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許久未見的烏米諾的早晨，地上的青磚，墻上的灰瓦，霧中若隱若現吆喝的人們。

　　海邊城市大早上霧氣大不是什么怪事。可是海霧多發生春夏季，對于臨近寒冬的烏米諾來說這么大的霧確實說不過去。

　　這霧還不是一般那種常見的那種灰白色，它比那種白更加的淡一些，是一種似有似無的綠。這霧不知道是不是被當地的海水染上的顏色。隔遠了，這份淡雅自然就變得厚重。

　　空氣中還是那股子海水味，這點它與一般城市里的煙火氣不同，聞不出什么人味兒。

　　我在這座城里沒有屬于我自己的馬車，因此我現在從城南的酒館去城北的商會街區找萊因特還有點麻煩。我需要先去驛站找一位肯載我過去的馬車夫。

　　我順著記憶在城市的小巷中奔走，一路上確實有來往的居民，可是我從他們的臉上只看見了疲憊，說是疲憊可能不太準確，他們一個個都面無表情的，要說這座城市是巨大的機械的話，他們就像是那種小小的齒輪，他們的行動仿佛只是為了能讓這座城鎮蘇醒。

　　當我拿著我事先準備的禮物，拐過幾個巷口，在那個熟悉的位置果然又看見了那位老人，還是那頂斗笠，還是那身蓑衣。估計是沒什么生意的，他還是坐在他那破破爛爛的木渡口上釣魚取樂。

　　我走過去，先和他打起來招呼。“西塔溪老爺子，最近過得怎樣啊？”

　　他扭過頭，那一瞬間我從那張滄桑的面龐上讀到了喜悅和擔憂的兩種情緒。

　　“這不是偵探先生嘛，好久不見。真高興還能再見到你。”他笑呵呵的說著，但語氣中包含著一點如釋重負的味道。

　　我接話，“西塔溪老爺子，聽你語氣，和我出了什么事情一樣。”

　　他舒了一口氣，“嗐，你們外鄉人不懂。現在見你沒事就和你明說吧。上次你來渡口坐船的時候不是遇見了河神嗎，那可不是什么好兆頭，你那次出去本是一次兇多吉少的旅途。平安回來就好，平安回來就好......”

　　我回憶了一些，確實上次出門遭遇了許多事情。能再次站在這和老爺子聊天也許是我命比較硬吧。“老爺子，我這不是好好的嗎，你看，我給您帶了什么。”說完我從手中的袋子里掏出了事先去集市上買來的火腿。

　　“哎呦，偵探先生您真是太客氣了。我們兩不過是一面之緣。我實在不好意思收如此厚禮啊。”他推著我的手示意我把火腿收回去。

　　“這沒什么的，你就手下吧。正好我也有一些事情想問問你，這些就當是給你的謝禮了。”我邊說邊走向他路邊的帳篷，直接把火腿放進了他的帳內。

　　西塔溪老爺子搖了搖頭，“沒辦法，拗不過你們這些年輕人......你想知道什么我會盡力幫你解答的。”

　　我想了想之前在沼澤遇到的“河神”、橫絕山里的那一檔子怪事，整理了一下思緒。問：“水路情況近期有什么變化嗎，有沒有什么特別不尋常的地方。”

　　我心想我們與“河神”發生沖突的事情最好還是不要和當地居民講為好，感覺他們對河神有一種較高敬重情懷在。萬一被當地村民覺得我對他們的神不敬，那在當地的行動可就不好辦了。

　　“能讓老爺子我摸一下你的手嗎。”我沒有遲疑的伸出自己的右手，只見西塔溪閉上眼，伸出兩只褐色皮膚，略顯干癟的手。他用左手拖著我的右手，用右手在我的手掌，和手腕間搓挪。這時我能感覺到老爺子手上厚實的老繭。

　　“我知道了......”他不緊不慢的從口袋里摸出他的煙斗，火柴一擦。“嚓”隨火星子暗淡后一縷白眼從煙斗里飄起，這縷煙比那個霧要白。

　　“你不在的這些天啊，這水道確實發生了點變故。因為我們這外鄉人不多，盡管我老頭子記性不好了。但是還是記得你的......”說完他吸了一口，吐出個煙團，“就是在你走的第二天早上，我聽有居民說，靠近北城工業區的河中，出現了一堆一堆的不明肉塊，那些肉塊啊，像是從某個龐大的家伙身上脫落下來的，那一塊肉比有點海魚整條都大！”

　　“我自己也在這一片搖船的時候，見到了那些肉塊，不過都沒有傳聞中的那么巨大，就在前天，我聽聞一個乘船的礦工說，有的人家把那些肉塊當成是神的恩賜，說是什么神為了解決他們的饑餓而投放了肉塊。”

　　“真不像話！現在的人把一些爛肉也當成神明的恩賜。”他說到這的時候話語間帶著一些憤慨。“嗐......不過啊，也是沒得辦法，這些年真是餓死了不少窮人啊。”我這才聽出來，他憤慨的對象不是那些神明，更不是為了生存而吃肉塊的人。

　　“然后啊就是聽他們說，這些天雞鴨魚失竊的頻率是歷年最高了，以前還是偶爾丟一些，現在一批一批的不見。警局那邊都忙瘋了，你說說，什么人有這種能耐，短時間內偷竊這么些東西。我看啊，是被什么餓昏頭的水怪給吃沒嘍。”

　　我想了想，西塔溪說的也合理。那怪物在沼澤一戰元氣大傷后跑回城里大肆捕食家畜家禽類的補充營養，然后蛻皮就成了那些肉塊。

　　西塔溪他被煙嗆的咳了幾嗓子，打斷了我的思緒。“關于山里頭的事，我這個老頭子可就不知道什么嘍，應該說，整個烏米諾人都不關心山里的事吧。只是聽我的爺爺提過，不到危機存亡時，不得上山......”

　　我追問，“如果上了山會怎樣？”他搖搖頭，“也許會迷失在里面吧。”

　　“還有啊，你看見這綠色的霧了吧。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啊，外鄉的偵探，我是勸你快點離開這個城市吧。”

　　我笑答：“老爺子既然知道會發生事情，為什么不走呢？”他聳了下肩，說：“我早就已經是這里的人了。”

　　“我知道也講的差不多了，我知道你們年輕人不聽勸、說吧，你要去哪？”他倒掉了煙斗里的灰燼，走向了那只木船。

　　這老爺子也真是的，我都還沒說就幫我把話接了。

　　我說：“去警局那邊的那個驛站，我要去那里弄一輛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