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希問我有沒有夢游癥。
我覺得真是荒謬可笑。
這種離奇古怪的事情根本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我有些生氣,開始沉默不語。
車上氣氛非常尷尬,就這樣,我首先到家了。我揮別了二人。他們也讓我回去好好休息。
“爸,媽,我回來啦……”
敲門無人應答。
看來他們并不在家,還好我帶了鑰匙。但是我翻遍了所有可能放鑰匙的口袋,竟都沒有找到。而且我的包里盡是一些諸如沒吃完的面包、鉛筆、玩具、濕漉漉的手帕這類沒有用的東西,我帶這些回來干嘛呀?見鬼了。
我給我媽打電話,我媽在在外頭打麻將,讓我去拿一下鑰匙。我實在不想走動,正要起身走開。家里門開了。
“爸?”
“沒帶鑰匙啊?”
“嗯。”
進門后我第一時間痛痛快快地洗了一個熱水澡,我感覺渾身黏糊糊的,難受極了,仿佛好幾天沒洗澡一樣,可能是天氣太熱流汗太多了吧。
“啊,真舒服。”
“看你的樣子就像是做了幾天流浪漢一樣。回家這么辛苦嗎?”
我呼嚕嚕的吸著爸爸給我煮的面,一邊吃一邊問道:“爸,咱家有沒有夢游癥的人呀?”
“咱們家怎么可能有這種病!這種病也就犬叔那邊的人才有!”
犬叔是我們家的一個遠親,有多遠呢?遠到我近兩年才知道他居然是我們家的親戚,畢竟那么多年我們都沒有往來過。我小時候聽家里人說過,犬叔會在半夜將床上用品全部搬到他祖父的墳前,然后大睡一覺,第二天再搬回來,醒來后竟毫不知情。大家都說他是神經病,怕與他發生沖突,從而疏遠他。
“你昨天又出去喝酒了?”
“沒有啊。”我回憶了兩秒鐘認真的回答。
我爸對我喝酒這個習慣意見很大,還是小心為好。
“那你凌晨三點打電話?”
“……”我覺得莫名其妙,偷偷地打開手機翻著昨晚的通話記錄。我在家里一直樹立的是乖乖女形象,那么多年一直沒變。可別因為喝醉了毀于一旦了呀。不看不要緊,好家伙,昨晚凌晨三點,我不止撥打了我媽的電話,我還撥打過七八個亂碼,甚至后面還打過前男友的電話!天吶!我這是怎么了。
我開始認識到我的記憶與現實不一致。這時候物業大姐姐給我發了一段視頻,并附了幾條語音。是一段監控視頻,我看了五秒鐘才認出這是我在A市租房的一段視頻,視頻顯示5月9日凌晨3點13分,一個穿著超級短裙、眼帶墨鏡的苗條高挑女性從一個房間出來,她兩只手里提著大袋小袋,還有一只籠子,仿佛要出遠門。
“直小姐,因為近期有多名住客反應有人亂扔垃圾的事情,我們剛才在調查監控的時候我順道查了你剛剛說丟貓事件,視頻顯示您昨天晚上三點多出了門,出門時并未有帶門動作,也許就是那時候門被打開了。您確認一下視頻中的人是不是您……”
那不是我!那還能有誰!?
你瞧瞧那塌鼻子,你瞧瞧那平坦的胸膛,你瞧瞧那別扭的短裙,啊,裙子還穿反了!
我感覺一股煩躁從天而上。將手機重重的一摔。
而后才意識到老爸在旁邊盯著我,又怯怯地把手機撿回來。天知道,全世界我最怕的人就是我爸。他聽到了。
“深更半夜去哪里?”
“啊……沒有啊……我,我不記得了……”我說的是實話。
但是很奇怪,我從小到大都在說實話,大人卻總是不相信。
弟弟摔了一跤,我說我沒有推他,大人不信;
考試成績太好,我說我沒有作弊,大人不信;
身體不適,我請假休息,大人不信;
方案是我做的,我揭穿了同事的虛偽,大人不信。
他們總是喜歡自作聰明,認為我一定和他們想的一樣,和他們認識的多數人一樣,他們十分之自信。
“你一個人在外面要自愛,爸媽管不到你,你應該自己管好自己。要不然,你就回來。”
“我……”
“說話語氣不講究一點兒輕重,把我們若兒說成什么人了。”正不知如何解釋,媽媽的聲音傳了過來,她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回來了。
“怎么回事?”
“我……我失憶了,我不知道。”可能是被媽媽關心了一下,這一切的莫名其妙瞬間變成委屈和淚水奔涌而出,何況爸爸正在懷疑我,我小白兔的形象不能垮。
其實這時候我心里幾乎已經明白了一個大概,但是我要怎么跟家里講這件事,有關夢游癥的猜想。
晚上吃飯的時候,我面對著爸媽準備的一桌子菜,竟沒有一點胃口。
“吃啊……”
“……媽,我會不會有夢游癥啊……”
“瞎說!……”
“不然,為什么……我會不記得……”
我突然想起阿希在車上問我有沒有夢游癥。而據我所知,夢游癥其中一個病因就是遺傳因素,我又想起來了犬叔。
“媽,犬叔,是我們很遠很遠的遠親嗎?”
