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會改變,尤其是當一個人遇到很令他極其憤怒的事情的時候,這種改變甚至可能會很大,大的令人想象不到,而且還會做出一些平時都不會做的事情。所以在一個人極度憤怒的時候,做任何事,即使與他平時的為人行事截然不同,也不會有人感到奇怪。
就如同現在的洛雨樓,他雖然臉上依舊不動聲色,但心中的憤怒幾乎到了極限。因為他雖然早就不認為這些人會與洛家風雨同舟,但他實在沒想到這些人竟然敢趁自己不在家的時候如此背信棄義的反叛懷璧山莊,甚至還想伺機分割懷璧山莊的地盤。
懷璧山莊本就極莊重的大廳總是給人一種無形的威懾力,每一個來到這里的人,當他站在下手位時總會對這里不由自主的產生出一種想要膜拜的感覺,尤其當坐在那把宛如龍椅般奢華威嚴的椅子上的人用一種極其嚴肅的目光看著他的時候,就會讓人產生一種由衷的恐懼和敬畏。
“石堂主的話,我已從大殿外聽到了!的確,我承認你說的很有道理!我們洛家也的確應該給大家一個交代!但不知其他各位是什么意思!”洛雨樓接過了慕容嫣遞過來的一杯溫熱的茶,淺淺的喝了一口,就順手放到了桌旁的那個紫檀木茶幾上,淡淡的說道,臉上依舊笑得很得體,很禮貌,但一雙清澈的眸子卻并沒有看和自己說話的石彪,而是逐一掃過了其他的那十幾個人,一股不怒自威的霸氣令所有人不約而同的身上一陣顫抖,原本滿是諂媚的笑容的臉就如同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一般,盡是痛苦的扭曲,但卻誰也沒有出聲。
靜的出奇的大殿里,除了從門外傳來的若隱若現的雨聲,幾乎就剩下了一股股急促的喘息聲和人因為緊張而咽口水的聲音。大廳下手位站著的那十幾個人,除了臉色己經難看到了極點的石彪外,其他的十幾個不停地互相窺測彼此反應的人的臉色也是如同死人一般難看的嚇人。說心里話,他們幾個人都是聽了石彪所謂的絕對確切的消息才跟著來的,本想趁機好好分一杯羹,可萬萬沒想到這個信誓旦旦的石彪會這樣不靠譜,而那他所謂的絕對確切的消息更是荒唐到了極點,什么生死不明,什么失蹤,簡直就是無稽之談!他們簡直不知道是自己天生就是傻瓜,還是當時和這個愚蠢可恨的石彪交涉的時候,自己沒帶腦子,怎么就如此鬼迷心竅的跟著那個該死的混蛋來趟這灘渾水。就在洛雨樓走進這大廳的那一刻,他們幾個人就己經后悔了,悔的幾乎連腸子都青了,他們都恨不得自己會東洋的那種隱形術才好,或者根本就沒有來才是最好的。只可惜現在就是有機會讓他們立刻就學也不行了,他們都已鬼使神差的如同一群傻瓜般站在了洛雨樓的面前。
看著一聲不吭的那十幾個人,洛雨樓臉上的笑容越發客氣得體,淡淡的說道:“我想各位也同石堂主一樣想知道我們洛家對萬梅園那件事的態度吧!而且我也能理解各位的心思,畢竟各位都是沖著我懷璧山莊的實力才投靠入我洛家的,為的就是確保自家買賣的安全和自己的身家性命。否則的話,各位也不會每年將大把大把的銀子送到這兒來,不是嗎?”
