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雖然此時早已過了清明,但這偏僻而幽靜的樹林,纏綿悱惻的雨卻依舊能讓人感受到一種刻骨銘心的凄涼,也依舊能讓走在那條滿是淤泥和雜草叢生的路上的人心中生出一絲斷魂失魄的感覺。但此刻走在這條路上的這個人卻并不用問路,而且他要去的地方也并不是醉生夢死的酒家。他要去的地方雖然他的人已經快十年未去過了,但他的心卻一直都守在那里,根本就是一時一刻也沒離開過,所以他對那個地方的記憶就如同對那個人一樣一直都被他牢牢的記在了心里,今生今世都不會模糊,更不會忘記。
楚江陵高大的身影依舊是那么挺拔,步伐也依舊是那么穩健,即使是走在這條在此種天氣里普通人幾乎連步子都邁不開的泥路上,他也依舊是從容不迫,就如同他這個人一般穩重而深沉。但走在這條路上的楚江陵雖然帶著寬大結實的斗笠,穿著講究的蓑衣,他還是滿臉的雨水,而且他露在外面的那極高檔錦衣的衣擺和極講究的錦靴都已滿是骯臟的泥水和污垢。因為他實在是已經走了好久,而且這條路也真的很難走,但他剛毅的臉上卻并沒有一絲痛苦,就似乎他一點都不在乎這一切一般,而且步伐也根本沒有一絲遲疑和停留。
這條山路不但很偏僻,很泥濘,而且還很狹窄,但它畢竟還能稱得上是一條路,一條能讓楚江陵走的路,其實即使沒有這條路,只要她依舊還在那里他也依舊會在這里走過去。因為在楚江陵心里她永遠都是那個比自己生命還要重要,而且無比圣潔高貴的仙女,一個讓他今生今世愿意付出一切去守護的女人,這并不是因為她是天魔教的圣女,也不是因為她是薄念雪的女兒,而是因為她是自己心中唯一鐘愛的女人。
茂密而雜亂的林間一塊大約有一頃地大小寸草不生的荒地上一座沁泡在泥濘中的孤墳,雖然并不算簡陋破敗,但卻是那樣的孤單、寂寞,任是再如何鐵石心腸的人都會忍不住生出無限的憐惜。而且誰也不知道這個冰冷孤獨的墳墓中躺著的那個人兒曾經是多么的光彩奪目、明艷動人。
“宓姬,這些年你可好嗎?”冰冷的石碑,在冰冷的雨中顯得更加冰冷,令無限溫柔的撫摸著石碑的那雙手竟然微微發抖,也使得在雨中已行走了許久的楚江陵那本就有些冰冷的身體越發的冰冷,冰冷到他的心都開始隱隱發痛。一想起當年那傾國傾城的女子,溫婉如玉的性格,他心中就滿是痛惜和悔恨。在那漫長的近二十年里,楚江陵曾無數次忍不住幻想,若是當初自己能早日告訴她自己的心意,能再堅決一點阻止她嫁給那個無恥的混蛋,獲知能一直守護在她身邊的話,今天是不是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楚江陵的聲音悲傷而痛苦,他的臉也同樣滿是悲傷和痛苦,但他心中的悲傷和痛苦卻比他的聲音和臉中表露出來的還要強烈一百倍,一千倍。但他的悲傷和痛苦卻沒有一絲回應,唯有漫天潺潺的雨和厚重的陰云陪伴著他一起佇立在這著無情的風雨中。
“宓姬,你知道嗎!亭兒長的真是越來越像你了,每次我看到他就如同看到了當年那個風華絕代的你一般,那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是那樣的相似。他雖然天生身體孱弱,但他卻是個極難得的天縱奇才,不但文武雙全,而且還才華橫溢、謀略無雙,絕對是一個舉世無雙的天之驕子!我們幾個全都不得不自嘆不如!”楚江陵一邊溫柔的撫摸著那塊毫無溫度且滿是雨水的石碑,一邊幽幽的自言自語道,看著石碑的眼中更是無限的柔情,就如同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一個孤零零的墳墓,而是一個令他無限思慕的女子一般,而他的聲音雖然很低,很小,但卻滿是自豪和贊揚。
“不過,宓姬,我也真的對不起你!我沒能遵守當年對你的承諾!好好照顧和規勸亭兒!我沒能阻止他修煉寒冰功,也沒能阻止他一意孤行,以至現在生死不明。不過你放心,我相信他絕沒有死,他一定還活著!因為他真的是一個聰明絕頂的人,我相信這個世上絕沒有人能殺的了他!”蕭瑟的風雨中楚江陵一雙明亮的眼睛一直癡癡柔柔的看著那塊死氣沉沉的石碑,語氣雖然流露出一絲無奈和悲傷,但卻依舊是那樣的溫柔,輕柔的留戀在石碑上的那雙手雖然已很蒼老,但卻依舊寬厚有力。
“楚前輩果然是癡心一片,而且還忠心耿耿啊!”一聲滿是譏諷的聲音從楚江陵身后的那一片茂密的樹林間傳來,同時頭戴斗笠身穿蓑衣的馬云杭已緩步走出了樹林,而在他身后竟然還跟著十幾個頭戴斗笠身穿蓑衣的天禽派弟子。
冰冷的雨中,楚江陵蒼老冷峻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厭煩,聲音也冷了許多:“是你們師傅讓你們來的嗎?”
