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
彤云密布的天空,連綿的細雨,但石橋下那滿湖的婷婷玉立的荷花在一團團碧綠的荷葉間隨著微風輕輕的搖曳生姿,卻別有一番清新秀麗的風情。
正是仲夏,在江南這種天氣不但不會令人生厭,反而正好適合人們出行游玩,所以風景如畫的鏡湖邊盡是手拿紙傘賞景散心的人。
“雨亭哥哥,快來看啊!那里有一對鴛鴦!”唐婉兒一邊舉著紙傘,一邊興奮而喜悅的指著橋下那一片青翠間的一對避雨的鴛鴦沖著洛雨亭喊道,青春俏麗的臉上滿是純真的笑容,一雙美麗的大眼睛里滿是艷羨。
看著唐婉兒那因為跑的太快而被雨滴微微打濕了的衣衫,洛雨亭沒有說話,但臉上卻忍不住的流露出一絲柔柔的笑容,每當看到這快樂的身影,他心中總會生出一絲難得的輕松愜意,就如同在一片暗無天日的黑暗中霍然出現的一縷亮麗的陽光。洛雨亭本想提醒那只歡欣雀躍的百靈鳥小心淋雨,但卻還是硬生生的忍住了,并迅速的退去了臉上的笑容,還故意連看都沒看唐婉兒指的方向,而是冷冷的打著紙傘從她身邊徑直走了過去,就如同根本沒聽到那銀鈴般的聲音一般。
看著那依舊冷若冰霜的人兒,唐婉兒原本滿是笑容的臉上微微流露出一絲失落。在自己無限思慕和期待中,自己心中的那個人兒終于回來了,當時自己是多么的欣喜若狂,幾乎就如同飛一般的趕到了他的身邊,但令自己沒想到的是他竟然對自己擺出了一副敬而遠之的態度。轉眼已過去五天了,他仍是對自己一如既往的冷冷淡淡的回避,她實在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么。唐婉兒真的很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還是自己做錯了什么事情,才會使得原本已經漸漸接受自己并滿是溫柔的洛雨亭,怎么又突然變得對自己如此冷漠而疏遠。
“怎么樣?唐大小姐,心情不好了啊!要不我看你還是回懷璧山莊去吧!”看到唐婉兒臉上那沮喪傷心的表情,姬飛風已打著傘戲虐的笑著從她身邊緩步走了過去。
“死飛風,要你管啊!”唐婉兒氣呼呼的沖著滿臉是笑的姬飛風喊道。這幾天,她本就因為洛雨亭對自己如此冷漠而暗自傷心窩火,正找不到個出氣筒呢。
看著雖然滿臉怒色,但還是毫不猶豫的向前面那一襲白衣身影跑過去的少女,姬飛風無奈的搖了搖頭,臉上的笑容更加明顯了,一雙明眸中盡是玩味。唉!月餅你這桃花債可怎么還啊!
還算繁華的街道的一個很不錯的位置上,一個雖然并不很大,但卻是新裝潢的店鋪前,一個一身得體的藍色長衫的少年人已打著一把紙傘向著這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左右張望了許久。
這個店鋪是一家泥人店,而且是一間新開的泥人店,雖然裝潢的并不是極講究奢華,但店里的人卻并不少,因為這里的泥人每一個做工都很精美,色澤艷而不俗,而且樣式也絕不是江南那普通的造型,更重要的是價錢也不貴。
站在這家買賣不錯的泥人店的少年正是張橫,而這個店正是他的。
張橫那斯文的臉上雖然滿是靦腆客氣的笑容,并不時的和從自己店鋪里出入的客人禮貌得體的打著招呼,一邊不停的看著街上那熙熙攘攘的人群。
終于,看著那車水馬龍的街道的張橫的眼睛陡然一亮,臉上的笑容更加明顯了,而且已急速的擠過川流不息的人群,向不遠處那三個身影快步走了過去。
“洛公子、姬公子、唐姑娘,您們可來了!快請進店喝口熱茶!”張橫喜悅的說道,并已滿臉興奮愉快的引導著洛雨亭和姬飛風向自己的泥人店走去。
“喲!張公子,你這店的買賣不錯嘛!”姬飛風看著店里那來來往往的客人笑著說道。
“借姬公子吉言了!這也還不是多虧了兩位公子的幫忙照顧!”張橫笑著說道,并客氣的幫著洛雨亭三人打開了通往后院的門。在江南有懷璧山莊的關照,又加上姬飛風借給自己的那一百兩銀子,更何況張橫不但手藝絕對精湛,而且他本就是一個很會經營買賣的人,不出半個月,他的這家泥人店就已經被經營的風生水起了。
本不算很大的后院,但布置得卻極為講究雅致,頗有幾分風回小院庭蕪綠的情趣。
“浮萍,快出來迎接,咱們的恩人來了!”張橫剛一進門,就喜悅的高聲向院內喊道。
張橫話音未落,一個嬌俏美麗的身影已從園中正屋內快步迎了出來,滿臉喜悅的笑容,并恭順溫柔的站到了張橫身邊,同時深深的向洛雨亭三個人極規矩的福了福,低聲說道:“幾位恩公,小女子怠慢了,快請進!”
