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山峰上，一只半妖，一名半魔，靜靜對視。

　　妖女額前流下一滴冷汗。

　　她在等唐辰的回答。

　　雖只相處短短兩個月，但她清楚面前這個人……不，這個半魔確實是人性與魔性俱有。

　　一方面，對平民百姓似乎尚有憐憫之心，但另一方面，又會故意拖延時間不趕去救援，任那獅王門四人死去。

　　隨意傳下秘法給那姓段的小子，卻又毫不在意他的死活。

　　沒錯，唐辰傳授段思過凝練根基秘法的時候，妖女就在房外偷聽，只是唐辰不以為意而已。

　　她沒聽到具體的法決，但根據段思過的反應，也能推斷出一些事來。

　　正是因此，她才敢向唐辰提出分享天殘神功。

　　哪怕她也知道自己之前的騷操作，讓自己在唐辰心里的厭惡程度拉滿。

　　可當時唐辰看似狀態不佳，不趁機想辦法逃跑，難道乖乖呆著當奴隸？

　　唐辰的目標明顯是天殘神功。

　　但那是她唯一的指望。

　　若是在被唐辰挾持的情況下帶他找到天殘神功，妖女認為唐辰必定會殺了自己，獨占天殘神功。

　　功法這種東西，有法就有破，就算是這種高級的精妙功法也不能例外。

　　比如說一個宗門，誰都知道門下弟子越強就越有話語權，但為什么功法還有各種分級，鎮派功法只有真傳弟子才能學，甚至還有一些門派，存在只有掌門一脈才能修習的不傳之秘？

　　會的人越多，就越容易泄密，這套功法就越容易被研究、破解出針對的克制方法。

　　任何修者，都只會希望自家核心功法越少人懂越好。

　　可目睹了唐辰連渡三劫之后，妖女突然發現……這天殘神功在他眼里，可能沒那么重要。

　　就說他那吸納罡風、天雷的手段，就肯定不是天殘神功的手段，但功法層次必然不低。

　　妖女的盤算很簡單。

　　她估計單靠自己是未必能通過天殘老人的全部考驗、拿到整部天殘神功的。

　　原本打算一層一層地磨，但這太依賴運氣了。

　　誰知道不會出什么幺蛾子？

　　再者，如今自己已被俘虜，在唐辰渡過三劫之后，能逃脫的可能性大大降低。

　　因此，妖女以天殘神功的下落作為利益交換，想借雞生蛋，借唐辰之手破解天殘老人設下的考驗，只求能得到一份復刻的秘籍。

　　而她修成天殘神功后，就會建立半妖半魔的家園，不僅能從側面牽制妖族，更能為同樣的半魔的唐辰提供一個家。

　　她那番話雖然是出自本心，并無一句謊言，但在唐辰的注視下，依然有些緊張。

　　面前這個人，可是連渡三劫的老怪物?。?p>　　若不是還有些煉體功底，兩條腿怕是要開始發抖了。

　　“不得不說……”

　　唐辰突然開口，妖女嚇了一跳，差點膝蓋一軟就跪下去了。

　　“不得不說……我幾乎就要被你說服了?！?p>　　這種說法……通常在轉折之后，肯定是很不妙的內容。

　　難道他對半妖、半魔的身份處境完全沒有同感嗎？！

　　妖女心中一沉。

　　她突然反應過來——好像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啊。

　　面前這人是老怪物轉世，不管前世是人是魔，都不會在意這些小事，他們眼中往往只有同級別的強者。

　　只有極少數強者，才會關注底層者是怎么在掙扎中求生的。

　　他完全有可能對其他半妖、半魔沒有同感。

　　唐辰緊緊盯著妖女一舉一動，緩緩道：“主上這個說法，我也聽不慣，聽著實在太惡心了?！?p>　　妖女眼前一黑，只覺一顆心仿佛墮入了無底深淵，但還是咬緊牙關，挺直腰，站在唐辰面前，死死盯著他的眼睛。

　　因為唐辰雖然話里話外都有拒絕之意，但他還沒明確說出拒絕。

　　她堅信自己心中的理念是正確的，就算隱隱被否定，就算是死，她也想堅持到最后一刻！

　　唐辰靜靜地看著她。

　　哪怕她流露出一絲謊言被戳破的表現，唐辰都會立刻翻臉，將她禁錮住，跟邢百里討教一些手段，慢慢拷打。

　　或者就算要跑遍天下尋找搜魂手段、搜出天殘神功下落，都不再相信她了。

　　但結果非常令人失望。

　　妖女有表現出惶恐，但更多的是不甘和絕望。

　　這種眼神唐辰很熟悉，是發現自己理想破滅的眼神。

　　幾乎心若死灰，但在灰燼中依然留存著一份火種，這是只有內心多年的堅持才能醞釀出的火種。

　　一旦等到那陣名為機遇的春風，就會成為烈火燎原之勢！

　　難道她之前那些綠茶大師的表現，只是為了保護自己而披上的一層偽裝？

　　這實在太扯了。

　　誰會想到這個綠茶還有一顆要當起義領袖的心呢？

　　“你的設想不過是空中樓閣，如何勸說其他半妖、如何分辨其中哪些是真心、如何將他們組織起來？”

　　唐辰發出了連珠炮般的追問。

　　妖女努力辯解道：“我有自己的判斷！我在半妖的族群中生活了很長時間！”

　　“我沒有奢望成為半妖之王，我最初只是希望有半妖能振臂一呼，喚醒大家，但既然沒有，就讓我開這個頭吧！哪怕失敗了，也能給后來者留下一點經驗?！?p>　　唐辰不顧這些感性說辭，繼續擺出冷冰冰的事實：“那就算得到天殘神功，又如何對抗妖族的追殺？經營老巢、布置防線、軍隊沖殺、高手廝殺，你可有哪一個有信心勝得過妖族那些大圣？”

　　妖女昂起脖子，倔強道：“只憑我一個，當然難以成事，所以自然要廣納群英?！?p>　　這話說的，就差直接讓唐辰幫忙了。

　　唐辰搖搖頭：“我沒有興趣參與你的理想…………但我想看你能走到哪一步，你叫什么名字？”

　　唐辰這個轉折拖得有點長，妖女臉色先是一白，咬緊下唇。

　　直到聽到后半句，才松了一口氣，身體晃了晃，差點摔倒。

　　這是心情大起大落的表現，短短一刻，幾乎耗盡了她的勇氣。

　　“我給自己起的名字是，令狐無魅。”

　　妖女，不，令狐無魅知道，自己賭贏了。

　　之前唐辰從來都不關心她的名字，是完全將她擺在工具人的定位上，這一問，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