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望南的建議打開了常秀玉的思路,自己也想出幾個新的辦法,但辛生明越聽越不對勁。她們提出的所有辦法都基于一個假設,就是趙旅長殺害了常秀玉的親人,雙方是你死我活的關系,因此幾乎所有的辦法動靜都挺大,而且大都要出動娘子軍,最次也要打出娘子軍的旗號進行威懾。
考慮兩位姐姐都是槍林箭雨中殺出來的,辛生明對她們喜歡把事情往壞處想、過度警覺的習慣表示理解,這是典型的戰爭綜合癥,只能靠時間慢慢調整。但她們所有的辦法都要帶上娘子軍,辛生明就不能忍了,拍拍手說道:“兩位姐姐,兩位姐姐,你們已經退役不是娘子軍的人了,能不麻煩她們還是別麻煩她們。常姐你現在是青城大學的人,你的難題就由我這校長給你解決。”
她們已經不是娘子軍的人了!聽到這話兩人默然。雖然清楚辛生明不會計較,華望南還是道了聲歉,說她以后會注意的,會站在青城大學的立場上考慮問題。
辛生明其實沒有責怪華望南她們“身在曹營心在漢”的意思,只是覺得自己就能解決的事沒必要麻煩娘子軍,也不想太興師動眾,盡管娘子軍的官兵都沒把他當外人,李平陽也會無條件支持。便說凡事逃不過一個“理”字,預設立場要不得,還是把事情調查清楚再說,常秀玉的安全他來保證,援軍十分鐘之內就到。
徐州州衙已經擺開宴席。楚銘是大楚嫡長公主,身份重于性別,不能像平常接待誰家女眷一樣走夫人路線,徐州牧親自作陪,設宴地點也不在道路逼窄的內宅,房車就可以開進院子。李平靖對世家女們拋來的媚眼視若未見,時不時轉頭看下停在門外的房車食不知味,希望這場無聊的宴席盡快結束,如果常秀玉早點辦完事回來更好,他就有理由提前離席。
正當李平靖實在坐不住打算隨便找個借口離席,門外的房車發出“嘀——嘀——”的提示音,車頂后蓋緩緩展開,李平靖愣了一下“呼”地站起來跑出去看怎么回事。沒等他跑到車前,“嗡嗡”中無人機已經離開艙室,隨之迅速上升,調整下方向飛走了。
楚銘這時也和許多人一樣跟在李平靖后面跑出來,她不知道房車上的所有設備都可以通過移動終端遠程控制,現在李平靖還在房子里吃飯無人機就自己飛走了,不由忐忑地問道:“你下車前是不是亂動什么了?”
李平靖想自己是亂來的人嗎?解釋說這房車可以遠程控制的,可能李平陽或者皇帝舅舅想給誰送東西,所以辛生明把無人機召走了。遠程控制什么的楚銘不懂,但存在就是合理,“哦”了一聲裝出一副明白樣,回過身把李平靖的猜測向州牧他們復述一遍。
眾人回屋宴會繼續,但許多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房車兩個時辰從京城跑到徐州城就夠不可思議的了,車上還裝著個會飛的東西,無不嚴重沖擊著他們的三觀。有人正猶豫著該不該多問些情況,楚銘的對講機響了。
打電話的是辛生明,得知楚銘正在徐州牧的宴會上,徐州鎮將也在場,就要求打開免提。
辛生明說常秀玉家的房子被徐州軍一個姓趙的旅長占了,家人不知下落。不知道趙旅長是怎么占的房子,接下來會對常秀玉采取什么手段,以防萬一他把無人機調過去保護。同樣為防止出現意外,楚銘他們也不要離開房車太遠,發現不對馬上上車,接下來的事情他會安排。
然后辛生明說常秀玉是青城大學的后勤處長,“青城不可欺”,希望徐州方面能給個滿意的交待。否則的話,他會給徐州這邊一個交待。
徐州牧固然被一句“青城不可欺”砸得如坐針氈,作為趙旅長名義上的上官,徐州鎮將更是臉色刷白。注意到辛生明剛才提了嘴趙旅長正在自己的私宅,鎮將一咬牙說他現在就帶人去把趙旅長全家都抓起來調查。
就算趙旅長是從別人手里高價買的房子本身沒有過錯,但這事已經被辛生明上升到青城顏面的高度,趙旅長削職為民都是輕的。一個注定要倒霉以前還跟他有齷齪的家伙,鎮將很愿意多踩幾腳。
九州鎮將與衛大將軍同級,依律有兩隊親衛,是維持鎮將體面顯示威嚴的資本,徐州這位也一樣。他那兩隊親衛雖然沒有作戰經驗,但舍得下本錢裝備精良,自以為只要不遇到娘子軍那樣的強軍,同等人數下自保沒問題。這次來州衙赴宴,鎮將帶了一隊親衛。趙旅長平時比較跋扈,按他的品級明明只能有一班親衛,卻經常超標,但膽子再大也不敢超過旅長的上限——左右羽林軍的旅長最多可以有五班親衛隨行。一隊對五班,鎮將覺得勝算很大。
鎮將已經站隊,州牧自然不能沒有任何表示,說鎮將行軍法抓趙旅長本人沒問題,但抓他全家調查民事,逾規了,青城重規矩,為青城辦事一定要依律依規,否則會落人口舌。他給鎮將一道手令授民事權,再派幾名官吏隨行,這樣就沒問題了。
州牧正三品,鎮將也是正三品,一個管民一個管軍,平時沒有誰高誰低,州牧非要給他手令授權搞得像是他的上級,鎮將像吃了個蒼蠅一樣難受。但州牧扯出“規矩”大旗,當著楚銘的面鎮將只好接受。
竟然要抓一個旅長,這種熱鬧李平靖怎么會錯過,急不可待地提出他也一起去。楚銘不同意,辛生明交待過不要離房車太遠,再說李平靖走了到時候誰開車?
