腦子都只有自己想的事。”山精靈姐姐放下裙擺，她背對著古一：“妹妹是個有心里傷痛的病人，大家都在努力保護她。就因為這樣你把自己當成了病人，把別人當成了醫生，卻不知道，所有人都是病人。生病的不光是你，爸爸，媽媽，我，森羅，包括那些你沒見過的人，大家過得都很不容易。家庭事業，朋友，理想，愛情，痛苦貫穿在生活的每一個角落里。這個時候哪怕你能表現得稍微更開朗一點點，都會讓別人的心靈得到一絲的慰藉，可是你所做的卻是不斷地把你的痛苦傳遞出來，打破別人的最后一絲防線。”

　　古一低頭看著地面，她的頭發迎面垂下，將她的整個面龐籠罩在陰影之中，古悅從高處俯瞰她，月光下她的影子一點一點地向古一延伸。

　　“在我不停地保護你的過程中，我也在不停地感受你傳播的惡意，我尚未能把你拉上來，自己便墜入深淵。越是了解你的本質，我越覺得痛苦，治療我的醫生也許會發現，當時的我并沒有很強烈的求生欲，因為我對你徹底失望了，這就是我對你的懲罰。”

　　古一的身形像在逐漸變小，粗糙的黑暗線稿一圈圈地剝奪她的空間，而古悅則變得像高山那樣大。

　　“你說得沒有錯，我就是這種人。”微弱的聲音從古一遮面的發絲間滲出來：“我的身邊充滿了光，但是它們照不進來。家里的寵物，乃至親人朋友的離世，我都哭不出來，也就是所謂的情感缺失。我也想努力地讓自己看起來像正常孩子，可是別人輕而易舉本能就能做到的事我卻需要努力去做，想來這本身就是件痛苦的事情，就像平庸的人在不擅長的領域去拼命地追趕極具天賦的人一般。也許大家出生的時候都一樣，但是在成長的過程中，總會有人丟失了重要的一部分，如何都找不回來，就像我這樣，變成了一個奇怪的人。每個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會有些奇怪的地方，而我們也不得不接受，我也是最近才明白這個道理。”

　　古一抬起頭來，直視表情冰冷的山精靈：“你明白了嗎？我姐姐的死，跟我沒有關系，因為我一點也感覺不到愧疚。”

　　“呵呵！哈哈哈！不愧是你，令人作嘔的東西！”

　　“再告訴你一件事。我根本沒把你當成姐姐看待，我根本不在乎你是不是古悅姐姐本人，因為我想要的是原來的姐姐，而不是死后變成了山精靈的姐姐。”古一伸出兩根手指，指向山精靈的雙目：“你們根本就不是同一個東西。”

　　“但是，成為山精靈是我的愿望，規則是不會因為你的愿望而破壞我的愿望的。”

　　“這恐怕只是山精靈你現在的愿望吧，并不是古悅姐姐的愿望。我的姐姐只是許愿要成為山精靈，哪怕一次她都沒有說過，要永遠以山精靈的身份存在。我已經不需要她的保護了，是時候把她還回來了！”

　　山精靈的嘴咧開成不像人類的模樣，發瘋狂地狂笑，變得猙獰：“我才是愿望的實現者，我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

　　她們無言地看著彼此，直到古一的臉上露出勝利者笑容的那一刻。

　　【森羅一定很樂意看到它現在的模樣，像一個無助的許愿者。某位山精靈曾經告訴我，它們只是許愿的程序，遵循著已好的規則。我始終相信，我的那個姐姐，如果她知道成為山精靈后會變成它們這個模樣，她一定不會與惡魔為伍。】

　　山精靈的臉上出現了裂紋，逐漸裂開，讓它本來猙獰的表情變得恐怖扭曲。它像幽靈一樣飄起來，然后如一把離弦的箭，刺向古一。

　　它狠狠地掐住古一的脖子，想要把她從地面上抽起來，但是虛空中的數條金色的鞭子竄出，纏住了它的肢體，將它拉進畫滿金色符文的方形結界中，關進象征著鐵則的牢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