“兩位公子、唐姑娘,這就是內子浮萍,當初真是多虧了洛公子的救命之恩!”張橫忙笑著拉著那女子的手介紹道,語氣中滿是由衷的感激,同時,已拉著那女子齊齊跪了下去。
“張公子,你們不必如此!”看著雙雙跪在自己面前的張橫夫婦,洛雨亭心里一驚,忙側身去扶張橫。說實話,當初幫張橫解圍,為他妻子診治病情,并將他推薦給自己大哥,自己也不過是一時興起,對于自己只是舉手之勞,所以他根本沒把這些事放在心上。
“洛公子,您對我夫婦的再造大恩,我夫婦二人絕對是沒齒難忘!今生今世如有機會相報,我二人絕對是肝腦涂地在所不惜!”張橫顫聲說道,他雖然已同自己妻子站了起來,但眼睛里依舊滿是真摯的感激和承諾。他雖然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也從不喜歡在江湖上爭名奪利,但他卻絕對是一個一言九鼎的男子漢。
“好了,好了!張公子,你請我們來總不是要在這雨里聽你和我們說這些吧!咱們還是快進去吧!我可是記得你說過,你家夫人的廚藝可是很了得的!你總不想是讓我們在這里吃西北風、喝雨水吧!”姬飛風已笑著走到了激動得幾乎要哭出來的張橫身邊,并拍了拍他的肩頭打趣的說道。姬飛風自然知道張橫是一個誠誠君子,但他卻實在不喜歡這個人這種濃濃的繁文縟節的作風。唉!這些所謂的名門世家的公子哥身上總是難免有這種酸溜溜的習氣。不過還好,那塊冰心月餅不這樣,否則自己的滿口牙一定不到六十歲就得全被這種酸氣酸倒并掉光了。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怠慢三位了!三位快請進!”張橫斯文的臉上滿是愧疚的陪笑著說道,便忙將洛雨亭三人讓進了屋里。
房間里很整潔,而且給人一種溫馨舒服的感覺,由此可見這房間的女主人定是一個極能干而且很細心的女人,更重要的是她一定很愛、很珍惜這個家,否則一個女人是絕不會花這么大的心思去打理一個房間的。
看著那溫柔順從和唐婉兒一起一直忙里忙外的女人,洛雨亭臉上雖然依舊平淡無波,但心中卻微微發暖。這個女人雖然也很美,但卻絕沒有姚夢雪那樣傾國傾城的容貌,但從她那偶爾望向張橫那滿是柔情的目光,他就知道這個女人真的很愛、很在乎這個男人。而且當初,這個女人甘愿同張橫在那樣卑賤破落的地方生活,即使是身染重病也無怨無悔,也證明她絕對是一個重情重義的女人。因為她如果不是怕拖累這個男人,怕他擔心自己,她當初也絕不會如此隱瞞拖延自己的病情,以至病入膏肓,險些送命。
洛雨亭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種極其怪異的想法:如果姚夢雪能像這個女人對待張橫那樣不離不棄的對待自己,即使是她容貌平平,自己也絕不在乎!只可惜,她和自己不過是赤裸裸的情欲和權謀的交易。想到這里,洛雨亭心中立馬滿是凄涼,但不知為什么,一個純潔俏麗的身影卻又出現在他的腦海里。
看著臉色不停變換、有些失神的洛雨亭,姬飛風輕輕推了他一把,并為他倒了一杯酒,壞壞的笑著低聲說道:“想什么呢?月餅!不會是羨慕人家了吧!”
聽到姬飛風的話,洛雨亭猛的從自己的那怪誕的思緒中清醒過來。洛雨亭并沒有說話,只是接過了姬飛風遞過來的那杯酒,臉上淡淡的一笑,便一飲而盡,一雙清眸中微微泛起一絲漣漪。平凡而安逸的人生,雖然可能一生順遂幸福!但卻絕不是自己的人生,自己一生下來就注定在那風口浪尖上,在這血雨腥風中,自己早已對刀光劍影熟視無睹,而且自己既有經天緯地之才,又有凌云之志,自己也絕不甘心如此默默無聞的終老一生。再說這些庸俗無聊的兒女情長,根本不值得自己去耗費心神,更不配自己做出任何犧牲。而女人對自己來說根本沒有愛與不愛之分,只有有用和無用之別!
“啊——!”一聲驚恐的聲音從屋外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