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轉變的局勢。
雖然一根稻草不能壓趴一匹馬,但往往壓倒那匹馬的就是一根稻草。
花落無痕絕對不是稻草。
因為世上沒有一根稻草會有她這么美,更沒有這么高的武功,但她的作用卻恰恰就是那根壓趴馬的稻草。
更重要的是,花落無痕這個稻草壓倒的還不僅僅是一匹馬,而是整個雪宮。
從地面上依稀傳來的越來越明顯的喊殺聲,兵器的碰撞聲,人的慘叫聲,人體倒地的悶響,物品的碎裂聲,——。
謝鈺絕不是傻子,所以他立刻就明白了外面發生了什么,更明白他在橫素洞天的安排的結果。
發生了的事情和已成的結果他不能改變,但謝鈺知道最終的結果尚在變數之中,而且他也絕不是一個甘心等死的人。
“賤人!”
完全如索命的惡鬼的吼叫,同時,一股勁風,謝鈺的身影已動。
如一頭嗜血的惡狼,轉眼間,謝鈺就已撲到了那嬌若花朵的人兒面前。
不錯,三個人中謝鈺有理由最恨花落無痕,因為這個女人不但是他今生恥辱的象征,而且還是直接破壞他的計劃和帶著外面那些人混進來的人;同時,謝鈺也的確應該先對她出手,因為花落無痕正是這三個人中武功最弱的人。
瞬間就到了面前的掌風,花落無痕手中的匕首也早已揮起,隨著她妙曼的身影,宛如一片云霞中散落的點點星光,而同時姬飛風也已出手,頓時,碧綠的玉笛便融入了那片絢麗的云霞和閃爍的星光之間。
姬飛風和花落無痕之間有的不但是多年在血雨腥風中鍛煉出來的默契,更有一種夫妻之間特有的心意相通。所以,他倆同時出手,根本不用言語,甚至連眼神都不需要交換就能做到天衣無縫,其威力更是比一般的同樣武功的兩個人聯手要強上數倍。
一個守勢完全無懈可擊,一個攻勢犀利霸道,使得那道無堅不摧的勁風根本就如同一只狐貍,遇上了一只已滾成了圓球的刺猬,毫無下嘴之處。
更何況,那暴起的劍光轉眼間就已到了謝鈺身后。
天、地、人三位,不但站位都恰到好處,而且每個人出手的招數、時機、分寸、角度無不拿捏的恰到好處。
完美無缺的攻守。
如同一張密不透風的金網,謝鈺的身影已完全被包裹在了其中。
雖然人們常說江湖道義,不齒于以多欺寡,但此時又怎么是講江湖道義的時候,而且這人又何曾是講江湖道義的人?
所以出手的人都沒什么可顧忌和客氣的。
勝負雖然未分,而且那不斷急速變換的身影也根本令人看不清他們的出手,唯間或有一股股銳利的勁風透出來,隨即便有物品被擊的粉碎的聲音在房間里響起,但明眼人從那不斷收緊的金網上就可看出優劣之勢已現。
但世間事沒有一定不會改變的事情,也根本沒有鐵板一塊的聯盟,更沒有不能擊破的攻守配合。
伯仲之間的高手過招,尤其是這種全力以赴的性命相搏,其勝負,不但是每個人的招數出手,相互之間的配合都很重要,更重要是對對手心思的揣測,這不但會決定每個人招數的變換,更會決定攻守的方案,只要稍有差錯就會給對方以可乘之機,甚至可能決定相互的生死。
其實,在場的四個人不但武功都極高,而且還全都是很聰明的人,所以,面前這個形勢也根本是他們動手前就能預料到的事情。
但是預料的事情,未必一定會發生。
就如同當年司馬仲達千算萬算也沒預料到諸葛孔明守的那座城竟然是座空城。
風云變幻。
就在洛雨亭、姬飛風和花落無痕把所有的出手全放在了謝鈺對花落無痕的攻擊上時,他們萬萬沒想到,分明已猛攻了花落無痕數招后,就在姬飛風的玉笛橫攔了一下時,謝鈺卻并沒像前幾次那樣緊攻護在花落無痕身前的姬飛風,已便再次對花落無痕出手,而竟然是猛的轉身,掌風便到了身后的洛雨亭身側。