看著背對著自己依舊站在墓碑前根本沒有看自己的楚江陵,馬云杭冷冷的一笑說道:“楚前輩為什么不問問我們為什么而來?”
“如果你們是背著你們師傅來的話,我勸你們最好還是趕快離開的好!”楚江陵聲音越發的冷了,同時明亮的眼睛里閃出一絲寒光。他和雷霆是多年的好友,他很了解雷霆的為人行事,他自然也知道雷霆的確很想從自己身上知道金玉白蟾簪的秘密,但他卻絕不會出此下作而拙略的手段。
“楚前輩,若是能將那金玉白蟾簪的秘密告訴我們,我們絕不會打擾前輩的!”
一聲冷冷的大笑在蕭瑟的風雨中飄蕩開來,依舊沒有轉身看馬云杭的楚江陵的臉上滿是鄙夷,冷聲說道:“哼!連你們師傅都不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你們可真是不自量力!”
“楚前輩也未免太自信了吧!”看著一身霸氣的楚江陵,馬云杭心中微微生出一絲寒意,他自然知道他們幾個即使是同時出手也絕不是楚江陵的對手,但他這次既然敢來也絕不是來送死的,所以他的臉上依舊滿是輕蔑的笑容,朗聲說道:“您既然對宓姬圣女一往情深的話,我想您也絕不想她的遺體受到任何損害吧!”
風雨交加中,一道令人心驚膽戰的目光已如閃電般射到了馬云杭的臉,令他的臉不由自主的一陣抽搐。看著已經霍然轉身的楚江陵,馬云杭很快就又恢復了鎮靜,而且心中竟然滿是喜悅,因為通過楚江陵那極度憤怒的目光,他知道自己的確觸及到了這個人的軟肋。
“楚前輩,應該知道江南霹靂堂的霹靂火蛋吧!聽說他們的這種火藥不但威力巨大,一顆就能讓一丈之內的所有東西粉身碎骨,而且即使是在水中浸泡了三天三夜,威力也依舊不減!但不知道在這雨中的威力又如何呢!”
看著馬云軒手中那一粒有核桃大小的艷紅色丹丸,楚江陵臉上的鄙夷之色卻越發明顯,冷聲說道:“看在你師傅的情面上,我再說一邊,趕快離開!”
“看來楚前輩是想試一下這霹靂火蛋的威力了!”馬云杭臉上已浮現出一絲冷酷的獰笑,并已舉起了手中的霹靂火蛋,他就不信這個人會舍得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所愛的女人的遺體灰飛煙滅。其實馬云杭這次的確沒有估計錯,他看得很準,而且也猜的沒錯。這座孤墳的確是楚江陵的軟肋,這墳墓里的人對于楚江陵來說簡直比他的生命還要重要,而且他也絕舍不得眼睜睜的看到它受到半點損害。但馬云杭卻犯了一個錯誤,而且還是一個致命的錯誤,那就是在他面前的人是楚江陵。
馬云杭的話音未落,一聲宛如驚雷般的怒吼就響徹天際,同時馬云杭就覺得自己拿著霹靂火蛋的那只手的脈門一麻,他整個人立馬就癱軟了下去,而他的衣襟立刻就被一只強有力的大手抓住了。還沒等馬云杭回過神來,原本還在一丈之外的楚江陵那滿是憤怒的臉已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低吼道:“你敢!”而馬云杭手中的那顆霹靂火蛋早已落在了楚江陵的手中。
“楚前輩,難道認為我們來此就如此簡單嗎?”依舊還是滿眼驚愕的馬云杭臉上卻生出一絲惡毒的獰笑,聲音依舊滿是輕蔑。這時跟在馬云杭身后的那十幾個天禽派弟子竟然都拿出了各自手中的那艷紅色的霹靂火蛋。
可就在這十幾個人才將自己的手中的東西舉起來時,就同時覺得眼前一片閃爍的寒星,幾乎將這連綿不斷的雨簾瞬間隔斷了一般。
被重重的扔到一潭泥濘中的馬云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世間竟然有這么快的出手,一個人竟然能在瞬間就打出十幾枚暗器,而且每一枚都又準又狠。
看著紛紛倒在一片泥濘中的十幾個同門,馬云杭這時才真的感覺到什么是恐懼,而且還是那種瀕臨死亡的恐懼。同時,馬云杭心中也已經開始后悔,后悔昨天為什么不聽那個人的話,后悔自己干嘛會制定出這么一個自認為天衣無縫但卻是愚蠢之極的計劃。但馬云杭知道這個世上根本沒有后悔藥,即使有自己此時也沒有機會去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