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爛的夜明珠下,原本歌舞升平的廳堂已變得鴉雀無聲,唯能聽到那宛如天籟的琴聲悠悠的飄蕩。廳堂里并不是沒有人,這里不但有人,而且還有很多人,但在場的每個人幾乎都被眼前的一幕驚得連嘴巴都合不攏了,所以一點聲音也沒有,幾乎連一根銀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到。
尤其是雷娉婷一張原本很美的臉上已變得無比的蒼白,她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酒杯中的酒怎么會自己飛到了洛雨亭手中的杯子里。
看著一臉驚訝,臉色又極度難看的雷娉婷,洛雨亭冷冷的一笑,已將自己手中的那杯酒一飲而盡,之后就連頭也不會的闊步向大殿外走去。洛雨亭既沒心情再和天禽派的人虛與委蛇下去,也沒心情真的看著雷娉婷給自己下跪,他現在只想快點離開這個令自己極其厭惡的地方。
“真是厲害,沒想到如雪公子竟然會當年閻羅王秦廣的玄火神功!看來你和秦廣的關系一定不簡單吧!”一個威嚴而渾厚的聲音從洛雨亭身后響起,這不由得讓洛雨亭心頭一震,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腳步。他實在沒想到竟然有人能看出自己剛才運用的是玄火神功,通過催動蘊含著自己內力的琴音將雷娉婷手中酒杯里的酒吸引到了自己的酒杯中來。
轉身看著眼前這個高大威猛的老人,洛雨亭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很怪異的似曾相識的感覺,目光中一縷詫異稍縱即逝。
“沒什么,只不過雕蟲小技而已,我只希望雷老前輩能知道,我是一個武林中人,并不是供人觀賞的歌姬!”洛雨亭冷聲說道,并很禮貌的向雷霆行了一禮,便冷冷的拂開了不限不舍的拉著自己的姚夢雪的手,連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了,任由那如天籟般的呼喚聲在他身后回蕩,今天他已經給了這個女人足夠的面子,而他的忍耐力也已到了極限。
看著那如冰似霜的背影,雷霆威嚴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但一雙不怒自威的眼中閃過一縷光芒。
夜深。
曉星已現。
精美講究的房間里,高雅的擺設。
雷霆高大偉岸的身影已緩緩的走到了他的身后,看著依舊一身狼藉、臭氣熏天的人,又看了看一邊已經微涼的浴桶和那身極講究精致的新衣服,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但很快又嘆了一口氣,無奈得低聲說道:“你還是這樣固執!怎么就不能改一改你這脾氣呢!”
“你我自從認識,我就這樣,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都到了這個年紀了,你讓我怎么改?”一個低沉且穩重的身影淡淡的說道,同時那雖然已經邋遢到了極點但卻渾身散發著威嚴的人已轉身站了起來,蓬頭垢面的臉上那雙明亮的眼睛宛如晴朗的夜空中的兩顆明星般燦爛。
“哼!滄海亦能變桑田!我就不信這個世上還有什么不能改變的!”雷霆看著眼前這個固執的人冷聲說道,眼中流露出一股令人不言而喻的霸氣。
“唉!你不是也沒改變嗎?”楚江陵無奈的苦笑著看著眼前這個同自己一樣固執的人說道。
“不!我這次來就是為了改變我自己!”雷霆的聲音里的霸氣越發明顯,同時他的眼中滿是熊熊燃燒的欲火:“而且,你也應該改變!因為現在的天魔教已不再是當年的天魔教了!你所珍惜、愛護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你根本沒有必要再這樣像狗一樣的跪在那個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腳下!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幫你得到這教主之位!”
“你已經見過少主人了?”聽到雷霆的話,楚江陵的眼中立刻閃出一絲光彩,但卻很快就隱淡了下去,淡淡的說道:“你覺得他怎么樣?”
看到楚江陵眼中那稍縱即逝的光彩,雷霆冷冷的一笑。他們曾經是最好的兄弟,是那種可以將生命相互交換的朋友,他們都很了解對方,就如同了解自己腳上有幾個腳趾一樣,所以他們之間說話根本無需掩飾什么。
“你是不是很自豪啊!為你能培養出一個完美無缺的少主人而感到無比的榮幸!”雷霆冷聲說道,語氣中滿是譏諷,“這么多年你依舊是這樣糊涂,這樣傻,活該你會這么多年像狗一樣被他關在那個連狗都不愿意待下去的地牢里!”