出手攻擊和防守本就是截然不同的招數,更何況,三個人相互配合攻擊,本就有特定的分工和套路,所以,完全是猝不及防,而且身旁根本沒有任何防護。
只覺得揮出的一劍明顯刺空,洛雨亭右肩的側上方已完全暴露在了一股寒風之下。
沒有一絲遲疑,已右腳為軸,左腳尖狠狠的一點地,洛雨亭的人就如一個靈巧的陀螺一般轉了過去,同時,左掌已迎了上去。
若是論武功機變,洛雨亭不但是三個人中最高的,而且他本身就有寒冰功護體,即使謝鈺運用玄天吸魂大法,他也完全可以用寒冰功凍結出的冰封保護自己,所以,所有人都認為此時謝鈺最不該攻擊的人就是洛雨亭。
但是事情總是分表象和實際兩方面,往往表面上看起來最不可思議,最不明智的事情,反而實際上卻恰恰是最有道理的事情,而且效果還很令人意想不到。
洛雨亭雖然真的沒想到謝鈺會反手攻他,但他卻猜到了謝鈺那一掌上用的一定是玄天吸魂大法,而且他的反應還很快,出手更快,應變的也絕對沒有錯,一點錯都沒有。
迅速的一層冰霜已在洛雨亭和謝鈺瞬間相遇的兩掌之間形成。
‘啪’的一聲兩掌相對,霎那間兩人已分開。
“月餅,你怎么樣?”一步就奔到了一丈外,一把就扶住了搖搖晃晃的洛雨亭的姬飛風急聲喊道。
只是轉眼間,洛雨亭的臉色已完全變了,不但蒼白的嚇人,而且一口鮮血已直噴了出去,立刻就染紅了那一襲潔白如雪的錦衣。
看著眼中急的幾乎能噴火的姬飛風,洛雨亭臉上勉強擠出一絲苦笑,但他卻什么也沒說,因為那劇烈的咳嗽令他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同時一口口鮮血已不斷的從他口中涌了出去,并隨著他手中的寶劍一起落在了地上。
人們都知道秦滅六國時,最先滅的是實力最弱的韓國,然后再按實力逐漸蠶食各國。
所以從古到今,以寡敵眾時,最明智的人往往都會先將對方陣營中最弱的那一個擊敗,然后逐漸平衡雙方的實力。
這一點在場的四個人都知道,但姬飛風卻真的沒想到,在他們三個人中看似是武功最高的洛雨亭,卻恰恰是三個人中最弱的那一個,也是謝鈺真正要先攻擊的那個人。
因為洛雨亭的武功雖然最高,但他的體力卻已完全到了強弩之末,再加上本就大病未愈,以及常年寒冰功對他身體的不斷反噬,所以現在若是普通的劍法上的攻擊比拼,洛雨亭還能勉強維持,但一旦他真的動用寒冰功保護自己抗衡玄天吸魂大法對他內力和精氣的掠取,這無疑就是飲鴆止渴,不但會加重他身體的負擔,而且還會促使寒冰功進一步傷及他危如累卵的本身。
而早已看出了這一點的謝鈺才會先佯裝攻擊花落無痕,讓洛雨亭和姬飛風的出手都放在了保護花落無痕和全力以赴的攻擊上,而恰恰疏于對他們自身的防御,然后再突然用玄天吸魂大法攻擊洛雨亭,逼洛雨亭運用寒冰功抵擋,這樣即使洛雨亭不被玄天吸魂大法所傷,也勢必會被寒冰功所反噬。
電光火影間,實力急劇的變換。
在場的人都知道,瞬間的遲疑就是致命的錯誤。
所以根本不容人有半點喘息,謝鈺的身影已又暴起。
而就在謝鈺已再次揮掌擊向花落無痕的時候,姬飛風已將洛雨亭一把就背到了背后,幾乎是同時,洛雨亭已咬牙用了他最快的速度從懷中取出了一粒淡紅色的丹丸,隨即用力的向地上甩去。
完全是心領神會,花落無痕早已展開身形,不但迅速的消失在了那瞬間就彌漫開來的紅色煙霧中,而且數枚寒星已被打了出去。