聽了洛雨樓的話,在場的那十幾個人都尷尬的應和起來,一張張齷齪的臉上又堆出了各種各樣令人作嘔的媚笑。他們都知道洛雨亭這話幾乎完完全全的說出了他們不敢直說,卻是地地道道的心中所想,但他們更知道這話絕沒說完,這不由得讓他們本就跳的如同奔馬的心跳的更加厲害,他們每個人甚至都能聽到離著自己最近的人的心跳聲。
“各位既然就如洛某所說的這樣,那我也不防就在此時開誠布公的告訴大家!對于萬梅園和鐘家的事情,我們懷璧山莊雖然暫時還不能為他們討個公道,但也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不過,既然今天石堂主和各位都來了,而且石堂主還對此頗有異議,并決定脫離我懷璧山莊獨立門廳,那我洛家也絕不強人所難的強留他!”洛雨樓的聲音依舊很和藹很客氣。說話的同時,洛雨樓的眼睛已落在了石彪那滿是橫肉和絡腮胡子的臉上,一股令石彪心生寒意的目光讓石彪心頭猛地一顫
“洛莊主,我的意思是——!”石彪身上的那股倨傲早就已經蕩然無存了,聲音也已變得無比的低沉恭順,可就在他強擺出一副諂媚討好的樣子想把剛才說的話收回來時,他的話就被洛雨樓笑著打斷了。
“石堂主的意思我很明白,我也理解石堂主的心思!不錯,這幾年,你石堂主的謀算經營真的是甚好,而且你石彪的名號和武功在江湖上也頗有了幾分名氣,火獅堂的確已是今非昔比。看著自己拼著血汗賺來的白花花的銀子就這樣一年年的送給別人當然心疼!有道是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你的心思也沒有錯。我懷璧山莊絕不讓你為難,也絕不會為難你!”說著洛雨樓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并優雅的緩步走了下來,笑著走到了石彪面前,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但眼中的寒光卻越發的明顯。
被這越發令人膽戰心驚的目光緊盯著的石彪的臉色幾乎比死人還難看,他高大強壯的身體竟然開始不由自主的發抖,本想舔著臉再解釋下的他卻發現自己不爭氣的舌頭怎么也動不了了,只能抖著嘴唇看著一臉笑容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洛雨樓。他實在沒想到一向溫和寬厚的洛雨樓,今天為何會渾身上下散發著如此令人膽戰心驚的霸氣,這種氣息竟然像極了當年的老莊主洛天鵬,但卻比當年的洛天鵬更多了幾分嗜血的戾氣。
看著那講究的錦緞長袍下越來越明顯的抖動的雙腿,洛雨樓淡淡的一笑,朗聲吩咐道“來人,拿酒!
洛雨樓話音未落,就有一個二十六七歲丫鬟模樣打扮的女孩子端著托盤送來了兩杯甘醇的蘭陵醉,洛雨樓笑著看了一眼那送酒的女孩子,便將靠近自己的那一杯酒拿了起來,并舉到了石彪面前,和顏悅色的說道:“石堂主,你我也是相交一場,咱們就此好聚好散,今后若是江湖上相見也還是朋友!”
石彪滿眼驚恐的看著眼前滿臉微笑的洛雨樓,身上抖得幾乎如同篩糠。
威嚴的大廳里靜的出奇,更靜的令人膽顫。大約過了一杯茶的時候,石彪滿是驚慌恐懼的臉上猛地生出一絲狠毒的獰笑,并一把抓起了托盤里的另一杯酒一飲而盡,極度陰沉的說道:“好,洛莊主,那咱們就山水有相逢,后會有期了!”自己本就想脫離懷璧山莊獨立門戶,以自己石彪的武功和目前火獅堂的勢力,就算是他洛雨樓回來了,懷璧山莊也根本不能把自己怎么樣。難道自己還真怕了這個乳臭未干的晚輩不成
“好!石堂主,那咱們就此別過了!”洛雨樓朗笑著快步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但看著已闊步向外走去的石彪的眼中閃出一絲殘忍的光芒。
“石堂主,自然還記得白沙門吧!”就在石彪的腳步即將踏出這大廳時,洛雨樓竟然淡笑著說道。哼!想背叛我們洛家,還如此輕而易舉的的離開,石彪你難不成認為我懷璧山莊是只能嚇唬人的紙老虎不成!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竟然讓疾步離開的石彪的腳陡然被釘在了地上,他的身體更是僵在了原地,同時頭上立刻冒出了一層冷汗,眼中盡是如同見到惡鬼一般的恐懼。
“洛莊主,你什么意思!”石彪從自己幾乎僵硬的嘴中硬生生的擠出了那幾個字,同時己惡狠狠的轉過身來,一雙滿是兇光的眼睛緊緊的盯在了那個正襟危坐的高高在上的人身上,握成了一對鐵拳的雙手上根根青筋暴露。
“石堂主,何必問我呢!你心中既然已了然,又何必明知故問!”洛雨樓的笑容依舊得體禮貌,聲音也依舊平和:“二十年前,你為了爭奪北山那片地盤,已拜訪為名而帶著人夜間用毒酒鴆殺了白沙門上下三十一口,難道你當時就沒發現,在這三十一口中少了一個人嗎?”