“不,你說錯了!不是他把我關進去的,是我自己將我自己關進去的!”楚江陵并沒有理會雷霆語氣腫的譏諷,只是緩緩的轉身做到了那張紅木雕花的八仙桌旁的一張紅木繡墩上,淡淡的說道,但滿是泥垢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痛苦,“我沒有兌現當初對她的承諾,沒能好好的照顧她唯一的血脈,這是我罪有應得的!而你更不該就這樣帶我出來,你這樣并不是幫我,而是在害我!甚至說你是在利用我,不是嗎?”到到這里,楚江陵明亮的眼睛已落在了雷霆的臉上,看著那野心勃勃的人,他不由得一陣心痛,沒想到自己今生最好的朋友竟然會如此對待自己。
“哼!好一個忠心耿耿的楚大護法啊!”雷霆冷笑道,他根本沒有躲避那雙明亮的眼睛,而且他眼中的那股滿是野心的目光越發明顯,語氣中的譏諷也越發明顯:“他們白家的血脈真都是一樣厲害啊!即使他們是干了再無恥齷齪的事情都能讓別人為他們死心塌地的承擔后果!當初那個賤人一意孤行的要嫁給那個居心叵測的洛天鵬,而忍心將你對她的一片真情視如草芥,到最后落得一個香消玉損的結果,真是死有余辜!而你竟然還要把她的留下的那個孽種視若珍寶,為他當牛做馬!你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傻瓜!當初你就應該除掉那個孽種,取而代之!”
“可惜,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楚江陵淡淡的說道,一想到那比仙子還要圣潔的人兒,他心中不由得滿是暖意,落寞的臉上竟然微微浮現出一絲欣慰的笑容:“你到現在依舊不懂什么是愛!愛一個人是要讓她幸福快樂,而不是占有!”
“你以為他們白家人都是什么好東西嗎?他們不過是一群專會迷惑人心的怪物罷了!你說我不懂的什么是愛。我問你,從白江雪到薄念雪,再到薄宓姬,還有現在的這個洛雨亭,他們誰懂得什么是愛!他們不過是都靠著那張完美無缺的臉魅惑世人罷了!他們真心愛的只有他們自己。為了自己的利益他們甚至可以出賣自己的至親骨肉!”雷霆越說越激動,甚至有些要暴怒的跡象。想起當年的事情,他心中那股熊熊燃燒了近六十年的怒火陡然爆發了,眼中滿是怨毒和仇恨。
“你還不能忘懷當年的事情嗎?畢竟白江雪教主也已經故去多年了!你我都老了啊!——”看到雷霆臉上那股猙獰,楚江陵不由得一陣心痛,低聲勸道,可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一聲怒吼打斷了。
“我怎么會忘記,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否則的話,我也不會到這七十歲才納妾生女!”雷霆怒吼道,一雙鐵掌已我的咯咯作響,“我永遠忘不了,白江雪為了使天魔教一統江湖,他竟然不顧同門之情將我打傷,還將我趕出中原,使得我像一條泥鰍一般躲在海南近五十年!我更不能忘記的是,他為了拉攏丐幫,竟然將他的親生妹妹許配給那個薄煙渚,他明明知道蟬兒并不愛那個薄煙渚!這分明就是毀了她一生的幸福!”
“說來說去,你不過還是因為當年白江雪教主打傷你,而且沒將蟬兒小姐許配給你,而懷恨在心!”楚江陵冷聲說道:“不過,你認為當初白江雪教主將蟬兒小姐許配給你,她就會幸福了嗎?你我心里都知道,蟬兒心中喜歡的既不是薄煙渚,更不是你!不過憑心而論,至少薄煙渚對她是一片真心,而你,雷霆你敢否認當初你想迎娶她,難道就沒有別的目的嗎?”
聽到楚江陵的話,雷霆的臉上微微一陣蒼白,但很快就恢復了平時的冷酷淡定,朗聲說道:“不錯,我當初雖然也對她一片真情,但也的確有我的目的。因為我可不想像你那樣自甘墮落,甘愿當人家得看門狗。既然他白江雪能成就一世霸業,我雷霆又有那點比不上他!不過,即使他真的創造了天魔教的蓋世輝煌又怎么樣?他還不是孑然一身,英年早逝,不到三十歲就死了!而那個不成器的敗家子薄念雪更是將他的百年基業毀于一旦!真是活該,報應!”
聽著雷霆那滿是惡毒積怨的冷笑,楚江陵臉上浮現出一絲痛苦和無奈,他實在不愿意看到這個多年的老友如此執著與這些陳年往事之中。
“我告訴你,我這次重回中原,我就是要重新奪回那些原本屬于我的東西!我要將白江雪最最珍惜的天魔教徹底的連根拔起!”雷霆的聲音中滿是霸氣,眼睛更是亮的嚇人。
“可惜啊!你晚了二十年!若是你二十年前就重回中原的話,你或許真的有機會做到,因為我不得不承認,不論是武功,還是心機,我們幾個都絕不是你的對手!可現在,你卻根本就沒有這個機會了!因為我們的這位少主人的羽翼早已完全豐滿,他的武功、心機無不遠勝當年的白江雪!甚至有的地方連我都不敢想象!你與他為敵,恐怕就如同以卵擊石!”楚江陵幽幽的說道,同時他沒有再看那已經有些瘋狂的雷霆,而是靜靜的看著那柔和的紗燈,多年來在那暗無天日的地牢中,他雖然已經習慣了黑暗,但卻依舊向往這明亮柔和的光。
映著溫暖的燈光,楚江陵已經骯臟到了極點的臉上滿是令人難以捉摸的怪異表情,他從小陪伴洛雨亭長大,他深知這位少主人的一切,一想起那近乎完美又冷酷無情的少年,他心中既滿是欣賞和疼愛,又滿是疼惜和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