李平靖說房車可以遠程控制的,楚銘想走可以給辛生明或者李平陽打電話,讓他們直接操控。從徐州府衙往神道去的路面很寬,大不了這段路車速慢點再派人在前面開道,快到京城了還可以讓辛生明他們出來接。發現楚銘還不松口,李平靖眼珠一轉說常秀玉是他帶過來的,應該安全帶回去,大家都走了,把常秀玉一個女孩子留在這里,萬一遇到新情況怎么辦?總不能還向辛生明求援吧!辛生明人在京城,天天那么忙,大事可以繼續找,小事不如把他留下來幫著處理。
原來是想英雄救美,這個理由楚銘可以接受,也樂見其成。丈夫是天下第一節度使兼昆侖關鎮將,所向披靡的娘子軍是她女兒一手帶出來的,徐州軍這種雜牌軍的戰斗力,楚銘一點都不放在眼里,覺得李平靖留在這里應該不會有什么危險,就答應了他的請求,同時要求一定要把常秀玉保護好。
抓人的走了,派出去通過其他途徑進行調查的人也走了,徐州牧就繼續陪著楚銘說話等消息,有意無意地把話題引向青城大學。辛生明已經表明了常秀玉現在的身份,楚銘繼續遮著掩著沒必要,樂得賣個人情,就挑些她覺得能說的給眾人作了介紹。
辛生明說援軍十分鐘之內到,常秀玉以為他會找徐州鎮將,她之前在州衙看到鎮將也在迎接人群中,有一隊兵在府衙外面列隊,估計是鎮將的親衛。雖說通過楚銘的關系也能從徐州城的世家大族借來護衛,但不好聯系,需要更多時間才能趕來,而且護衛只是單兵作戰差強人意,對付軍隊還得是軍隊。雖然對娘子軍來說徐州鎮將的親衛對上徐州軍是菜鳥互啄,但有總比沒有強,還能讓趙旅長投鼠忌器。
迎著路人異樣的目光胡思亂想著,常秀玉突然聽到天上傳來似曾相識的呼嘯聲,剛要抬頭找,對講機響了。號碼是華望南的,接通后說話的卻是辛生明,問她看到無人機沒有。常秀玉抬頭一看,果然是那架大的無人機懸停在半空中。沒等她回答,辛生明說已經從無人機畫面中看到她了,讓她給無人機引路再去趟被趙旅長鳩占鵲巢的她以前的家,先給趙旅長個警告掐掉他的僥幸。
敢情援軍就是這架無人機!腦中靈光一閃,常秀玉想起坊間傳聞青城使者有雷霆護佑,難不成這無人機就是傳說中的雷霆神器?出于對辛生明的盲目信任,常秀玉毫不猶豫地策馬前行。
本來就沒跑出多遠,“趙府”很快就在眼前。對講機一直沒掛,辛生明的聲音傳來,說他已經看到牌匾了,要求常秀玉不要繼續往前,因為他把不準機載武器的威力,擔心會誤傷。
常秀玉聽話地趕緊勒馬,馬剛站穩,隱約看到無人機的方向射出一道藍色閃電,隨之“趙府”的門樓冒起一陣火光,“轟”的一聲巨響,木石向四處噴濺,高大的門樓連著整個大門和兩側一小截圍墻全都消失不見,一些掉落在地上的木頭還“畢畢剝剝”地著起火。
閃電,雷聲,果然是雷霆神器!看著那些徐州兵尖叫著像沒頭蒼蠅一樣四處奔逃,常秀玉心中好一陣暢快。可能是為了防備她再來,這些徐州兵離門老遠散開成一個半圓,除了極個別的被飛濺的木石砸到,其他人幾乎毫發無傷。不過這樣也好,娘子軍雖然有仇必報,但從來不搞連坐,更不會傷及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