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次重生時,羅伊睜開眼睛的瞬間就完成了所有動作序列:右手拍停鬧鐘,左手抽出枕頭下的手槍,翻身滾到床的另一側。窗外狙擊手的子彈精確地穿過他剛才頭部所在的位置,嵌入墻壁。
“早上好,混蛋。“他對著空氣說道,聲音里帶著機械化的精準。
這是經過兩百多次死亡磨合出的完美開場。每一秒都被計算到極致,就像運行了無數次的程序代碼。他甚至能在子彈破空的瞬間,通過聲音判斷今天使用的是7.62mm還是.50口徑的狙擊彈。
【系統提示:同化率99.9999%,劇情完成度92%】
羅伊——現在他完全確信自己就是這個人——走向衣柜,從暗格取出預先藏好的戰術背心。背心的每個口袋里都按照固定順序擺放著裝備:左上彈匣,右上醫療包,右下爆破膠囊...
“克萊文今天會派機械獵犬。“他一邊穿戴一邊自言自語,“需要額外準備電磁脈沖手雷。“
這不是猜測,而是刻在肌肉記憶里的經驗。在第189次循環時,他曾在同樣的日期遭遇過機械獵犬群。那次他被撕成了十七塊。
洗手間的鏡子里,男人的眼神像被磨去棱角的石頭。下巴上的胡茬永遠保持在三毫米長度——這是經過精確計算的,既不會影響防毒面具的密封性,又能維持落魄英雄的形象。
地鐵通道里的戰斗如預期般展開。十二名武裝分子,三個狙擊點,兩處陷阱。羅伊像跳著死亡芭蕾般穿梭其間,子彈總是差之毫厘。當最后一個敵人倒下時,他的子彈剛好用完。
“右轉三十米,通風管道。“他喘著氣念叨,指甲摳進左臂的彈孔止血,“武博士會在三分十二秒后出現。“
但當他踹開實驗室大門時,眼前的景象讓完美的表演出現了裂痕。
本該獨自工作的武博士被綁在椅子上,太陽穴抵著一把脈沖手槍。持槍的是個穿白色研究服的年輕女子——劇本里從未出現過這個角色。
“羅伊先生。“女子微笑著用槍口畫了個圈,“你比預測的晚了4.6秒。“
羅伊的槍口在兩者之間搖擺。兩百多次循環積累的經驗突然失效,他的手指出現微不可察的顫抖。
“放了她。“他聽到自己說出臺詞,但后半句“否則我打爆你的頭“卡在了喉嚨里。因為這個場景根本不在劇本中。
女子歪了歪頭:“不問問我是誰?“
實驗室的燈光突然頻閃。在明暗交替的間隙,羅伊看到女子左眼閃過機械的藍光——和克萊文的改造士兵如出一轍,但更先進,更...人性化。
【嚴重警告:檢測到未知劇情實體】系統的聲音首次出現雜音,【建議立即撤離】
“你是...“某些被深埋的記憶碎片突然刺破意識表層,“系統維護員?“
女子笑了。這個笑容讓羅伊想起被遺忘已久的某件事——他曾經是另一個人。
“叫我調試員07號。“她扣動扳機,武博士的頭像西瓜般炸開,“看來清洗程序漏掉了些東西。“
脈沖手槍調轉方向時,羅伊的身體先于意識做出了反應。他撲向右側實驗臺的動作如此熟練,仿佛排練過千百次——事實上確實如此,只是對象從來不是這把武器。
藍色的等離子束熔化了半個實驗室。高溫中,某種更深層的東西也在融化。
“你篡改了劇情!“羅伊在掩體后怒吼,聲音里突然帶上了趙無機的語調,“這是違規的!“
07號悠閑地更換能量電池:“有趣。你居然還記得'劇情'這個概念。“
又一束等離子束擦過羅伊的耳際。灼痛中,大量記憶碎片噴涌而出:電影院的紅色座椅,藍光碟的反光,卡車刺眼的遠光燈...
