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通明的內殿里,洛雨亭已撕下了自己的人皮面具,并鄭重的給呂承坤規規矩矩的行了一禮,誠心的說道:“呂長老不殺之恩,洛雨亭必當永感于胸!”
看著眼前這個難得的年輕俊美、武功高強的少年,呂承坤心中頗有幾分欣賞和愛惜,但臉上還是淡淡的一笑,冷聲說道:“洛教主不愧是年輕一代中極難得的后起之秀,但是卿本佳人,奈何謂賊!”
“呂長老,雨亭不明白您所說何意!”洛雨亭冷冷的說道,他雖然真心的佩服呂承坤的人品和武功,但他更知道現在雙方已經是劍拔弩張,自己早就毫無退路。
“洛教主,你私自闖入我蛇巢,并私自假扮我幫護法,難道不是賊人所為嗎?我問你,你有何目的,而且我教顧護法現在何處?”呂承坤冷聲說道。
“呂長老,晚輩也是無奈之舉!我想您一定知道我是貴幫姚夢雪的下屬,如果我以此身份來的話,恐怕根本進不了大殿吧!至于我的目的,呂長老也早已知曉了吧!否則您也不會把我引到這里,還對我出手!至于顧護法,請您放心,我并未傷他性命!”洛雨亭冷冷的說道。
看著臉上一片真誠的洛雨亭,呂承坤沒有說話,因為他既知道洛雨亭此次來的目的,再者,以這些年來蘭夢云的行事為人來看,他不得不承認這個少年說的沒錯。
“姚夢雪是我蛇巢的叛徒,你既然承認是她的屬下,也就是我蛇巢的叛徒,難道我不該誅殺你嗎?”蘭夢云忍不住憤怒的高聲喊道,一雙美目中滿是殺氣,要不是看在呂長老在場,她實在不敢貿然出手,否則她真想立馬殺了這個讓自己恨到骨子里的男人。
“蘭公主,你又憑什么說姚夢雪是叛徒!”洛雨亭輕蔑的一笑,聲音也越發的冷了,“據我所知,當初先公主仙逝前并未明確的指定你們兩人誰來接任這公主之位吧!而且當年你們兩人都是不顧同門之情而各自積聚力量意圖逼宮。只不過是姚夢雪技不如人,被你擊退而離開了蛇巢!在當時群龍無首的情況下,呂長老才力保你暫代這公主之位罷了!但蛇巢歷代教義中有明文規定,誰手中掌握著百花玉顏神功的秘籍,誰就是蛇巢公主。這樣說來,恐怕姚夢雪才應該是真正的公主吧!再說,你統領蛇巢近四十年,不但毫無建樹,還為了鏟除異己,做了多少一意孤行、殘害同門的事情,我想蛇巢上下也是有目共睹!”
“你——”蘭夢云的憤怒幾乎到了極點,但當她剛想出手殺了這個巧舌如簧的家伙時,卻被呂承坤冷冷的攔住了。
“洛教主,好口才!那依你所見,此事該怎么處理才合適呢!”呂承坤冷聲說道。
“呂長老,您是江湖上令人敬佩的正人君子!自然心中已有主意,但您既然問我,那雨亭就造次了!”洛雨亭恭敬規矩的說道:“公平較量,誰能真正降服清水白蛇,誰就高居這公主之位!”
“若是姚夢雪輸了呢!”蘭夢云忍不住喊道,眼睛里已微微有了一絲喜悅。聽到洛雨亭的話,蘭夢云心中不由得開始冷笑,這個男人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若論武功,她絕對高于姚夢雪,如果依著洛雨亭的提議的話,自己的勝算絕對要大于姚夢雪。
“我可以代姚夢雪做主,若她輸了,她就此交出百花玉顏神功,從今不再踏入蛇巢!不過,蘭公主,如果你要是輸了呢!”洛雨亭冷笑著看著蘭夢云。哼,蘭夢云,我既然敢提出這個建議,我就自然有讓姚夢雪必勝的辦法,現在就看你這條大魚上不上魚鉤了。
“那我就立刻離開蛇巢,退出江湖!”蘭夢云毫不猶豫的說道。
看著蘭夢云那張滿是自信的臉,洛雨亭淡淡的一笑,他自然知道蘭夢云已經踏入了自己設好的圈套之中。但洛雨亭心中卻依舊陰云密布,因為他很明確的知道,現在擋在他和姚夢雪面前的困難,并不是蘭夢云,更不是顧人城、金環之流,而是眼前這位一身正氣的呂長老。因為洛雨亭明白蘭夢云在蛇巢盤踞近四十年,早已是樹大根深,即使這次他能幫姚夢雪降服清水白蛇,但如果不除去那些衷心擁護蘭夢云的人,如顧人城、藍玉等,姚夢雪也很難順利接任這公主之位。雖然洛雨亭從來都是一個在殺人方面毫不手軟的人,但他更了解像呂承坤這樣的正人君子,呂承坤是絕不會任由自己隨意屠戮蛇巢幫眾的。而這個呂長老不但武功高強,而且還是一個潔身自愛的人,不但人品端正,沒干過任何齷齪的事情,而且絕不貪戀財物、美色,這使得洛雨亭實在很難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找到一個能讓他屈服與自己的方法。但洛雨亭知道現在他必須得想出一個很好的理由讓呂承坤離開蛇巢,而且是他自愿自動的離開,這的確是一個很難辦到的事情。不過,洛雨亭知道只要是人就一定會有弱點,只要有弱點自己就能打敗他。經過剛才的交手,洛雨亭已經很確定呂承坤是一個正人君子,而正人君子往往都很好對付,因為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弱點,那就是太重道義和感情,而偏偏洛雨亭卻是一個最看不重什么道義和感情,但又很會利用這些東西的人。
“呂長老,您意下如何呢!”洛雨亭心中雖然已經開始為呂承坤快速的編織一張巨網,但臉上依舊很恭順很禮貌。
呂承坤沒有說話,只是微微的點了點頭,但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里不經意的流露出一絲不忍。因為姚夢雪和蘭夢云都是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師侄,數十年的師徒情分,他又怎么能忍心看她們為了這么一個公主之位而互相殘殺呢!
