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微生遲酒氣微醉，探聲問道。

　　微生遲本就身量高闊，又著一身雅黑，背后一雙烏羽瑟縮，這樣一個峰鼻刀眉，一臉邪氣的魁梧男子現在卻躲在小小的里室中，卻有幾分好笑。

　　微生遲卻不自覺，更近一步委屈道：“表妹，他們都說是我殺了姨父姨母…但我真的不記得。”說罷，又輕輕扯了扯晏和袖袍，“那天我回九天殿，發現身上都是冰傷，我是不是真的…”

　　正如明族與狐女之事，每一個家族都有自己的秘密，區別在于眾人知與不知，當年天資卓越的景淵上神與曜族脫離關系，也曾引起一陣騷動揣測，但最后卻無疾而終。相形之下，寒族玉瓊神女的親姐姐玉瑤神女之死，卻像是飛鳥入林，波瀾淺淺。

　　寒山毗鄰魔界，不得不常打照面，久而久之，玉瑤神女與上代魔神漸生情愫，結為了連理，神魔之戀本為禁忌，而寒族也只對外宣稱玉瑤病亡，在神祠里空置一座衣冠冢。若真說起亡故，大概也是在產下微生遲之時，因著神魔之力兩相對沖，才至難產而死。

　　上代魔君也是就此一蹶不振，連著微生遲都是半由端靈夫婦照料長大。

　　若說是微生遲殺了端靈夫婦，縱然天下成說，史書為載，晏和自己也是不信的。

　　眼前少年神色枯槁，身上隱隱酒味，突然有些心痛。

　　魔神微生遲，說來也不過比自己大了兩百歲，卻是高居魔神之位，如果說晏和這樣三百來歲飛升上神的已經可稱為天資卓越的話，那微生遲便已是天才中的天才，微生遲術法，身手乃至修為遠勝于她，本也是年少狂傲的邪尊卻如今被逼成了這個頹廢模樣。

　　“應不是你的錯，”晏和摸了摸微生遲低垂的頭，又道“你那日怎會到寒山？”

　　“我也不知，”想起表妹那日的癲狂，微生遲心有余悸，“那天我原本在九天殿的，清醒時卻發現，和你在寒山廝殺…”

　　“那日，你身上似有奇香，”晏和無奈道，“我一時情急湊近，也著了道，心神狂亂。”

　　“…”微生遲更沮喪了。如此說來，自己中香迷了心性，許是自己親手殺了端靈夫婦也未可知。

　　“…”晏和也默然。不管怎么說，微生遲已經是自己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天帝縱然謀略再深，未曾想到，寒族后裔并不只她晏和一個，而她晏和亦不是寒族最有為的一個。

　　兩相思索著。

　　“或許應該從九天殿入手，”晏和突然想起，“你排查過那日當值的人了嗎？”

　　“排查過一遍，但并無異處。”微生遲忽然眼前一亮，“但當日并不知方才所提異香一事，我便再去審審。”又擔憂道，“近年九神里有八族都式微，你在九重天可好？”

　　晏和便將云宮之內的遺族狀況一一說了，末了又補充道，“聚魄殿的曜族后裔早可以孵出了，但帝后似乎一直用槐樹和仙靈壓著，不知意欲何為。”

　　“你的意思是，帝后似乎不欲留存八神，卻又需著八神血脈？”微生遲也斟酌。

　　晏和點頭。

　　二人既一起長大，又都是家中獨苗，皆是專注修為卻不曉人情世故的主兒。

　　兩人對頭碰一塊兒，竟是什么結論也得不出。

　　“唉…”

　　“唉！”

　　兩人相視嘆氣。

　　“表妹要不來我九天殿吧，”微生遲正色道，“神界亂七八糟的事情頗多，魔界就沒有什么規矩，九天殿那幫老兒一天到晚催著我充盈后宮，我還可以給你個魔后位子坐坐。”

　　“…”晏和不可思議道，“表哥，你，你不是斷袖嗎…”

　　“…！”微生遲大驚，“你怎么知道的？”

　　“前年上元節，我和父君母君去魔界看望姨母之墓時，順路就想著去看看你，沒想到你正和一艷服男子，同盞飲酒，歡笑連連，衣不蔽體，上下其手…”

　　晏和越說越過分，微生遲趕緊臉紅制止：“等等…上下其手不是這么用的，”又愣了片刻，突然反應過來晏和方才說的話，向神情無辜的晏和確認道，“你說姨父姨母也看見了？那他們也知道…”

　　晏和哀痛點頭，安慰道：“表哥無須介懷，這原也是個人選擇，我們不會歧視你的。”想了想，又補充道，只是不要再去禍害尋常女子了…這樣對人家不好。”

　　“…”微生遲痛苦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