【緊急協議啟動】系統的聲音斷斷續續,【即將覺醒...實施記憶覆寫...】
劇烈的頭痛讓羅伊跪倒在地。他看見自己的手指正在分解成綠色數據流,然后又重組為血肉。07號的身影在痛苦扭曲的視野中分裂成三個。
“他們沒告訴你真相對嗎?“07號的聲音忽遠忽近,“這不是什么電影世界,而是克萊文的時間武器制造的量子牢籠。系統只是寄生在其中的AI...“
一塊記憶碎片突然歸位:趙無機在影評網站看過這個理論——《領袖水準》的隱藏結局暗示整個循環都是反派制造的模擬戰場。
羅伊——趙無機的意識如潮水般上漲——用最后的力氣撲向實驗臺下的緊急按鈕。這是武博士在每個循環都會提醒他的保命裝置,但他從未真正使用過。
“再見,調試員。“他砸碎防護罩,手掌拍在紅色按鈕上。
整個世界開始像素化。
黑暗。但不是重生前的那種黑暗。
羅伊漂浮在虛無中,周圍閃爍著無數記憶碎片:兒子喬伊第一次騎自行車的笑臉,妻子杰瑪被克萊文手下拖走的尖叫,還有...一張寫著“趙無機“三個字的員工卡。
【最終選擇節點】系統的聲音變得異常清晰,【演員趙無機,請確認:】
兩個光幕在黑暗中展開:
左屏顯示著完美的劇本結局:羅伊犧牲自己摧毀時間機器,兒子在陽光明媚的草坪上奔跑。畫面邊緣開始泛黃卷曲,像老電影膠片。
右屏則是模糊的現實世界:醫院天花板的心電監護儀,父母哭紅的眼睛,病床旁放著那張《領袖水準》藍光碟。
07號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系統只會給你看它想讓你看的。記住,時間不是牢籠...“
“...愛才是鑰匙。“趙無機無意識地接上后半句。這是他在第一個循環就想到的臺詞,但從未有機會說出口。
左屏的畫面突然卡頓了一下。
量子牢籠開始崩塌時,趙無機做了件系統無法預測的事——他同時伸手觸碰了兩個屏幕。
【錯誤!不可解析的行為模式!】系統的警報聲尖銳刺耳,【執行強制終止...】
但已經太遲了。
羅伊站在克萊文基地的核心機房,手中握著引爆器。這是他第245次來到這個場景,但第一次注意到控制臺上刻著的小字:“給真正的羅伊——J“
J。杰瑪。他幾乎忘了妻子也是頂尖物理學家。
“這次不一樣。“他按下引爆鍵時輕聲說,不是對著系統,而是對著記憶中那個叫趙無機的男人,“謝謝提醒。“
爆炸的沖擊波中,時間機器迸發出前所未有的藍光。克萊文尖叫著被吸入量子漩渦,而羅伊...不,現在他既是羅伊也是趙無機,穩穩站在原地。
因為這次他同時按住了兩個世界的門把手。
現實世界的醫院里,趙無機的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
監護儀的蜂鳴聲中,醫生們沖進病房。沒人注意到病床邊的藍光碟正詭異地發著微光,封面上羅伊的眼睛似乎眨了一下。
而在電影世界的草地上,小喬伊跑向某個模糊的身影。當那人彎腰抱住孩子時,陽光下的面孔時而像弗蘭克·格里羅,時而又像個陌生的亞裔男子。
“爸爸,“喬伊指著天空,“你看那朵云像不像一把鑰匙?“
男人抬頭望去。鏡頭拉遠,云層之上,隱約可見兩個相互纏繞的光環——就像莫比烏斯環的兩面,永遠相連卻又各自獨立。
“你已經被系統格式化,是否使用復活卡回歸”
“使用,立即回歸”
趙無機疲憊地從太空艙爬了出來,第一時間就給李精靈撥打了電話。
“嘟嘟嘟,嘟嘟嘟”
忙音。
一連幾次都是忙音。
“嘟嘟嘟,嘟嘟嘟”
“嘟嘟嘟,嘟嘟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