這話一出口,石彪的臉已完全蒼白了,同時眼中的恐懼也變得越發深厚,人瞬間變的如同一只被瘋狂的野獸般低吼起來:“這事你怎么會知道!”二十年前白沙門的那件事,他自認為做的神不知鬼不覺,事后又掩飾的天衣無縫,雖然美中不足的是沒能斬草除根,但這已時隔二十年,他本以為早就風平浪靜的事情,又怎么會被這個年紀輕輕的洛雨樓掀出來呢?
“因為我就是那個少了的人!一個輕柔動聽但卻滿是仇恨的聲音從大廳的一個角落里響起。這本不大的聲音竟然讓原本滿是竊竊私語的大廳里陡然變得無比的安靜,靜的就如同墳墓的內部。
“你是?”看著已滿眼憤怒和怨毒的走過來的少女,石彪臉上先是一驚,而后又滿是鄙夷和殘忍的獰笑。他自然從那少女青春明麗的臉龐上看出來了,她就是那個不識時務的白沙門掌門孟有名的女兒,那個自己一直暗中追殺了近二十年的余孽。石彪實在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會在懷璧山莊出現,更讓他沒想到的是,這個女人竟然同她父親一樣愚不可及,竟敢這樣明目張膽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要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自己只要一根手指就能輕而易舉的像捏死一只臭蟲一般弄死她。
“孟姑娘,剛才石堂主既然飲下了那杯酒,他就和我懷璧山莊再無瓜葛,你們之間的恩怨大可自行了結!”洛雨樓的聲音依舊很淡,笑的依舊也客氣得體,但他看著那兩人的眼中卻多了一份玩味,就如同即將欣賞一場極有趣的表演一般。
“多謝,洛莊主!小女子對您的大恩大德沒齒難忘,若今生不能報答,來生也一定結草銜環!”說著那女子已飄飄跪了下去,對著洛雨樓重重的磕了三個頭,便咬著牙站了起來雙幾乎因憤怒而發紅的美目已狠狠的盯在了離她只有十步的石彪身上。
看著緩步向自己恨恨的走過來的女孩子,石彪猙獰的臉上滿是殺氣,一雙兇光畢露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殘忍。可就在石彪正準備出手結果了這個不知死活的女人的時候,他就覺得自己的胸口章然開始猛列的劇痛,同時他的呼吸也變得截來越急,越來越困難,使得他如同鐵山一般的身體不由自主的跌倒在了地上。倒在地上像一條將死的野狗一般依舊扭動著身體的石彪用手緊緊捂住的喉嚨里發出一陣陣痛苦的呻吟,但他滿是猙獰和恐懼的臉上竟然露出一絲詭異的笑意!真是天理循環,不錯,這就是當年自己用來毒死孟有名一家的那種名為易水寒的毒藥。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看著已拿著一顆鮮血淋漓的頭顱漸漸遠去的女孩子,洛雨樓笑著低聲吟誦道。雖然石彪絕不是什么壯士,但他卻的確已經一去不復返了,而且將來也絕不會再出現在自己面前。同樣像今天這樣的鬧劇也再不會發生在自己的懷璧山莊,因為在場的這些人雖然都是一副道貌岸然,但卻無一不是血債累累,并且他們還是一幫像沒有毛的猴子一般聰明的家伙。通過這件事,他們都明白了一件事,要沒有懷璧山莊的庇護,他們這些人的下場絕不會比石彪好多少!更重要的是他們這些人都不想死,更怕死!
殺雞儆猴有的時候就是這么有用!洛雨樓年輕英俊的臉上的笑容依舊得體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