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侯，你終究是陛下親封的侯爵，我們不好對你動粗，但請你識相一些，主動到三法司衙門自首。”

　　捕快頭領見秦曜站著不走，眼里寒光閃爍，五指用力握著刀柄，隨時準備抽出。

　　“如果我不走，你會不會就地砍死我？”秦某人有些期待地問。

　　“……”

　　捕快頭領嘴巴張了張，面色陰晴不定，半晌才從牙縫里擠出四個字。

　　“卑職不敢。”

　　一下子，捕快大哥的心氣都泄干凈了，脊梁骨也直不起來了。

　　整個大月王朝，除了博罕大公他們四大王族，侯爵屈指可數，每一位都是朝廷的基石，中流砥柱。

　　更何況，面前這家伙的爵位，還是皇帝昨天才封的。

　　今天你便動刀子把人剁了。

　　實實在在是打皇帝的臉。

　　全家老小，連帶你家七大姑八大姨，都得被株連死絕。

　　跟著太子混很重要。

　　但現在的皇帝還不是他。

　　他最多算老二。

　　而且很可能是萬年老二。

　　動老大的人，實在不可取。

　　“忠勇侯，我雖然不敢動手殺你，但綁你還是可以的，若再執迷不悟，那我便只好上粗了。”捕快頭領嘴硬道。

　　“如果我去三法司衙門，承認了罪行，他們敢不敢判我斬立決？”秦曜再次期待地問。

　　“……”

　　眾捕快全都無語了，從他身上感受到一種囂張到極致的豪橫。

　　這位忠勇侯，哪怕武功盡失，與廢人無異。

　　但光憑他的爵位，還有月帝的寵幸，滿朝文武能動他的，好像還沒出生。

　　甚至，就連太子殿下，也不敢和這家伙直接干仗。

　　只能借助手下的這些人，再動用朝堂上的一部分力量，給秦曜一點苦頭吃。

　　除非，有人愿意舍棄全家老小，拼著得罪月帝，也要弄死秦曜！

　　捕快頭領附耳沉聲道：“忠勇侯，如果你真的不想活了，便跟我們走一趟！”

　　“你確定，這一趟一定能整死我？”秦曜眼里發光。

　　捕快頭領肯定地點頭。

　　“三法司主審官已經決定舍生取義，等你上了堂，二話不說，先把你寫的兩篇辱罵皇帝的文章，拿出來問你是何居心，強行給你扣一個意圖造反的大帽子，主動維護月帝，事后讓皇帝找不出發飆的理由，然后再拿你殺死太子小舅子的事情給你定罪，數罪并罰，天理難容，直接當場行刑，審案速度快得保證誰都來不及救你！”

　　“好好好！”

　　秦曜連聲贊賞，心里樂開了花，當下迫不及待地說：

　　“那還在等什么，咱們趕緊去三法司衙門。”

　　“……”捕快頭領呆了呆，感覺自己腦子有點不夠用。

　　怎么隱隱的，從這位忠勇侯身上，感覺到一種興奮？

　　別人要殺你，而且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要陷害你，冤枉你，整死你，你還能高興得起來？

　　……

　　秦曜正在去三法司衙門的路上。

　　但他不清楚的是，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們，幾乎都已經炸了。

　　在姜川的努力下，他無孔不入的情報網絡，一夜之間，讓大佬們的桌子上，都莫名其妙出現了一張紙。

　　秦曜言：“人人平等，天下大同！”

　　紙張下面，詳細寫著如何實現這八個字，如何創立選舉制度，打造一個由人民當家做主的社會。

　　封建時代，任何人看見這份東西，思維都會受到無與倫比的沖擊。

　　自古以來，如何限制皇權，如何把皇帝手中的權利，拿到自己手里，是每一位大臣畢生所求的事情。

　　眾人都在苦苦的探索。

　　但從來沒有誰想到過，去創建一個沒有皇帝的國家！

　　九門提督府。

　　江應心拿著紙，腦子里翻江倒海，一字一句的把內容看了十遍！

　　直到確認自己記住每一個字，他才把紙張放到火盆里，看著它燒成灰燼。

　　作為管理京城守備和治安的大佬，他手里掌控著三萬人馬，是除了月帝之外，唯一有權調動京城軍隊的官員，在朝堂上的地位不由分說。

　　不論是誰想造反，都必須要得到他的支持。

　　太子已經找過他很多次，巴立尊也找過他，還有一堆文臣武將，都勸他加入太子黨，推翻月帝的殘暴統治。

　　但他絲毫不動搖。

　　因為推翻月帝，沒有任何意義。

　　他已經位極人臣，和宰相都能平起平坐，再進一步就比肩四大王族了，造反也不可能升上去。

　　就算幫助太子登上皇位，不過是換了一個“主子”。

　　到頭來還是要俯首稱臣。

　　說不準還會被太子卸磨殺驢，搞得家破人亡，遠不如現在過得順心安逸。

　　“父親，你喊我？”