“嗯,遠的八竿子打不著……”
“他的祖父……跟爸爸的祖父是……兄弟?親兄弟?那會不會……?”
“……不會,吃飯!”
好,吃飯。
后來,我又夢見那口大酒缸,可以把房子都裝進去的大酒缸,我在天臺邊上,可以看見玻璃缸外面的世界,那是我向往的世界。有個聲音告訴我通道在酒缸下面,只要跳下去就可以找到出口,逃到外面。這一次站在我身后的是幾個我發誓會討厭一輩子的惡人,他們中間肯定有一個人會推我一把,如果是這樣,我才不要讓他們的臟手碰我。我眼睛一閉,屏息直直地向酒海里飛去。這一次,卻沒有窒息的感覺,可能是因為我全身心都在尋找那個出口吧。但是缸里的世界我看不出哪兒是壁,哪兒是水,哪兒是出口,它們全都一樣,我有些迷離,有些著急。這時候,又有一個聲音說:如果你找不到,就先歇歇吧。
我睜開眼睛,在一輛行駛的轎車上。外面漆黑一片,是晚上。
“唉……”我不自覺的嘆了口氣。我快被這莫名其妙的跳躍折騰到瘋掉了,我有問題,我要去看醫生!話說,我在哪?
“誒?你醒啦?”熟悉的聲音。
我有被嚇到。
“媽?……”
“誒……你夢游了,我和你爸都跟過來了。你要是困,就再睡一會,明天我們去A市看醫生。”
“啊?為什么是A市啊?”
“因為你叫了一輛回A市的車啊。”
“……”
看過專家,診斷為夢游癥,大概率可能是遺傳性的,也有可能是因為思想壓力過大。后來我也通過監控查清楚了一開始說到的那件丟貓事件,那本來是5月9號上午11點約了阿秋的順風車,我在凌晨3點13分的時候就開始夢游,拎了一些提前收拾好的東西,另外還自己臨時收拾了一些就出門了,也就是濕漉漉的手帕、鉛筆、吃剩的面包等物。出門時還不忘穿上自己不喜歡的裙子,給父母打電話通知我已經出門了。我出門后一直在往常等車的路口等著我預約的車來。所以,那一夜我相當于沒睡,也一直餓著肚子,本來胃不大好的我后面就出現了前面所說的胃不適,這種感覺被帶到了夢里。其實,這種感覺在很多人的夢里都常見到,比如,夢見尿急,是因為現實中尿急,在夢里找到了廁所噓噓后,發現現實中的自己尿床了。帶著墨鏡看不出表情的我,上車繼續睡著了,直到我從第一次墜入酒缸的夢里醒來,遇到了車禍導致的堵車,后面因為胃部不適阿強幫我跟高速上其他車借來面包和水,緩解我的疼痛感。
那么阿強,他被帶到警察局錄完口供便回家了。他因為方便的時候看手機,手機不小心掉落滑過去了女廁所。撿手機的時候被兩個男的冷嘲熱諷,說了一頓很不好聽的話,大概就是嘲笑阿強窮酸、要賣黃色視頻資源給阿強、不要自己親自動手拍攝之類的。阿強被羞辱了一番,隨即吐了一口唾沫表示自己的態度,兩人看不慣阿強的清高,就要動手教訓阿強,哪知阿強身強體壯,三下五除二把他倆干倒了。旁人看見斗毆于是報了警。后面就是我看到的,阿強和另外涉事兩人被帶去了警局。
這些是司機阿秋告訴我的,我們相互加了微信,他還將我們三個同行者拉了群聊。
我是著實為阿秋的“地中海”發型感到惋惜。可能是意識不清醒的情況下判斷確實出現了失誤,我實實在在的以為自己掉進了童話世界遇到了白馬王子,不然世界上怎么會有如此好看的男人。阿秋很愛他的老婆,他的妻子懷孕六個月了。五口之家,阿秋的爸媽不愿意給阿秋這個獨子添負擔執意留在老家,阿秋的丈母娘和阿秋兩口子住在一起幫忙照顧阿秋的妻子,丈母娘會一直呆到孩子出世,阿秋妻子已經不上班了,孩子出世后還會有一系列的開支。阿秋感到壓力山大,他的“地中海”海域會越來越寬廣,這點是可以肯定的。
至于阿希,后來有一天她跟我說她把她的假包扔掉了,因為這些假貨騙過了無數人,卻被她暗戀的人識破了,她認為她暗戀的人會鄙視她,她認為都是那些偽裝害的。我安慰她說,你很善良,慷慨正義,你不需要偽裝已經比大部分優秀了。而那個他,如果他真的優秀到配得上你,他會看到你最美麗的一面。而包,只是裝東西的袋子而已。
我接受治療后一年,身邊人說我夢游癥好了很多,我也一直以為是這樣沒錯。直到我在文檔里發現了寫于上個月的這篇小說。
我偶爾還是會夢見自己跳進酒缸里尋找出口。因為酒缸外的世界就是我的理想世界,那個世界的人都是完人,那個世界空氣可以愈傷、動物都不怕人,那個世界陽光不刺眼、所有生命都能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沒有戰爭、沒有輸贏、沒有死亡。
只要酒缸還在,我會一直找尋:
那個理想世界。

薄荷燜貓
完!歡迎關注我的魔幻現實言情小說《白赤裘》,哈哈哈哈,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