看著呂承坤眼睛無意中流露出的這一絲不忍,洛雨亭心中一片陰霾頓時云開霧散,應為他知道自己這次有沒有看錯,而且他也終于找到了這個人的弱點。
“呂長老,雨亭斗膽想請您先離開這次萬蛇祭奠!”說著,洛雨亭竟然跪在了呂承坤面前,一雙清如秋水的眼睛滿是真誠的望著呂承坤,竟然連聲音都微微有一絲發抖:“因為我曾聽姚夢雪說過,她們兩人都是您和先公主一手撫養長大的,你們幾乎是情同父女!試問世上又有哪個父親忍心看到兩個女兒相殘!再說,先公主在天有靈也不忍心看到同門相殘!到時候不論是什么結果,你又如何自處?再說,歷代公主的英靈前也需要您代為告祭!”說著洛雨亭竟然已經淚如雨下。對于從小就善于揣測人心的洛雨亭,他很小就學會了如何蠱惑和操縱人心,而且還很善于此道,所以不論是拿捏表情、語調,甚至是眼淚之類的事情,對于他來說都是輕車熟路、揮灑自如。
呂承坤雖然是久歷江湖的前輩,也見過不少奸詐狡猾之人,但他畢竟是正人君子,從不會隨便猜度他人,而且他實在也想象不到眼前這個溫婉如玉的少年會有如此心機。所以看著眼前這滿面真誠的少年,呂承坤剛毅威嚴的臉上不經動容,一雙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也開始模糊。他本就因當年蛇巢之事覺得有愧于自己仙逝的師姐,當年擁立蘭夢云也是無奈之舉,心中對姚夢雪多少存有幾份愧疚。再說,這些年蛇巢的事情他雖然很少參與,但對蘭夢云的所作所為也是多有不滿,所以他才會答應洛雨亭的提議。但一想到要看到從小看著長大的兩個弟子要以命相搏,作為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他心中早就滿是傷感。再加上洛雨亭這情真意切的一番話,使得他心中那份愧疚和傷感更加難以抑制。
“不錯,我的確老了,各位公主的靈位也的確需要有人祭拜打掃!”呂承坤的聲音中滿是悲傷,想起這些年,他在蛇巢中所見的無數為了爭權奪利而被殘殺的弟子,他心中立刻涌現出一股難以抑制的悲傷和厭倦。
“好吧!往事如煙,我也厭倦了這里的一切,從今后我只會在古墓中陪伴各位公主的在天之靈,其他的是是非非再與我無關!不過,你既然說要她們公平競爭,那姚夢雪又在哪里呢?”呂承坤淡淡的問道,同時已輕輕的將跪在面前的洛雨亭扶了起來。
“呂長老,您放心,我家姚公主現在應該已經到蛇山了!”洛雨亭柔聲說道,并很恭順溫柔的攙扶住了呂承坤的一只手臂,這不由得讓呂承坤心中一暖。
呂承坤本就對這個無比優秀的少年滿是欣賞,再加上剛才那貼心真誠的一番話,和那動情的神態,作為一個膝下空空的老人很自然生出一絲長輩對晚輩的慈愛和關心,一只寬厚的手掌竟然情不自禁的扶在了洛雨亭的手上。
“這是蛇巢大長老的令牌!你拿著它去蛇山吧!”說話時,呂承坤就已將一塊烏黑的令牌鄭重的遞給了洛雨亭。因為呂承坤知道以自己對蘭夢云的了解,恐怕自己一離開,蘭夢云就會對這個少年出手,以這個少年的武功絕對是兇多吉少,但是自己又實在不想去蛇山再參與那場血雨腥風的殺戮,所以他只能將這象征蛇巢大長老權威的令牌留給洛雨亭以保住他的性命。
“呂長老!”洛雨亭沒想到呂承坤竟然會如此,一股溫暖令他微冷的手不由得一顫,看著眼前這個雖然看起來很威嚴,卻滿是慈愛和關懷的老人,洛雨亭心中生出一絲凄然,眼中不由的熱淚盈眶,而且洛雨亭很明確的知道這次的眼淚和以往的絕對不同。如果當年自己的父親也能如此對自己,哪怕是只有這一半的真心,一半的愛護,他們父子也不至于走到那份田地。
天邊一輪皎潔的圓月已升至樹梢,看著呂承坤漸漸遠去的身影,洛雨亭雙手緊握著那塊冰冷的令牌,但心中滿是暖意,但又滿是慚愧。這是洛雨亭有生以來雖然準確的揣測了人心,并成功的戰勝了比自己強大的敵人之后,第一次沒有感覺到那種自己成功的玩弄人心之后的快感。這甚至是洛雨亭第一次不為自己的成功而感到驕傲,反而覺得自己有幾分可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