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泉谷位于帝國西南邊陲之地,因谷內一口清泉在月光下呈銀色而得名。
銀泉谷三面環山,又有溪流經過,本是適合修建軍事堡壘的地方,按理來說不至于遭此冷遇。
可帝國統一大陸已經兩千年了,太平盛世,有錢修什么堡壘啊,用來經商賭博享樂豈不美哉?
因為地理因素,帝國西南非常落后。
帝國西南,其實就是大陸西岸,這里遠離其他幾塊大陸,從來沒有遠行的商船會經過這里;再就是人煙稀疏,陸路商人們也不愿西行經商做賠本買賣。久而久之,西南境就成了帝國最貧窮落后的地方。
而銀泉谷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它遠離文明世界,距離最近的人類聚居點少說也有二十里。山谷高峻,站在谷內看不見日出和日落。谷內雜草叢生,樹木成林,非常原始生態。
與其說它是領地,倒不如說它是監獄,領主不得不像囚犯勞改一樣開耕這片土地。
初晨的陽光似一支絕世的神箭,穿過厚密的云海,劃破天際,直射進破敗的木屋,正中一張蒼白的臉。威爾斯·辛烈恩坐在桌前,就著天花板縫隙里露出的陽光,望著手中燙金的詔書,發愣。
“剝奪辛烈恩家族所有產業及封地,僅保留銀泉谷一地......爵位降至男爵......詔書即刻生效。
......皇帝......親啟。”
銀泉谷曾經在帝國伯爵家族辛烈恩的眼中,一直是塊可有可無的廢地。但現在,它卻成了辛烈恩家族最后的封地。
威爾斯的父親,前任辛烈恩伯爵放著悠閑的領主日子不過,非要跑到帝都去從政。很不幸,他在皇位繼承人上站錯了隊,害自己丟了腦袋,連帶波及了整個家族。
延綿千年的古老家族就此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木屋里空蕩蕩,除了零星幾件家具,只有陽光和從窗戶灌進屋子的風陪伴著威爾斯。
他嘆了口氣,放下詔書,起身到鏡子旁整了整衣服。
鏡中人身材魁梧,容貌俊朗。金邊的淺藍外氅,一頭獅子鬢毛般的金發散在風里,放蕩不羈。純黑腰帶收束略些蓬松的雪色長褲,再搭配上胸前的白綢方巾,一個風流倜儻的貴公子就被勾勒出來了,如果不是那張慘白的臉和那雙無光的眼睛......
他在一夜之間失去了太多,至今仍未緩過來。他在屋內來回踱步,往返于陰影與陽光,不時看向靠在桌邊的長劍。風從窗戶涌進來,刀割著威爾斯的臉,和他那顆已有裂痕的心。
和其他貴族子弟一樣,威爾斯·辛烈恩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被剝奪一切的那個夜晚,他躺在家族郊外莊園的豪華木床上,一左一右摟著兩個不可多得的美人酣然入夢,突然就被窗外的噪音吵醒了。
他披上睡袍,不耐煩地跑出去。放眼望去,大片鐵靴踏在地面,無數火把隨夜風搖曳。長矛如林,鐵甲森然,大批士兵包圍了自家莊園。
為首的騎士將新帝的罰令直接拍在威爾斯身上,便率領部下進駐了府邸,留下威爾斯一人在風中不知所措。
他坐回椅子,手來回幾次伸向靠在桌邊的長劍,猶豫不決。
咽了口唾沫,威爾斯心一橫,最終還是摸上了劍柄。
“呼”,窗外風聲作響,一只灰色的渡鴉落到窗邊。威爾斯停住正要拔劍的手,很快地瞥了眼渡鴉,有些發虛地扭回頭。渡鴉一對深灰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著他,像是判官在審視囚犯,讓他非常不自在。
但這與將死之人有什么關系?
威爾斯抽出長劍,認命般地閉上眼,刀鋒靠上脖子。
“這可不是一個男人該有的死法。”
威爾斯猛然睜開眼,把劍從脖子上移開,豎起,緊緊攥著刀柄,幾息后嘆了口氣,把刀放回桌邊。
他掃視房間搜尋聲音的來源,可屋里沒有任何跡象。他有點懷疑是自己聽錯了,狹小的屋子不可能有地方藏人,屋里唯一的活物是窗口的渡鴉。
窗口閃過一道刺眼的灰色光影,威爾斯吃疼地眨了下眼,面前的一幕讓他瞪大了眼。
屋里的陽光驟然消失,一個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太陽,將威爾斯整個籠罩在巨大的陰影里。渡鴉變成了瘦高的老人,灰羽融在一起變成長袍,只有那雙深灰的眼睛依舊如初,在黑暗中閃閃發亮,凝視著威爾斯。
“你是什么......”
威爾斯吃驚。他不知道接著該說是“人”還是“東西”。一只鳥變成了一個人,這種詭事他只在紈绔子弟的吹噓里聽到過。
“一個不足掛齒的無名老頭。”
老人朝桌邊緩步走來,本就凌亂的長發和胡須被風吹得更加不堪。
“也不知道你是東西,但如果你是父親的政敵派來殺我的話,就快點動手吧。”威爾斯語氣平淡地沒不帶一絲感情。
“我很早就警告過你父親,很遺憾他并沒有聽我的忠告。”
老人自顧自地說著,并自來熟地從長桌邊拉開椅子坐下,陽關再次灑滿屋子。威爾斯這才看清了老人的模樣。
除了干癟的皮膚外,老人從頭到腳,全身都籠罩在灰色里。長袍樸素,不加修飾。長發和胡須一直延伸到胸口。眼睛深灰,炯炯有神。臉上布滿如田埂的皺紋,訴說著滄桑的歲月。
“你認識我父親?”威爾斯面色一沉,“那個愚昧的蠢貨,那個害得我一無所有的混蛋?”
“年輕人,這可不是一個貴族或兒子該說出口的話。”老人從亂糟糟的頭發里翻出一根煙斗,輕輕一吹,斗缽里的煙草就燃燒起來。
“嗯,事實上,正是他委托我來看看你的。”老人把身子靠得舒服一些,抽起了煙,“真沒想到你居然會因為這種小事尋死啊,還好我來的及時。”
“你這鄉野村夫懂什么!“威爾斯怒火中燒,拍案而起,“爵位!基業!名聲!延綿千年的古老家族就這么被他毀了!”
你父親是這個時代為數不多的勇士啊......敢為不公之事發聲,就是太魯莽了。他要是聽我的就好了......至少不會把命搭上......
未完,但不寫了