本來這數枚寒星發射的手法就很快、很毒辣,再加上有紅色霧障的掩飾,讓人根本不能躲避,所以謝鈺不但不能沖破那霧障去追那三個迅速消失的人,而且還不得不向后縱出了數丈。
向前,向后,兩撥人的速度本就很快,而且還是向截然相反的方向,再加上雖然謝鈺知道那個門的位置,但那天魔教獨特的霧障實在是太濃郁了,不但消散的很慢,而起還有一種迷藥特有的香味,使得他不得不等,直等到謝鈺沖出那扇門后已完完全全的看不到那三個人了。
地面上。
新鮮的血雖然沒有那樹上的那點點梅花香艷,但卻溫暖而滑膩,而且還是大量的鮮血,不但那一汪汪滿是鮮花的碧水已變成了波蕩閃爍的紅色,而且還幾乎使得屋外那厚厚的積雪全都融化成了一片片刺目的紅色血水,染紅了那雕梁玉砌的一切,甚至染紅了人們的眼睛和心。
天邊一輪如血的殘陽,凄冷的風肆意的攪動著天地間的這片令即使是多么膽大的人看一眼都會一輩子難忘的血腥。
根本不能計算的死尸,幾乎令零落的花瓣都能漂浮起來的血泊。
殺戮沒有停止,所以人還在倒下,血還在流。
洛雨亭的耳邊盡是一片撕心裂肺的聲音,鼻子里除了那濃濃的令他作嘔的血腥味根本就聞不到任何別的氣味,但這也只是他唯能感知的東西,因為他不但覺得他的身體越來越冷,而且還越來越無力,甚至連眼睛都無法睜開,但好在他的心里還很清明,所以他很明確他已經停了下來,而且還從姬飛風的后背上被一個溫暖強壯的懷抱接了過去。
無比熟悉,而且無比向往的感覺,但洛雨亭的心卻猛的沉到了谷底。
這個人現在真的不該在這里,但他微微有些模糊的眼睛卻恰恰證實了這個人現在真的就是在這里。
“不,大哥,你怎么——”猛的睜開了雙眼,緊緊瞪著面前的人,洛雨亭焦急的低吼道。
洛雨亭的話還未說完,一口鮮血已又涌了出來,令他無力的咳嗽了起來,而那擁著他的臂膀也越發的緊了。
“雨亭,別怕,有大哥在!”看著完全是虛軟的如同沒有了骨頭的洛雨亭,洛雨樓本就憔悴消瘦的臉上滿是痛惜和擔憂。
“洛莊主,你不如帶著少主人先走,這里交給我們!”已是滿身浴血的楚江陵沉聲道。
其實,楚江陵的提議沒有錯,因為洛雨亭此次來雪宮除了沒找到人偶之毒的配方,但其他的目的都已經完全達到,不但救出了所有的人,而且還得到了玄天吸魂大法的心法,更重要的是以現在洛雨亭的狀態他留在這里已根本沒有任何好處。
但洛雨樓卻沒有動。
洛雨樓不是不承認楚江陵的說法很有道理,也不是不想立刻就帶著虛弱不堪的洛雨亭離開。
此時,洛雨樓心里很明白,雖然他的武功尚未完全恢復,但有薄雪恨帶著的那十余個迅速圍攏過來的暗衛的保護下,他帶著洛雨亭離開并不是難事,只是他懷中的洛雨亭的一只冷的嚇人的手不但已死死的抓住了他的一只手,而且那雙滿是焦急和乞求的眼睛更令他立刻就明白了洛雨亭的心思。
“好,雨亭,大哥陪你!”洛雨樓含淚低聲道。
欣慰的婉然一笑,洛雨亭卻沒有和洛雨樓再說一個字,因為有這句話已是足以。
“薄雪恨!我要你準備的東西可帶來了!”洛雨亭強咬著牙低聲道。
“少主人,屬下都已準備好了!”薄雪恨忙回答道。
根本沒看那雙寒星一般的眼中的關切,洛雨亭的目光已落到了那已奔入了這場廝殺中的那頂烏黑的帷帽上。
心中暗道:好多事情已經到了該做個了結的時候了,既然我親手埋下了這個禍根,我就要親手將它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