　　江小辰推門而入，露出疑惑之色。

　　“李駒岳回京，你去拜訪他了？”江應心問道。

　　江小辰點頭。

　　“您前兩年讓我拜李大儒為師，學習他的能屈能伸，忠心愛國，還有不要臉的精神，我現在已經有了很大的心得，如父親你所愿，我現在不喝花酒了，也不去青樓了，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學業上，來日必定能繼承您的衣缽。”

　　“你和李駒岳去林州，是為了見秦曜，他沒和你們說過什么驚世駭俗的話？”江應心裝作平靜地問。

　　江小辰心里咯噔一下，強壯鎮定道：“秦先生沒說什么啊，只是在老師的逼迫下，又寫了一篇對帝咆哮，僅此而已。”

　　作為第一批知道“人人平等，天下大同”這幾個字的十多位士子之一，這個巨大的秘密，江小辰一直藏在心底，沒有對任何人講過。

　　因為大家都清楚。

　　這八個字，誰說誰死！

　　不只害自己，也會害了秦先生。

　　自己死到是不要緊，但先生若是死掉，那將是人類歷史上最慘重的損失。

　　人族未來的明燈將會熄滅，百姓的精神支柱將會崩塌，封建帝制不知道還會施行多少年才能結束，萬民都將在黑暗中永遠的沉淪下去，被奴役，被壓榨，不知未來在何方。

　　而自己的老爹，乃是皇帝最信賴的大臣，更不能告訴他這八個字！

　　否則秦先生必死無疑。

　　江應心何許人也？

　　老奸巨猾，任由波瀾詭譎起，而我自巍然不倒。

　　如今更是離金剛不壞之境界也只差一點點，一眼便看出了自己親兒子的異樣。

　　知子莫若父，這些日子兒子的變化實在太明顯了。

　　一改水性楊花之作風，仿佛有了信仰一般，每天的精神狀態都好得怕人。

　　有時候陷入沉思，兩眼還會越來越明亮，像是有思想之光在綻放。

　　江應心一直不理解，自己的兒子只是見了一下秦曜而已，回來就變成這個樣子，到底是什么樣的信念，如此恐怖，能把人改造得這么有活力？

　　現在，他終于明白了！

　　一個偉大到極致的理想，在支撐著自己的兒子。

　　而現在，自己也將走上這條道路，哪怕是死，也絕不后悔！

　　“我的孩子長大了，為父很欣慰！”

　　江應心捋著自己的胡須，忽然感慨道。

　　江小辰心里一顫，頭皮發麻，難道自己老爹已經知道了那八個字？

　　不過，這事現在不算重要，若是秦先生被害死，那才是萬事皆休。

　　“父親，我聽說太子的人，想要收拾秦先生，還找了個替死鬼，坐鎮三法司衙門，我想……”

　　“你想救秦先生？”

　　江應心似笑非笑地說：“那你得給為父一個理由，一個就算讓我得罪太子黨，也能義無反顧的理由。”

　　“我……”

　　江小辰咬牙，忍得很幸苦，真想把那八個字告訴老爹啊！

　　就在這時，房門外忽然有下人驚慌喊話。

　　“公子，你讓我密切注意秦先生的動向，他被三法司的捕快抓走了，要治他死罪！”

　　“什么？”

　　“你說什么？”

　　父子倆一前一后，大驚失色。

　　江應心更是猛的站起，臉色劇變，露出殺機。

　　“好大的膽子！陛下前腳才封了先生忠勇侯，后腳便被人抓，如此無法無天，真是沒把陛下放在眼里，還敢擅自越權，不經過我的同意，便調動捕快抓人，簡直豈有此理！”

　　江應心一聲大喝：“來人！”

　　“屬下在！”

　　有侍衛披甲殺氣騰騰的回應。

　　“調動三千京畿守衛軍，把三法司衙門給我圍了！”

　　江應心話還未落下，便見一群紅袍頂戴花翎之人強行沖了進來，每一位都面無表情。

　　吏部尚書、戶部尚書、御史大夫、禁衛軍副統領……

　　一半的朝堂大員，聯袂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